第67章 接納

江安寧震驚的看着楚堯，她萬萬沒想到。楚堯重生後跟她說的最長的一句話，竟然是讓她把孩子打掉。

「楚堯，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江安寧站起來，踉蹌地後退。

楚堯從床上下來，眼神堅定地看着她說：「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安寧，我很清醒。」

「是，我知道，你很清醒，那你是在開玩笑嗎？」

「沒有，我沒有開玩笑，我很認真。」

「那你憑什麼？」江安寧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楚堯，憤怒的伸出手一巴掌打他臉上。

打完他后，她自己也因為憤怒而微微發抖。

小腹隱隱有些陣痛。

想到有可能會發生什麼，她不禁連忙穩住心神，不敢讓自己太過激動，而傷到孩子。

楚堯被她打了一巴掌，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痛苦的閉了閉眼睛。

不過等再次睜開，依舊堅定不移的說：「安寧，聽我的話，把孩子打掉。這個孩子你不能要，絕對不能要。如果你非要問我憑什麼，我告訴你，憑我是孩子的父親。」

「你不是。」江安寧又怒不可遏的吼。

她再次握緊拳頭，用盡極大力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看着楚堯一字一句地說：「你不是孩子的父親，孩子的父親不會這麼不期待自己的孩子。是他，他才是孩子的父親。他知道我懷孕那麼高興，他甚至還想親手給孩子做一個玩具。如果不是你佔據他的身體，他和我一起期待着孩子的到來，我們會是幸福的一家人。都是你，都是你把他弄沒了，你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江安寧哭着搖晃他的身體，期望原來的楚堯能回來。

這次她不想知道什麼真相，只想和他生兒育女，安穩一生。

「對不起，他不可能回來了，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們本就是同一個人。」楚堯被她搖的搖搖晃晃，低啞著聲音回答。

「不，你不是他，他不會說出讓我打胎的話。」

「那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真相，所以才會覺得一切歲月靜好。現在知道了，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他心中所想。」

「我不相信。」

「你不信也沒用，這是事實。」

「你騙我，楚堯，你一直都是如此。從來都是騙我，在你口中沒有一句實話，你從沒有對我說過真話。你剛才還明明什麼都不知道，還是我跟你說了我和阿堯的事。現在卻轉頭說你就是他，你覺得我會相信？」

江安寧氣的眼眸通紅，她就不該期待這個楚堯重生。

他口中從未有過一句真話。

一直以來，他都把她當傻子一樣欺騙，到現在還在騙她。

「我沒有騙你，我剛過來的時候，的確不知道這個身體發生過什麼。但是在你跟我說你懷孕的那一刻，我什麼都記起來了。本來就是如此，安寧，我和你不一樣。我的重生不是半路劫殺，我有他所有的記憶。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們已經融為一體，他從未消失。」

為了讓她相信，楚堯還將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的秘密說出來。

聽到從他口中說出那些事，江安寧臉色蒼白，眼神漸漸湧出失望。

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他就是他，從未消失，只不過是融為一體。

「可是楚堯，你不是說，你只想和我安穩過完這一生。你不想被人佔據你的身體，你不是說你很期待這個孩子，很高興我懷孕嗎？為什麼又要讓我打胎，為什麼？」

「因為以前我不知道真相，沒有累世的記憶，才會那麼愚蠢，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楚堯回答。

「愚蠢？期待？那你告訴我，到底是什麼真相，讓你連自己的孩子都要放棄，會認為期待自己孩子的到來是愚蠢。」江安寧質問。

「安寧，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呵，剛才跟我說，讓我打掉孩子，因為生孩子這個決定是愚蠢的。現在卻又不告訴我原因，還說我不要知道的好？楚堯，你覺得你就因為你這幾句話，就讓我放棄我的孩子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不告訴我原因，我絕不會聽你的話。」

「安寧，你非要……。」

「你要是敢逼我，信不信我馬上自殺。」江安寧不知道從哪裏摸到一把剪刀，對着自己的脖頸說。

楚堯嚇到了，連忙說：「好，我不逼你，你不要做傻事。」

「你怕什麼，」江安寧冷笑：「反正我自殺了還會再重生，你想要找我，也只需要再自殺就可以了。那個楚堯已經沒有了，你又不肯讓我生下這個孩子，我們活着都沒有意義。其實，自殺也不錯。至少，可以重新開始，下一次，我不想再遇到你。」

