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上一脈

第二章 太上一脈

見他毫無反應,藤妖便開始添油加醋:「她上回偷偷摸摸跟我商量,可以騙來人讓我揍,只要等果子熟了給她幾顆便好,她早知道妖君的符紙每碰一次便多一隻符傀,就是故意坑你!」

他漸漸說得興起,越說越覺得自己聰明無比。

叫他們自己內鬥豈不美哉?等他們打起來,他再坐收漁翁之利,想想簡直太愉快了。

藤妖正想編排些更過分的,卻見那修士撥開一叢嫩青枝葉,仰頭望向藏在後面的欒木果實,眼看便要踩中自己的藤身。

草木成精的妖如何能容得被人接近真身,粗壯的主藤霎時暴跳而起,疾電般打向那道鴉青身影。

可他依舊躲得無比輕鬆,折身間輕而軟的衣擺翻卷得極是漂亮,眨眼已落在地上。

因見七隻符傀再度撲來,秦晞濃密發間的小玉環又一次散發出清光,這次卻凝聚成無數細小刀刃,被他輕輕彈出,七隻符傀頃刻間被打散成一團團霧氣般的東西,半天也不能團聚成型。

藤妖臉色有些難看,忽又冷笑起來:「哎喲,你跟三天前那個暴躁的蠢貨是一路的吧?倒比他伶俐些。」

一直顯得有些閑散的鴉青身影終於直了直:「你見過我師兄?他在哪兒?」

要不怎麼說野妖都是不省事的,藤妖笑得特別欠揍:「我把那小賊揍了個半死!還把他丟下山了!你自己慢慢找去吧!」

秦晞聲音變得很輕:「憑你?」

「可不!」

藤妖又一次鑽回藤身。修士會術法,他雖愛惹事,卻也惜命,當下連最細小的藤蔓都收到了欒木枝葉后。他就不信這小賊真敢弄壞欒木,中土修士在大荒向來低調得不能再低調,因此野地之妖一個比一個愛惹是生非,囂張跋扈。

刻薄的聲音從樹頂傳來:「我還在他那張美人臉上踩了好幾腳,血淋淋地可有意思了!」

秦晞吸了口氣,忽然轉頭淡道:「姑娘,勞煩你躲遠些。」

他要幹嘛?令狐蓁蓁警惕地看着他長袖一揮,霎時間一團團翠綠色的術法光芒閃爍跳躍起來,發出極可怕的炸裂轟雷般的聲響,眼看就奔著欒木去了——這是要把欒木給炸爛?她果子還沒取到呢!

「穿白衣服腰上掛了紅玉滿口髒話的人是你師兄?」令狐蓁蓁的聲音在炸雷般的術法波動里顯得莫名清晰。

翠綠的術法光芒頃刻間消散,他垂頭看她。

「是我救的他。」她頓了頓,補充:「斷了幾根肋骨,不是致命傷。」

*

午後璀璨的陽光透過枝葉絲絲縷縷撒在林間,頭頂是絢爛的秋葉,腳下是紅黃交織的厚厚落葉,看着很美,走起來卻不是那回事。

令狐蓁蓁熟練地避開被落葉擋住的各處泥濘坑窪,步伐甚是慎重,時不時還要回頭看一下無聲無息跟在後面的秦晞。

她實在厭惡背後有人,只得一路側着身子走,卻聽他問道:「姑娘是雲雨山人氏?住在這附近?」

她搖頭:「不是。」

「大荒多妖,姑娘孤身一人出沒野地,想必修為高超。」

她繼續搖頭:「我不是修士。」

嗯,他也看出她就是個普通人了,充其量身手比常人靈活些,但並不足以令她無憂行走野地山林,且她總側着身子,明顯存了提防,頗不尋常。

回想藤妖的話,秦晞隱約信了幾分,憑她自己必然是取不到果實的,只能用些毒辣的法子迂迴合作,還說什麼用斧子砍藤妖的瘋話,神態磨鍊得十分淡定,險些著了她的道。

大荒之地,果然一塌糊塗。

「你是太上面的修士吧?」她突然問。

……太上面是什麼東西?

「在下秦晞,字元曦,乃是中土太上脈的修士。」

果然和那個暴躁男子是同門,甚好,終於把他給等來了。

「秦……」她愣了愣,等下,秦什麼來着?他剛是不是報了一串名字?

「秦晞,字元曦。姑娘可以直接喚我的字。」

「哦好,字元曦。」她輕盈地跨過一攤爛葉,語氣里莫名有股期待,「我叫令狐蓁蓁,你帶錢了沒?」

秦晞眨了眨眼睛:「是元曦。」還有錢是怎麼個意思?

