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以死相慶

第1章 以死相慶

大周國,洛邑。

作為王城,洛邑建築齊整,街道寬敞。

此時,一條條寬敞的大街上,密密麻麻全是歡天喜地的百姓。

有人敲鑼,有人打鼓,更多人扭起粗獷的舞蹈……一幅節日的喜慶氣派。

……

東城區,陳國公府邸內。

下人們來回穿梭,井井有條地忙碌著,眉宇間透出難以自抑的喜悅。

似乎,府上正在操辦大喜事。

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抬頭看到有賓客登門,忙放下手中活計迎接上去。

來人身材清瘦,濃密美髯極為亮眼,一身金黃弁服彰顯出其不凡的公卿身份。

管家上得前來,躬身行禮;來人只是輕輕拱手。

「恭喜……啊,不,節哀順便。」

不經意間,心底話竟然滑出口。

來客雲威侯尷尬一滯,連忙改口。

「謝過雲威侯。」

管家努力擠擠眼,想擠出幾滴淚水,卻沒有成功。

他只能努力拉出一幅悲傷神情,悲傷中怎麼看都透著喜不自勝。

雲威侯神情凝重,卻如釋重負一般。

似是為掩飾適才口誤尷尬,他小聲嘀咕一句。

「陳國公夫婦得以解脫,這算是……喜喪。」

「啊,嗯……」

陳管家嗯哼幾聲算是回應。

喪者無後,他才被迫穿孝服執孝子之禮,有些事情不是他該隨意置喙。

喜喪,通常指年過八九十歲老者壽終正寢。

陳府今兒的逝者,是小侯爺陳飛揚,剛剛年過二十。

此時,他正直挺挺躺在南窗下的床榻之上。

雲威侯與家主陳國公是鐵杆兄弟,說是喜喪,不過是欣慰陳國公不必再受不成器兒子的拖累。

「頂花帶刺,狼牙棒!」

雞飛狗跳,塵(陳)飛揚!

若問天下誰不孝?洛邑第一大魔王!」

……

一陣童謠順風飄進內府,內容便是編派陳飛揚不孝順。

府外,瞧熱鬧的孩童跳著腳高唱,比看鄰家娶新娘子興緻還高。

大街上發瘋一般的人群,同樣是熱烈慶祝洛邑大魔王——陳飛揚意外架鶴西去。

喜聞樂見,好消息竟然來得如此突然;

大快人心,以後再不用擔心那傢伙欺男霸女;

普天同慶,一道道信鴿飛出,好消息傳向全國各地。

奔走相告,得知消息,人們無不立即與親朋好友分享。

消息很快傳遍全國,同樣的慶祝活動在各地猛烈爆發。

洛邑城萬戶空巷,所有人都走上街頭瘋狂慶祝。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蒼天有眼,終於收走不孝小侯爺。」

