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娘家（一）
楊桂花：「胡愛國，你還有沒有良心，我楊桂花嫁到你老胡家這麼多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前幾年這家裡情況不好的時候，恨不能一塊錢掰成兩半兒花。
好不容易把你兒子拉扯這麼大。你現在倒好，剛有了倆臭錢，學會跟人喝花酒了，你怎麼不去上天啊！」
胡愛國：「楊桂花，你這麼大的人了，就沒有點兒腦子，怎麼聽風就是雨。我給你說了多少遍了，昨晚是韓城的老劉請吃飯，不小心喝大了。
人家老劉在韓城那地界，好歹算一號人物，人家已經叫了我好幾回，我能不去嗎？再說，我們，我們喝酒的也不是在那種地方啊。」
楊桂花：「呵！我沒有腦子，我聽風就是雨，我眼睛瞎，難道其他人也沒有腦子，也眼睛瞎嗎？」
胡愛國：「你簡直不可理喻。」
楊桂花：「無話可說是吧，理屈詞窮了是吧！你是不是想過些日子把我和你兒子趕走，再娶一位小妖精進來，好給你老胡家添磚加瓦。」
胡愛國：「楊桂花，你有病吧！」
楊桂花：「我有病，你去外面瞅瞅，看看到底誰有病，哪家的正常男人會去那種地方。」
胡愛國：「楊桂花，你是不是不想過了。」
楊桂花：「對，我是不想過了……！」
屋內，兩個成年男女吵著熱火朝天。屋外，一群人圍著看著驚心動魄。
知道中國的七大姑八大姨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看家庭倫理劇嗎？沒錯，就是現在。只不過現在條件不好，電視還沒有普及，看得都是現場直播。
儘管看不見屋內的真實情況，但圍在屋外的人群光聽人聲就夠了，反正嚼別人的家長里短全靠一張嘴。胡楊相信，不出半天，自己老爹老媽打架的消息就會被這群人傳到東南庄的每個角落。
什麼胡愛國去韓城偷腥，被老婆楊桂花當場識破，兩口子大打出手，離婚指日可待。
什麼胡愛國剛剛有了兩個臭錢，就學著有錢人跨小蜜，被她當場撕破臉，呸！真是活該。
……！
反正各說各的，傳的肯定什麼都有。沒有最離譜，只有更離譜。
屋內一陣噼里啪啦，哐啷亂響之後，楊桂花忽然拉開屋門。一臉陰鬱的從屋內走出來，對於圍觀的人群絲毫不理睬。
找見站在人群邊緣的胖兒子，走過去一把抱起，二話不說就往院外走。
「走，楊楊，你爸不要我們了，這個家待不下去。」
圍觀的人群看著楊桂花那一臉的戾氣，都不想觸霉頭，自覺給母子倆讓開一條通道，當然一些或真或假的勸解還是要說的。
「桂花啊！你嫁到莊裡這麼多年，愛國是個什麼人，你肯定看著明明白白，千萬別聽一下人亂嚼舌根。」
「就是，小夫妻兩個在一個鍋里攪調羹，哪有不吵架了，消消氣，過一會兒就好了。」
「要我說，這男人有錢啊就心思多，桂花啊，你這一走，不是正好隨了他的意嗎？」
……！
對於這些勸解，楊桂花充耳不聞。抱著兒子快速的擠出人群。走到一進院的時候，貝貝的姥姥宋奶奶走了過來。
比起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七大姑八大姨，老太太心裡跟明鏡兒似的。既沒有去裡面圍觀，也沒有呆在自家屋裡坐視不理。
「桂花，別往心裡去，有些人都是豬油蒙了心，就看不見別人一點兒好。也就多虧這幾年政策越來越好，要擱前幾年，這些人一準去公社打你小報告。」
「我明白，嬸子！」
「明白就好，回娘家好好歇幾年，這個家嬸子幫你看著。」
「謝了，嬸子。」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就放心吧。」說著，老太太摸了一下胡楊的腦袋，說：「楊楊，去了姥姥家，好好聽你媽的話。」
對於這種場合胡楊能說什麼？只能乖巧的點了點頭，「知道了，宋奶奶。」
「楊楊真乖。」
「那我走了，嬸子。」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一點兒。」
「楊楊，跟宋奶奶說再見。」
「宋奶奶再見！」
告別老太太，母子倆走出大院子。直到這時，胡楊才發現老媽身上穿的一絲不苟，沒有一絲凌亂，連換洗的衣服都打包的整整齊齊。
嗯？有貓膩!