她蹙眉:「那你是姓秦還是姓元?」

他料不到有此一問,難得被問愣住,迷茫地看她半日:「令狐姑娘叫我秦元曦就好了。」

所以一開始直接這樣說不行嗎?中土人是真的麻煩,名字還一大串的。

令狐蓁蓁正要繼續說,冷不丁不遠處傳來個十分暴躁的聲音:「老子是傷在肋骨!又不是屁股!你們忌諱個什麼!什麼男啊女啊!」

秦晞眉毛微微一揚,是七師兄周璟的聲音,能這麼兇悍地嚷嚷,看來確實沒受致命傷。

順着聲音來處走,忽見遍地漆黑焦土,樹木都被燒得只剩一根根煙熏火燎的樁子,想來這裏應當曾遭雷劈,引發過山火。奇異的是,這片焦土之上,居然有一座陳舊的小石屋,外面長滿青苔藤蔓,碧翠欲滴。

又有女子清脆的聲音從石屋裏傳來:「周師兄,你把衣服穿上行不行?」

「你幹嘛?老子又沒脫褲子!肋骨斷了你倒是抬手穿個衣服給我看看!」

那女子聲音更膽怯:「但你還是穿上衣服好看些。」

「你自己聽聽這說的什麼話!像話嗎?!我跟你講,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太上脈好修士,你不要瞎說啊!」他惱羞成怒的聲音險些把石屋炸了。

秦晞探頭朝里看,屋內空蕩蕩地,既沒有隔間也沒有傢具,倒是地上鋪了好幾層乾爽葉片,弄得還挺乾淨。左邊牆下團坐了三個穿杏黃裙的女修士,年紀都不大,周璟靠着右邊的牆,光着上身滿面猙獰,又不像坐又不像躺,姿勢十分彆扭痛苦。

一見着他,周璟驚喜地「哎」了一聲,下意識一動,登時疼得滿頭冷汗,聲音再也暴躁不起來,反而微微發抖:「……他娘的,你可算來了!是怎麼找來的?」

這位九師弟若無人指路,能一個人晃到蓬萊方丈島上去,他老擔心他得繞幾個月才能繞來雲雨山,這趟居然僅花三日便找着地方,簡直可謂奇迹。

秦晞款款走近,軟靴踩在葉片上發出細微聲響:「自然是一路問過來。」

問過來?這裏滿地都是屁話連篇慣愛作死的妖,他應當是一路揍過來的吧?周璟瞄了一眼他腳上軟靴,雖然被擦拭過,還是能看到妖血痕迹。

秦晞轉身彬彬有禮地朝對面三個杏黃裙的女修士行禮:「諸位靈風湖的師姐,有禮了。多謝師姐們傳信,秦元曦感激不盡。我師兄脾氣暴躁出言不遜,盼諸位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她們連連搖手,客氣寒暄了數句。

早就聽人說太上脈,尤其是一脈的修士,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修為精湛與否她們是看不出,但眼前這兩位至少外貌上確然屬於人中龍鳳。先前那位周叢華師兄,跟絕世美人似的,特別他還穿白衣,乍一看宛若好女,可惜後來嫌衣服臟給脫了,一點都不纖弱,美貌程度大打折扣。如今又來個秦元曦,好似玉做的人,他們太上脈是專門挑美人當修士嗎?

一旁的周璟顯然不慣忍耐疼痛,滿面冷汗地嚷嚷:「元曦別廢話!快過來替我療傷!娘的,痛死老子了!」

他的傷一看就不是藤妖能打出來的,除了肋骨斷裂,內傷也不輕,必是在符傀的偷襲下吃了虧,怪不得連傳信術都用不了,乍一收到靈風湖的傳信,他還以為周璟闖了什麼大禍。

秦晞掌心吞吐白光,在傷處按著不動,道:「那些符傀能把你打成這樣?」

向來脈主師父座下九個弟子,周璟術法未必有多出類拔萃,但若說到劍道武行,他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如今來大荒被幾隻符傀打成一團破布,實在匪夷所思。

提到這個周璟就來火:「是那個穿綠裙子的小丫頭帶你過來的?」

「是。」秦晞看了他一眼,「你連名字也不問?」

怪不得之前令狐蓁蓁用那麼一長串詞來描述周璟,怕是也不曉得他叫什麼。

「娘的,她告訴我符傀有五隻,結果還有一隻躲在暗處偷襲。那狗日的藤妖跟她有說有笑!他倆必是一夥的!」

她年紀不大,生得還美貌,說話的時候神態還特別淡定,他不小心就著了道,再結合她之後的行徑,他覺著自己被故意坑了。

果然如此,藤妖還真不是胡扯。

秦晞方要說話,卻見令狐蓁蓁走過來,將滿滿裝着水的兩隻瓦罐放在他們旁邊。

瓦罐體量着實不小,這姑娘不像有力氣的模樣,居然一滴水都沒灑。

不等他們有什麼反應,她開口問道:「既然人來了,那是不是可以給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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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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