江安寧說着，眼淚從眼角滑落。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她心痛不已。

上一世做遊魂的時候還發誓，如果再有一次重生的機會。她一定好好珍惜他，好好跟他在一起。

可是，現在卻又對他說出這番話，說出再也不想遇到你。

這些話一定傷了他，可是又何嘗沒有傷到自己。

楚堯聽到她這番話，眼眸里儘是憂傷，臉上的表情也儘是痛苦。

「安寧，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知道我每一次死後，你都會跟着自殺嗎？楚堯，我真的好奇，你到底愛不愛我。如果愛，為什麼……不肯告訴我真相，不肯和我好好的在一起。如果不愛，為什麼每一次我死後，你都會自殺跟隨。上一世我死後一直沒有重生，我就在你身邊，看着你為我傷心落淚，看着你每天看着我的照片畫像出神，也看着你熟練的自殺，那不是你第一次做這種事。所以，每一世我死後，你都會安排好身後事自殺吧！可是我不明白，你到底是為什麼？」

「為了保護你。」楚堯苦喃喃回答。

「保護我？」江安寧失笑，像是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你說你為了保護我？可是你都做什麼了，這幾世來來回回，你保護過我幾次？你連愛我都不敢，還說保護我？甚至，有幾次是你傷害我傷害的最深。」

「是呀，明明我的初衷是跟着你保護你，讓你一世無憂，安享終老。可是每一次，都是我傷害你最深。」楚堯苦笑：「我真的很沒用，一直做着事與願違的事。」

「你是沒用，即便你有什麼苦衷，你沒有想着怎麼去解決苦衷，卻一次又一次傷害我。楚堯，你要是敢逼我，我就死在你面前。」江安寧把手裏的剪刀往肉里刺入。

鮮紅的血液滲出來，將剪刀的刀尖染紅。

楚堯立刻緊張的伸出手想要奪回剪刀，可是江安寧卻往後倒退。

「安寧，別這樣。」

「你怕什麼，反正死了還會再重生。你既不用跟我解釋，又解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你不是應該高興？」

「沒有機會了，」楚堯痛苦說：「已經沒有機會重生了，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若是這次死了，以後都不會再有機會。」

「什麼意思？」江安寧問。

楚堯閉了閉眼睛：「一共有五世重生的機會，這是最後一次。如果這次死了，就真的是死了，不會再有機會重生。」

「五次？可是這明明是……所以，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我們還有過一世？那一世發生過什麼？」

「安寧，你為什麼非要逼我，我不能說。求你，放下剪刀打掉孩子，我們餘生好好度過，我陪着你。」楚堯勸她。

江安寧冷笑：「你不告訴我真相，卻還要讓我打掉孩子，你覺得我們餘生還能好好度過嗎？你不說是吧！行，可以，我不逼你。但是你也休想讓我打掉孩子，我是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的，誰也阻止不了我。如果你敢對我動粗，妄想讓我流產，我就馬上死在你面前。」

說完，江安寧扔掉剪刀，決絕的離開。

楚堯閉了閉眼睛，踉蹌地後退，最後跌坐在地上。

每一世，每一世都差那麼一點。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沒想到他一來還是如此，每一世都是死結，不死不休。

「安寧，你就這麼恨我，非要這麼決絕嗎？」楚堯喃喃說。

*

江安寧離開這裏開車出去，她以為會和楚堯好好安穩過完這一生，所以沒有留任何後手。現在從楚堯的地方離開，她竟發現她無處可去。

也是，這一世她為了能和楚堯心無旁騖的在一起，母親那邊斷絕來往。所有朋友也都不聯繫，親生父母那邊也不想有任何關聯，卻沒有想到又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在中環上兜兜轉轉了半天，最後能想到去的地方，竟然是小雅的住處。

小雅沒想到她會半夜來找自己，驚訝的看着她問：「安寧，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不好？」

「對不起，這麼晚打擾你了。不過我實在是想不到還能去哪裏，身份證也沒有拿出來，開不了房，只能來找你。」江安寧抱歉說。

小雅連忙道：「看你說的什麼話，我們是朋友，你有事情當然要來找我。不過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身份證沒帶出來，為什麼出來的這麼着急？你不是跟楚氏集團的總裁結婚了？難道，他把你趕出來了？」

