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夢
深夜,幽州城裏。
喬明月腳步虛浮的走過小巷,月光下,城門內聚集了黑壓壓的一群人,城門口士兵的怒斥,和百姓們的哀求交雜在一起,聽的人心尖發顫。
「殺人了!」
「城外不是瑾王的援兵!」
「陳將軍,是陳將軍射死了瑾王!」
百姓們慌亂逃竄,喬明月也想跑,可雙腳像被定住了一般,竟一動也動不了!
一個抱着孩子,衣着襤褸的婦人哭着朝她跑來,她來不及躲開,只能眼睜睜看着婦人和孩子撞過來。
可是——
沒有想像中的碰撞,孩子和夫人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
緊接着,又有無數人從她奔來。
她徒勞的東躲西躲,纖弱的身影像一縷青煙,被人衝散,又詭異的重新凝聚。
「瑾王叛國,城內同黨全部處死!」
一個男人舉刀高聲吩咐,一時間,士兵們拉滿了弓,弓箭帶着風聲,密密麻麻朝倉皇逃跑的百姓們射去。
城門下,瞬間成了人間煉獄。
到處都是中箭的百姓,老人,襁褓里的嬰兒……血流到她腳下,嚇得喬明月渾身顫抖,不停的呼喊著,「不要射箭,不要射箭!」
可惜,沒有人看見她,更沒有人能聽見她的話。
幾個傷兵揮舞著已經卷口的長刀,護著百姓們逃跑。
「我們追隨瑾王殿下苦守幽州十五日,瑾王沒有叛國,叛國者是陳世勇!」
「叛國者是陳世勇!」
這些人有的腿斷了,有的手沒了一隻,身上都纏着血色的繃帶,但一個個驍勇不畏死,就算身上中了箭,就算氣若遊絲,也在堅持着說:「瑾王沒有叛國……」
所有的傷兵都倒下后,箭忽然停了下來。
城下僥倖存活的十幾個百姓站在屍體中間,惶急驚恐地看着一隊騎馬而來的士兵。
領頭的男人手持長刀,身披鎧甲,暗夜火光里,修羅般獰笑着。
「你們這些瑾王欲孽,現在本王給你們個機會,只要你們告訴將軍,是誰打開了幽州城門,放胡寇進城屠城的,我就饒你們一命。」
剩下的百姓已經被嚇傻了,面面相覷,一時間無人敢開口。
那個纖弱飄搖的身影就在男人面前,她看清楚了,那人就是太子的親信——陳世勇!
「你說,是誰勾結胡寇,給胡寇開了城門?」陳世勇提刀指著其中一個百姓。
那人是城裏販馬的,他嚇得直接跪下,哆嗦著道:「沒,沒有人開城門……」
刀光一閃,販馬漢頭顱被砍掉,骨碌碌滾到人群里。
持刀的,正是陳世勇身邊的一個手下。
剩下的百姓們驚叫着,想要逃跑,可四周都是舉著刀的士兵,那裏還有生路?
「你說,誰是叛國賊?」陳世勇冷笑着,手裏的刀又指向一個孱弱的老者。
老者搖着手,驚恐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又是一刀落下,老者的頭顱瞬間落地。
此時,這些剛經歷了胡寇逼城,又在大周朝官兵射殺下存活的無辜百姓們已經被嚇呆了。
忽然,一個年輕人站出來:「將軍!我知道是誰!我知道是誰!」
陳世勇笑了,饒有興趣地看向那人,「誰?」
「是瑾王!是瑾王開門放胡寇進城,是瑾王勾結胡寇一起屠城的!」
百姓們愣了一下,剛才說話的人是城裏有名的二流子大壯,半月前,他娘生病,城裏缺糧少葯,還是瑾王殿下把自己的葯與勻給了大壯他娘。
這次,陳世勇的刀沒有落下。
眾人反應過來,像抓住求生稻草般的爭先道:「對!是瑾王勾結外敵的!」
「瑾王叛國,丟下我們逃了!」
「是將軍擊潰了胡寇,瑾王在戰亂中身死,瑾王是死有餘辜!」
「……」
曾經被瑾王庇護著的百姓們,都爭先控訴著瑾王的「罪行。」
陳世勇滿意的仰天大笑,那十幾名百姓,全被帶走。
城下,很快就只剩下一個弱質孤魂,孤零零地站在一片屍體里。
她抬頭,愣愣地朝城樓上望去,月光下,一個身披銀色盔甲的男人站在城樓上,他始終保持着持刀的姿勢,如同修羅般威嚴,令人膽寒。
砰!
那人忽然從城樓上摔落,剛好落在距離喬明月不遠的地方。
她看到,他盔甲松亂,手裏還緊握著長刀,如墨一般的頭髮已經散開,睜着眼睛,就算躺在血泊里,也沒有折損半分他的好樣貌。
劍眉疏朗,星眸璀璨,臉上沾了血,平添了一股邪氣。
這麼俊秀的少年,可惜……已經死了。
忽然過來幾個士兵,來收斂他的屍體。
「唉,還是王爺呢,死了死了,還落個叛賊的名聲。」
「你們說,瑾王他是怎麼把胡寇給鎮住的呀,聽說當時幽州城裏瑾王的兵都已經死了,胡寇就這麼忌憚瑾王,一直對峙到咱們人來才慌亂逃跑?」
「都閉嘴吧,小心被將軍聽見,砍你們的腦袋!」
幾人這才不做聲了,齊力把瑾王的屍體抬走。
看着這個曾經鮮衣怒馬的尊貴王爺落得如此下場,雖然和瑾王沒有什麼交集,喬明月還是覺得心像被掏空了一樣,身體也虛的好像就要魂飛魄散一樣。
當士兵抬着瑾王屍體從她身邊走過時,一抹亮光忽然從瑾王手裏落下。
喬明月看見,那是一隻赤金銜珠鳳釵,砸在染了血的地上,立刻被士兵發現,有人撿起來,偷偷藏在衣袖裏。
她頭皮頓時一陣發麻——
那隻鳳釵,正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