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出謀划，蹭電視！
黃土高坡上的人家，除非紅白喜事，一般沒有上桌的習慣，哪怕是一群糙爺們兒聚在一起談事情。
一手端著小米稀飯，一手握著黏米黃豆包。哧溜一口溫熱的小米稀飯，咬一口酥軟的豆包。吃喝之餘，說著明天的安排。
胡振華說：「兵子，你明天負責一隊，挨家挨戶的去動員，爭取這幾天就下地。衛國，你去二隊。」
「知道了，姑父。」
「沒問題，爸。」
這時，王家興提醒了一句，「給鄉親們好好說，盡量把現在這個情況給人家講清楚，如果不願意提前下地收秋，就先等等，去願意提前收的人家。」
「您放心吧，爸，我知道輕重。」
「舅舅，這個您放心，您也知道我從小就不是一個熱臉貼冷屁股的人，既然人家不願意掙錢，我也懶得理他們。」
胡衛國此話一出，胡振華忍不住瞪了這小子一眼，「瞎咧咧個什麼，都是鄉里鄉親的，以後少把你那土匪習性帶進來。」教訓完小兒子，他又轉向王紅軍，「軍子，這個車就靠你了。」
「沒問題叔，現在是淡季，有好多跟我一起拉活兒的都閑的蛋疼，都巴不得給他們找活兒呢！」
「還是別大意，去了給人家好好說，一定要把這個事情定下來，畢竟這農時不等人。」提醒完，胡振華最後把目光看向自家大兒子，「這踩點兒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集市、菜市場、家屬院、廠區門口……，每個地方都要摸清了，都要踩實了，這關係到我們的玉米到底能不能賣出去，能不能賣上價。」
胡愛國吭了一口手中的豆包，瓮聲瓮氣的回道：「知道了，爸。」
這時，旁邊的王家興又補充了一句，「去的時候多帶點兒人，遇到事情能忍則忍，千萬別一時衝動，畢竟我們是做買賣的，講究一個和氣生財，況且我們在人家的地盤上。」
「我明白，舅舅，您放心吧！」
看著大哥唯唯諾諾的樣子，胡衛國忍不住插了一句，「老舅，這您就放心吧，我哥您還不知道了，從小踩死一隻螞蟻都糾結半天，怕這賊老天又下雨。」
「哈哈哈……。」他的話音一落，頓時引起在場的人一陣哈哈大笑。
說起這個事情，還有一個小典故。他們小時候，流傳著一句諺語，殺螞蟻，下大雨！
本來一句兒童間的戲言，年少的胡愛國竟然信了。恰巧那一年大澇，地里許多莊稼都被淹了。為了讓老天少下一些雨，那些日子走在路上都異常小心，生怕一腳踩死一隻螞蟻，引起老天的報復。
這個事情後來被一群損友知道，成了後來調侃他的最佳素材。
「扯**蛋，一天正事兒不幹，就會擠兌你哥，有那點兒時間，還不如想想怎麼把自己手裡的事情干好了。」
老子發火了，胡衛國只能老老實實的應了一句，「知道了，爸。」
教訓完小兒子，胡振華向小孫子招招手，「過來，楊楊。」
此時，胡楊正與小姑姑胡景琳蹲在地上玩水漫金山的小遊戲。
嗯？
好吧！水漫金山是胡楊這小子臨時胡謅的。說白了就是端一碗水，在地上找一個螞蟻洞，往洞里灌水玩兒。
聽見老爺子召喚，胡楊立馬放下手中的兇器，拍拍手，跑到他跟前，「怎麼了，爺爺！」
「以後慢點跑，看你這滿頭大汗的。」胡振華寵溺的揉了揉孫子的小腦瓜，繼續問道：「剛才我給你爸你叔他們的安排你都聽見了？」
胡楊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說：「差不多吧！」說到這裡，小傢伙話鋒一轉，「就是覺得我們在兜售的方法上還差點兒火候。」
「什麼叫差點兒火候，你給在場的叔伯們好好說說，沒事兒，說錯了有爺爺替你兜著，沒人敢笑話你。」
胡楊斟酌了幾秒鐘，說：「你叫我爸去踩點兒的地方其實漏了一處。」
「那個地方漏了？」
「飯店啊！」胡楊說道，「爺爺您忘記我在席上最喜歡吃的松仁玉米了，這道菜可不止我一個人喜歡吃。」
在罐頭食品沒有普及開的年代，松仁玉米可以說是一道時令菜，只有在當下幾個月才能吃到。尤其是用未施化肥的甜玉米翻炒出來，更加令人垂涎欲滴！
聽小孫子這麼說，胡振華忍不住拍了一下腦袋，趕緊吩咐大兒子，「愛國，聽見了嗎？踩點的時候，別忘記各大飯店，餐館。」
「知道了，爸！」胡愛國鄭重的點了點頭。
既然這層窗戶紙捅破了，胡楊也就屬性放開了說：「爺爺，上回跟我媽去城關趕廟會，看人家那烤玉米賣的挺好的，三毛錢一穗子，不到半天的功夫就下去半麻袋。」
在場的眾人聽這熊孩子一說，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三毛錢一穗子，半麻袋那是多少穗子，那又是多少錢。
怪不得別人能發財呢？而自己卻一直抓瞎！說到底都怪自己這榆木腦袋。