小雅一口氣問了很多個問題。

不過江安寧一個都不想回答，她搖搖頭說：「不是，你別問了，我現在腦子有點亂，讓我休息一會。」

「好吧，你先休息，要吃飯嗎？」小雅看她臉色是不大好，不敢再繼續追問。

江安寧一點胃口都沒有，但是想到肚子裏的孩子，還是點頭說：「如果有吃的，就給我拿一點。但是，不要垃圾食品。」

小雅點頭，給她熱了牛奶煮了雞蛋。

訕笑着說：「你知道的，我不會做飯，家裏也沒有菜。之前是買饅頭，現在是點外賣。幸好家裏還有牛奶雞蛋，你先湊合著吃點。」

「嗯，可以了。」江安寧點頭。

接過去慢慢的吃，不過牛奶剛喝了一口，就覺得胃裏一陣反胃。讓她忍不住放下牛奶衝進衛生間里，開始大吐特吐。

小雅驚慌道：「安寧，你怎麼了？」

江安寧沖她擺擺手，吐完之後讓她給她拿了一杯水漱口。

「我沒事。」江安寧蒼白著臉站起來。

不過身體一晃，又差點倒下去，幸好小雅扶住她。

小雅扶着她到客廳坐下，又給她倒了一杯水讓她喝。

看着她臉色蒼白的模樣，欲言又止。

江安寧說：「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安寧，你是不是懷孕了？」

江安寧沉默，等於默認。

小雅說：「那這個孩子不是楚總的嗎？」

江安寧連忙道：「怎麼可能，當然是他的。」

「既然是他的，那你為什麼跑出來？是吵架了？楚總知道你懷孕的事嗎？我聽說豪門最注重子嗣，你要是跟他說你懷孕了，不管什麼事他都會原諒你的。」

「小雅，這件事比你想像的複雜，你就不要再問了。我累了，想休息。」江安寧有氣無力的說。

「好，你休息，我給你拿床被子……算了，你就睡我的床吧！我睡沙發。」小雅本想讓江安寧睡沙發，但是又想到她懷孕的事。

江安寧說：「沒事，我睡沙發。」

「你都懷孕了，是孕婦，怎麼可以睡沙發。你要是沒有懷孕，我才不會委屈我自己，把床讓給你，既然你懷孕了，就乖乖聽話，睡床上去。」小雅強硬道。

江安寧也不跟她爭辯，去床上睡。

她實在是太累了，之前照顧楚堯就已經抽幹了她所有力氣。更別說剛剛吐過一場，現在她只想安靜地躺下來休息。

第二天，她早早醒來，小雅已經買了早餐回來。

但是江安寧沒什麼胃口，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不吃了？」小雅問。

江安寧搖頭，看着小雅說：「這些早餐在哪裏買的？」

「哦，就前面的店，呵呵，怎麼，不合胃口嗎？」小雅訕笑說。

江安寧哼笑，指著小籠包說：「這是徐記的包子吧！」

又指著粥說：「這粥也只有楚家的大廚能熬的出來，別的人可熬不出這個味道。怎麼，楚家的大廚都開始到外面賣早點了？」

「你都吃出來了。」小雅吐舌。

江安寧說：「你先聯繫的楚堯，還是楚堯先聯繫的你？」

「楚總先聯繫的我，估計也知道，你沒什麼親戚朋友。認識的朋友，也只有我，猜到你可能會來我這裏。」

「還真的果然是他，連這些都還記得。」江安寧喃喃自語。

「啊，果然是誰？」小雅聽到不解的問。

江安寧搖頭，站起來說：「我先走了，有事再聯繫。」

「你現在就要走嗎？」小雅急道。

江安寧哼笑說：「怎麼，楚堯讓你看着我？給你錢了？你不會為了一點錢就把我這個朋友賣了吧！」

「安寧，你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為了錢賣了你。我不是為了錢，我是為了你。你都懷了楚總的孩子，就不要再跟楚總鬧彆扭了。我覺得楚總挺喜歡你的，昨天晚上你睡下沒多久，他就給我打電話，知道你在這裏，還特意過來了。知道你睡著了，也沒敢打擾你。這一大早就又親自來給你送早餐，對你多體貼。如果有這麼一個男人對我這麼好，我真的是死也甘心。」