「一會兒喝酒慶賀,不醉不歸!」

狂歡的人們互相道賀,火熱程度遠遠超過去年新天子登基時大赦天下的慶典。

……

百花樓中。

一群文人墨客憑欄遠眺,看著萬頭攢動的街頭個個意氣風發,難掩心中的激動。

「不孝小侯爺西歸,以後百花樓便是我們的地盤!」

「對,以後作詩再也不必擔心被打。」

「此時,我們應該吟詩一首。」

「吳兄文采卓越,不如先打個樣。」

被推出的年輕書生,激動心緒尚未平復,執酒杯之手仍輕微顫抖。

他一口乾掉杯中美酒,怔怔盯著空杯,似有萬般感慨交織在心頭,竟已無語凝噎。

憋了半刻,他只悶聲道出三個字。

「天,亮了。」

……

百花樓屋檐下。

二名乞丐衣衫襤褸,渾身臟不拉兮,面前各擺一隻缺口破碗。

所有人都上街歡慶,自然沒人照顧生意,二人百無聊賴地玩著彈石子。

一名垂髫兒童口咬飴糖,溜溜達達走過來。

見到乞丐,他摸摸口袋,掏出一塊飴糖俯身放入破碗。

乞丐抬起頭,雙手扒開遮住臉龐的銹發。

「為啥給我飴糖?」

「不孝小侯爺死了,以後再沒人搶我糖,讓你分享一下我的快樂。」

「不孝小侯爺,陳府的那個,死了?」

乞丐初聽到消息,一臉吃驚的表情。

小童一臉高興,指一指街頭的歡慶人群。

「當然死了,大家都在慶祝。」

「兄弟,走,回家!」

乞丐忽地站起身,拉起同伴就走。

同伴似是彈石子玩上癮,不情願地嘟囔著。

「老大,天還早,再玩一會兒唄。」

「我們回去,玩吃雞!」

「老大不騙人,真吃雞?」

「兩人一隻雞,暢開吃。」

「真的假的?老大您榮升乞丐堂老大時,才四人一隻雞……」

「今天不一樣,不孝小侯爺死了,真是個大大的黃道吉日。」

「哦吼,大吉大利!」

「我們再也不用擔心被、搶、啦!」

……

以一人之死引得舉國歡慶的人,姓陳名飛揚,是陳府的小侯爺,這會兒正在床上挺屍。

因為祖父功德前無古人,先王直接封爵三代,他下生之時便身具侯爵爵位。

三歲時,他被診出罹患偶發性癔症,發病時神智不清,六親不認,逮著誰打誰。

對父母動輒拳腳相加,搏得「不孝小侯爺」惡名。

一根狼牙棒,令王城百姓聞風色變,死在其下的亡魂不知幾許。

所以,聽到他的死訊,國人才會如此興奮。

……

陳飛揚頭腦發懵,只覺得渾身不舒服,手腳似乎被固定,嘴裡好像有什麼硌得慌。

他使使勁,猛然睜開眼睛。

有人手裡抓著一把高粱和一枚玉璧,正要向他嘴裡塞。

呼——

他大吹一口氣,把流下的高粱吹飛。

「啊——」

「詐屍啦!」

噼里啪啦一陣響。

圍在床頭的幾名女人,尖叫著摔倒在地。

他們再三確認過,小侯爺已經斷氣許久,怎會突然張眼、吹氣。

另外幾名男人衝過來,死死摁住陳飛揚的頭和四肢,生怕他暴起咬人一般。

作為主事人,陳管家慌了手腳。

「這,這……如何是好?快,快去請巫祝驅邪。」

「揚兒,是娘的揚兒醒了嗎?」

「揚兒,父親就相信你沒有死……」

伴隨二聲急切的叫聲,陳國公夫婦跌跌撞撞從隔壁跑進來。

放眼望去,二人眼中的希冀頓時暗淡下去。

兒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哪兒有一點動靜?

「動了,纊在動,小侯爺恢復呼吸了。」

纊,即輕質絲棉新絮,放在臨終者的口鼻上察驗是否還有呼吸,叫屬纊。

陳飛揚覺得嘴硌得慌,則是因為牙齒被角柶撐開;目的是向他口中含高粱和玉璧。——這可是侯爵才有的高規格標準。

這一切,都是喪葬的流程。

陳飛揚雖不是很了解,結合房間掛的大量白條幅,也猜得出八九分。

此時的陳飛揚,剛從地球穿越而來,且身體前任主人的記憶殘存極少,甚至不清楚自己身份。

無奈之下,他只能佯裝暈過去。

「快,快,把不吉利的東西統統撤掉!」

「把揚兒扶回房間休息!」

陳國公心情激動,急忙向下人發出指令。

又是一番雞飛狗跳的折騰……

良久,房間的人才全部退去。

陳飛揚偷偷睜開雙眼,四下打量房中的陳設:

大床,錦被,紗羅帳,紅木傢具做工精良,桌上擺著閃亮的銅鏡……

無疑,他穿越到有錢的大戶人家。

此時,一位漂亮的少女趴在床頭,壓得他胳膊發酸;任他絞盡腦汗,卻想不起她是誰。

「難道是我……媳婦?」

嘿嘿,有這等美貌的妻子倒也不錯。

長長睫毛忽閃一下,漂亮的雙眸驀然張開。

「小侯爺,你醒啦!可讓奴婢擔心死了。」

聲音婉轉如新燕初啼,濃濃的關切更是令人受用到心底。

小侯爺,奴婢?

哈哈,自己竟然是身份高貴的侯爵。

而眼前的美女,僅僅是他的貼身丫鬟。

丫鬟嘛,雖然姿色不錯,想登堂入室作正妻還不夠格。

沖她這份水靈勁,倒可以考慮納為小妾。

現在這個社會,沒有人人平等一說,下人更沒有婚姻自由。

萬惡的舊社會!

一個人能改變社會嗎?不能。

所以,陳飛揚決定無奈地適應這個三妻四妾的社會。

「小侯爺,秀兒給你端參湯去。」

沒等陳飛揚開口,丫鬟一扭優美身段,已經飄出房間。

地球那邊已經了無牽挂,而且穿越不是大白菜,不說想回去就回得去。現在,也只能在這方世界好好活一生。

有侯爵身份保障,足可無憂無慮地吃香喝辣。

陳飛揚美滋滋地起身下床,走到桌前,探身照向銅鏡。

柔和的光暈中,映出一名玉樹臨風的公子哥,美輪美奐,亭亭玉立。

啦,啦,啦啦,嚕啦啦……

天降鮮花般的眩暈襲來,陳飛揚瞬間被戀愛的感包圍。

呼——冷靜,差點愛上自己。

這個年代,正是三妻四妾的大好時機,性取向可不能出現偏差。

「哼,醒了?」

一道冷哼從身後傳來,驚得陳飛揚虎軀一震,猛地轉回身子。

對面扶椅上,端坐一名灰衣小帽的中年人,一看就是奴僕裝扮。

令人費解的是,此時他蹺著二郎腿,看向陳飛揚的目光充滿鄙夷,說話語氣更是冷到令人打顫。

一個下人,竟敢對主人橫眉立目,鄙夷加不屑?

陳飛揚一臉懵逼。

這個僕人,怎麼會如此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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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孝小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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