相對身邊這一群棒槌，胡振華無疑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一聽這點子，立馬向在場的一老漢看去。
「鐵匠叔，那個烤玉米的爐子能打造嗎？」
「您這不是寒磣你老叔嗎？這點兒小玩意兒有什麼難得，你瞧好了，我明天就去鎮上尋摸一下圖紙，回來就開火。」
「那麻煩鐵匠叔您了！」
前文提到過，胡楊的太爺爺曾經是當地有名的豪商，到底有多豪，先前他並不是很了解。自從上回帶豆丁去奶奶廟，向老道爺求戰寵。機緣巧合下，成了老人家的不記名弟子。
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胡楊從老爺子口中知道了更多的前塵往事。
太爺爺叫胡懷仁，十幾歲就跟著父親走西口。後來生意越做越大，創立了自己『天盛魁』商號。當時，幾乎每一個大商號名下都有自己的商隊。天盛魁當然也不例外。
老鐵匠就是商隊里負責給整個商隊打馬蹄鐵的。別小看這小小的馬蹄鐵，又時候它能直接決定整個商隊的路程長遠和快慢。
除了老鐵匠外，還有以前在商隊里負責維修老關車的木匠，負責預防眾人傷風感冒的郎中。這兩位老爺子也依然健在。
與老鐵匠一樣，名字早已被眾人忘記。莊裡的小輩兒一般稱他們為『老木匠』，『葯匣子』！
當一群糙爺們兒談事情的時候，有時候比一群女人還婆婆媽媽。所以，這頓晚飯吃著比往常時間都長。胡楊是一個耐不住的性子，勉強站在老爺子身邊聽他們叨叨了半個小時，終於有些站不住。
趁著小夥伴偷偷向自己招手的機會，準備腳底抹油—開溜！
「爺爺，耗子叫我呢。」
「去吧，去吧，記得早點回來。」
「知道了！」
得到老爺子允許，胡楊撒丫子向門洞跑去。這時，王浩然已經撫著大門偷偷的向他揮手幾十次。
「你怎麼不進去啊？」
「噓！小點兒聲，我爸和我大爺爺都在裡面呢。」
「瞧你這點兒出息！」說著，胡楊轉身準備向院內走去。
王浩然一把拉住胡楊，問：「你又幹嘛去啊？」
「回去拿小板凳！難道我們坐在地上？」
一聽這話，王浩然一把拉著發小就向外面走，「來不及了，電視馬上就要開始了，快點兒快點兒。」
胡楊被小夥伴拉著往外走，忍不住問了一句，「至於嗎？」
「怎麼不至於？今天丁力和程程結婚，許文強肯定會去單刀赴會！」
好吧！這個理由確實很強大。
「這麼晚了，又幹嘛去？」看見兩個熊孩子急匆匆的往外跑，正好從廚房出來收碗筷的楊桂花問了一句。
胡楊頭也沒回，應了一聲，「去秋秋家看電視！」
「記得早點回來。」
「知道了！」
秋秋的大名叫王立秋，王家興老爺子的孫女，大兒子王紅偉的大閨女。現年十歲，是小姑姑胡景琳閨蜜團的成員之一。
當下，莊子里有電視的滿打滿算不到五家，秋秋家就是其中一家。
說是秋秋家，其實就是王家興老爺子家。因為從牙牙學語開始，這妮子就一直寄居在自己爺爺奶奶家。
王家興老爺子家位於村東，這是一片建國初建起來的半土坯半青磚的瓦房。
村子不大，兩個小傢伙的腿腳也頗為靈便，何況頭頂還有皎潔的月亮給他們照亮前面的路途。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兄弟倆馬不停蹄的殺到觀劇現場。
此時，舅爺爺的小院子已經擠滿了附近的鄰居。當然，最好的觀劇位置肯定會被一群半大的毛孩子一一佔據。
兩人在人群中尋摸了好久，終於在靠近院牆的角落裡的發現了小胖子。
待兩人小心翼翼的蹚過擁擠的人群，走到小胖跟前，頓時有些傻眼了。原來這小子只佔了兩個人的位置，連墊屁股的磚頭也只搶了兩塊兒。
看見小夥伴的面瓜樣兒，耗子當場就發飆了。
「怎麼回事兒，不是讓你拿三塊兒磚頭，佔三個人的位置嗎？」
「本來我是拿了三塊兒磚頭，可是被大熊他們要走了一塊兒。」說著，王曉鵬還有些委屈的向中間位置瞄了一眼。
順著小胖的眼光，兩人看見人群中間那群長得和小牛犢子似的半大小子。
好吧！兩個熊孩子的很有自知之明，承認惹不起人家。最後只能商量著讓其中一人坐在一個人腿上。
「浪奔，浪流，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開始了，開始了，別說話了！」隨著一聲熟悉的歌曲響起，院內的混雜聲，立馬停息。每個人的眼睛都滴溜溜的看向遠處的小屏幕。
看著這群聚精會神的人，胡楊不由得想到，誰能知道幾十年後，電視越來越大，越來越清，可電視機前的人卻越來越少呢？
「秋秋，你出來！」
電視演了一半，院門口，一聲暗含怒氣的聲音，打破了小院兒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