思索了片刻，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安慰自己，算了，人家小倆口的小九九，我這個做兒子的瞎操什麼心。
母子倆走到村口，挨著大牌坊站了一會兒。小路盡頭，一輛摩托冒著黑煙急速向這邊開來。
摩托車車速很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停到倆人跟前。一眼望過去，騎手穿著一身黑色的皮衣。
待他下車，摘下頭盔，板正的大背頭，油光鋥亮。耳朵邊的大鬢角都快垂到了下巴。
對於這種形象，胡楊已經無力吐槽。換做別人，胡楊還能在背後叨逼兩句，眼前這位還是算了吧！說讓他是我三叔呢？
「三爸，你怎麼來了？」
「接你們去車站。」胡衛國笑著揉了揉小侄子的腦袋，上前接過大嫂手上的行李，「嫂子，你和我哥沒事兒吧！」
楊桂花瞪了小叔子一眼，「怎麼？你希望我和你哥有事兒。」
胡衛國笑著撓了撓頭，「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上午，他剛回到廠里，就接到了父親打來的電話，說是大哥大嫂吵架了，估計你大嫂要回娘家，你趕緊開車回來捎她一段。
掛斷電話，他騎上摩托車就往村裡趕。一路上緊趕慢趕，總算及時趕到。
胡衛國把大嫂的行李放在車後座上用繩子綁好，跨上摩托，招呼道：「楊楊，你坐中間，嫂子，你坐後面扶著楊楊。」
待母子倆做好，胡衛國又扭頭叮囑了一句，「抓好了，我開了。」
一聲轟鳴，胡衛國騎著摩托車緩緩上路。比起來時的風馳電掣，這回開的要慢了許多，起碼後座的母子倆沒有感到過大的顛簸。
說實話，別看他有時候不著四六，但該穩重的時候絕不含糊。
行進的途中，楊桂花問道：「衛國，這些天玉珠在廠子里還好吧。」
胡衛國回道：「好著呢，她那個人你還不知道，工作起來比我這個男人都上頭，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心勁兒。」
楊桂花說：「那倒也是，不過還得提醒她多注意休息，千萬別一忙起來把身體累垮了。人家姑娘獨自一人跟你來我們家，你要上點兒心。」
胡衛國回道：「你放心，嫂子，這事兒我明白。」
楊桂花笑了笑，「明白就好，為了你倆的事兒，咱爸專門跑了一趟奶奶廟，想請老道爺出面，親自跟你去一趟鹿城。
為了萬無一失，還準備拿出老輩兒傳下來的壓箱銀，給你當聘禮。」
胡衛國吃了一驚，「真的假的？老爺子為了我，真肯把家裡的寶貝拿出來，嫂子你不會框我吧！」
楊桂花白了小叔子一眼，「為了你肯定不至於，但玉珠至於，別看這姑娘還沒有進家門，但村裡人提起她，沒有人不豎大拇指。」
「我去！」聽見大嫂的描述，胡衛國忽然發現自己好像給自己找了一位娘娘。以後的家庭地位，可想而知。
說說笑笑間，摩托車開到南山村口。南山村是南山鎮政府所在地，下轄十幾個村莊。東南庄就是其中之一。這裡有個小站點，通往縣城的城鄉班車在這裡停靠。
三人到達的時候，下午的班車即將發車。胡衛國趕忙把母子倆送到車上。
臨發車前，胡衛國還是有些不放心。扒著車窗，向楊桂花問道：「嫂子，你還有什麼話要捎給我哥？」
楊桂花嘆了一口氣，說：「你回去告訴你哥，最近安生一點兒，千萬別再嘚瑟了。如果有必要，最好出去避一避。」
胡衛國詫異的問，「嫂子，事情沒有這麼嚴重吧！」
楊桂花搖了搖頭，說：「說不好，現在小人太多了，你可別忘了去年初別人是怎麼告發你的。」
一聽這話，胡衛國鄭重的點點頭，「知道了，嫂子，回去我一定叮囑我哥。」
這時，汽車傳來一陣轟鳴聲，開始緩緩向前移動。
楊桂花擺了擺手，「回去吧，玉珠還在廠子里等著呢，還有你，最近也安生一下，多少算眼睛盯著咋們家呢。」
「知道了，嫂子，我你不放心嗎？楊楊再見，到姥姥家要聽你媽的話，別亂跑。」
胡衛國擺了擺手，待客車漸漸開遠，這才跨上摩托朝回來的路開去。不過這回他並沒有急著回廠區，而是打算先回家一趟。問一問自家老爺子，對於大哥這事兒心裡到底是一個什麼章程。
南山鎮到縣城大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這個年月，手裡既沒有手機，也沒有車載電視，一坐下沒多久，胡楊就習慣性的迷糊起來。鄉鎮的路況也不好，小客車只能慢悠悠的行進的鄉間小道上。
迷迷糊糊，晃晃悠悠間，直到下午兩點多鐘，小客車才到達炎城客運站。
一手揉著睡眼，一手被老媽牽著手，隨著人群走下客車。瞬間，一陣聲浪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