「有些事情你不懂，好是要付出代價的。」江安寧說。

小雅皺眉，她是不懂。不過她也攔不住江安寧，江安寧是什麼人，想走誰能攔得住她。

小雅覺得江安寧變了，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變了。

這樣的江安寧讓她覺得陌生，但是又讓她覺得很強勢，所以應該不至於受欺負。

江安寧離開后，又開車去找方言。

她的車後面一直有一輛車跟着，應該是楚堯派的人。

雲城一共也就這麼大，她的行蹤也沒想瞞着他，所以根本不管後面的車是不是跟着。依舊自顧自的把車子開到方言的住處，跟方言見面。

方言沒想到她會來，看到她驚訝問：「怎麼，楚堯醒了？」

江安寧點頭。

方言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嘆息一聲說：「所以，該來的還是要來，根本擋不住的。」

「他一醒來知道我懷孕，就讓我把孩子打掉。還說，之前的楚堯不是消失，是融合，不過他連小雅都知道，應該沒有騙我。我就想不通，就算是融合，明明之前那麼好，為什麼融合了之後就能變得這麼狠心。」江安寧苦笑道。

方言說：「楚總這樣做，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和苦衷，他也是迫不得已。」

「是呀，我差點忘了，你也是他的人。」江安寧喃喃說。

方言道：「我不是他的人，我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江安寧冷笑：「你知道人類最迷惑的行為是什麼嗎？明明做着傷害的事，卻口口聲聲說，為了你好。」

「所以，你就真的不願意把孩子打掉嗎？」方言問。

江安寧說：「不願意，這是我的孩子，她在我的肚子裏，跟我血脈相連。只要我不願意，沒有人可以傷害她。楚堯說，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雖然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重生這種事情，我以前想都不敢想，但是的確是發生了。既然是最後一次機會，想必這一次楚堯也很不希望我死。所以他要是敢逼我墮胎，我就去死。以後沒有重生的機會也好，就這樣結束，以後也就不會再有痛苦了。」

「好，你的決定，我會轉告他。」方言嘆息說。

江安寧抿唇。

但是沉默片刻后又問：「以前的事……就真的不能讓我知道嗎？」

「我答應過楚堯，絕對不會告訴你。你相信我，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不需要。」

江安寧沉着臉拒絕，說完就要離開。

「你要去哪裏？」方言叫住她。

江安寧說：「回去，既然他知道我的行蹤，我總要拿回我的證件。」

方言嘆了口氣。

既然他沒能阻止江安寧，那麼他存在在這裏也就沒了意義。

江安寧走後，他就離開了，江安寧再找過他，可是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江安寧回到楚家，一進門楚堯就從樓上下來，看着她說：「安寧，你回來了。」

「我只是回來拿我的證件。」江安寧冷著臉說。

楚堯面露痛苦的道：「安寧，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我會擔心。」

「可是住在這裏，我更擔心，時時刻刻都要提防着你謀害我。」江安寧冷哼著諷刺。

「方言已經把你的決定告訴我，我明白你的決心了。我向你保證，不會再讓你打胎，所以，留下來好嗎？既然決定要生下這個孩子，你也想讓她能夠得到最好的營養。你住在外面，是得不到好的照顧。」

「你真的決定放棄讓我打胎的想法？」江安寧狐疑的看着他。

楚堯點頭：「既然這是你的決定，我尊重你的決定。其實那天你走了之後我也想了很多，既然上天讓我這麼晚跟過來，讓你一過來就已經二十九歲，又讓這一世的楚堯那麼快愛上你和你結婚，也許，一切都是早已註定。我每次都要逆天而行，妄想改變，結果只會更加悲慘。所以，倒不如順從天意，正如你所說，我每一次都想保護你，卻做着傷害你的事。那麼這一世，就讓我護你，不過結果如何，至少還能給你留下一點美好的記憶。」

「好，我再信你一次。」江安寧不禁放下堅持，被他說動。

楚堯鬆了口氣，伸手將她輕輕抱入懷中。

果然，這之後楚堯就再也沒有提過讓她打胎的事。

非但沒有提過，反而對她溫柔體貼，還親自下廚學做營養餐給她增加營養。看她吐得厲害，還想盡辦法給她做可以止吐的營養餐。

就這樣又過了四個月，等江安寧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她和楚堯開始置辦小孩子的東西。

因為早就檢查過是個女孩，所以買的都是女孩的物品。

本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她下午還跟楚堯通了電話，商量著晚上的食譜。

結果剛掛掉電話沒多久，就接到楚煜的電話。

「我終於想起在哪裏見過你了，我二哥書房柜子的最底層一個抽屜里有一個信封，信封里有你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