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飽死鬼
虎頭大刀寒光閃閃，眼看就要手起刀落。
赴死也不能弱了名頭。
陳正道胸口正氣衝天，正要大發一通豪言壯語，卻被陳飛揚搶了先。
人頭就要落地，說不怕是假的。
尤其像陳飛揚這樣，已經體驗過二次死亡的人。
再不設法拖延時間，馬上就要死第三次。
「慢，我有話說。」
陳飛揚沖著監斬官高聲大叫。
這麼明顯的拖延戰術，裴文軒當然不會讓他得逞。
他沖著劊子手一揮，命令道。
「繼續行刑，不用管他。」
這次的監斬官畢竟是吳鈞，而且通常說，刑犯最後有最終遺言，監斬官一般不會阻攔。
人生一世，最後有句話還不讓吐個痛快么？
虎頭大刀懸在半空，劊子手望向吳鈞。
裴文軒是太尉的兒子不假，吳鈞自然不能給他面子。
然而，他畢竟是戍衛軍都尉，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命令，太失顏面。
而且，只要他把人砍掉，太尉定不會找他麻煩。
他冷哼一聲，沖陳飛揚不耐煩地揮揮手。
「有遺言快說！」
「就算要死，也得讓我們吃飽喝足上路吧？」
陳飛揚一幅不服氣的神情，好像被欠了三年俸祿一般。
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惦記吃喝。
吳鈞都不知說什麼好。
裴文軒卻明白得很，這就是拖延計策。
他厲聲大喝，再度催促劊子手。
「不要聽他瞎說，繼續行刑！」
按照律法規定，行刑前獄卒必須犯人準備一碗米飯，一塊熟肉，再加一壇水酒。
以這般地步，多數犯人並吃不下，有些獄卒乾脆就把這點東西裝進腰包。
這個年代，人們重視生死輪迴，傳說餓死鬼上路不利轉世投胎。
這種做法，剝奪死者來世從善的機會，屬於大惡之舉。
為了杜絕這一情況，律法嚴格規定，凡是不給死犯肉、飯、酒者，獄卒和監斬官要面臨嚴厲懲罰。
「吳都尉連死人一口吃食也要貪墨嗎？」
陳正道不在乎自己一口吃食，卻猶恨剋扣其勒索的貪官。
而且，最後一次與兒子共同進餐的機會，他不想錯過。
陳飛揚不失時機，沖著漸漸多起來的圍觀者高聲大喊。
「各位老少，這位吳鈞監斬官剋扣御史大夫的斷頭飯，大家一定要傳達給天王啊！」
王城百姓，當然知道陳正道是好官。
本來，他們還不敢吱聲，被陳飛揚一鼓動，不少人頓時喊起來。
「貪官，剋扣斷送飯！」
「憑什麼殺陳國公？」
「放了陳國公！」
……
群眾的憤怒，吳鈞倒不在乎。
這麼殺了陳家父子，他剋扣斷頭飯的罪名是扛定了，處分百分百跑不掉。
就算日後的仕途中，太尉會有所補償，他必然受到擁擠陳正道的官員排擠。
裴文軒不動聲色，卻用嚴厲的眼神向吳鈞下達命令。
「殺，什麼都別管。」
吳鈞搖搖頭，對副將呵斥道。
「快去置辦斷頭飯。」
戍衛軍畢竟是作戰軍隊，從來不負責行刑，所以才公遺漏這些細節。
戍衛軍副將領令，跑向路邊酒肆。
裴文軒氣得牙根發癢，為免意外，必須加快行刑。
一生清廉，陳正道頗受王城百姓擁戴。
一位婆婆白髮蒼蒼，抱著一壇酒，顫顫巍巍走到刑台前。
她倒上一碗酒，遞給陳正道，口中喃喃自語。
「真是好人不長命，陳大人走好啊。」
「正道謝大娘！」
陳正道心中感慨，接過酒一口乾掉。
老婆婆又倒上一碗，顫顫巍巍走向陳飛揚。
「你個禍害，咋也恁短命？」
「黃泉路上，照顧好你父親。」
說完把大碗遞過去。
……
此時，上朝的大臣們炸了鍋。
所有人都圍著太尉裴宣，有人替陳正道父子求情，有人指責他擅權的。
朝上大臣，除了裴太尉、胡丞相等少數幾人，都把家中大半家底借給了陳飛揚。
當時挺高興，畢竟有免死金護手作抵押。
如果收不回錢，能把那件寶貝佔為己有算是賺大發了。
然而，過幾天他們才明白，那一件寶貝陳飛揚抵給他們所有人。
他們還知道，太尉的二公子，丞相的女婿都借出大筆金錢。
這種情況下，誰還指望能得到免死金護手？
如果現在把陳飛揚父子砍了，他們的錢鐵定打水漂了。
陳府的府宅值錢？
呵呵，同樣重複抵押給全城的商賈們。
想要收回金子，就必須保住陳正道的命，還有他的官職。
那樣，他才有能力慢慢籌錢還借款。
還要保住陳飛揚的命，陳正道清正廉明，怕這輩子也還不起那麼多錢。
想要短期收回金子，就得讓那個不孝子到別處行騙。
「裴太尉，陳國公忠心大周，絕不會刺殺王上，一定不能殺他。」
御史們圍著裴宣講道理。
「裴太尉，陳國公前幾天彈劾你的親戚，你這是公報私仇！」
「對，胡丞相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丞相門生們毫不客氣，搬出丞相對抗裴太尉。
大臣們七嘴八舌，大殿上吵成一團。
「哼，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老夫秉公執法，何錯之有？」
裴太尉面無懼色，只希望刑場那邊一切順利。
只要人頭落地，說什麼都完了。
手握兵馬大權，天子和丞相來了又敢把他怎麼樣？
天子和丞相來了。
進入大殿，就聽到紛亂嘈雜聲。
姬延不由眉頭一皺。
胡丞相收起笑容，雙手一壓，厲聲輕喝道。
「安靜！諸位同僚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見到天子和丞相進殿，大臣們總算有了主心骨，嘩啦啦跪下一大片。
他們高聲為陳正道鳴冤，目光卻毫不掩飾地斜向胡丞相。
「王上，你可來了。」
「王上，陳國公冤枉啊！」
「裴太尉無中生有，陳國公忠心耿耿怎麼可能刺駕。」
……
大臣位幾十人同時開口，根本無法聽清任何人所說。
進殿前，裴文雄已經簡單彙報事情經過。
雖然一個字沒聽進耳朵，姬延和胡丞相自然明白大家說的是什麼。
「已經推去斬首？誰讓殺的？」
姬延原以為，陳飛揚父子只是被帶走審問，沒想到已經推上刑場。
整個朝廷，他可以信賴的人只有這對父子倆，如今一齊被砍頭，他怎能不急？
他急，裴太尉卻半點不急，慢悠悠地啟奏。
「王上，大周律例規定：弒君之罪，可以先斬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