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異想
如果這不是一樁陰謀，那麼現在的生活其實還不錯。
擺脫了原本的束縛，在因為王羲女兒的身份，她可以做她想要去做的事情，謝潮生已經很滿意了……如果，她活過來這件事情並不是誰的算計的話。
不過仔細想過之後，謝潮生覺得她是被人算計了的可能性不大。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在世人眼中，謝潮生並不是一個很引人關注的人。
那時候的陳郡謝氏連現在的影響力都達不到，只能算是將將踏入世家大族的行列之中。
甚至，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父親娶了琅琊王氏嫡出的娘子，只怕他們家還會更加不引人注意。
重生這種逆天改命的事情，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有誰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去做一件不能回本的事情呢？
但不管是什麼，能做的了自己的主的，只有謝潮生她自己！
昏暗夜色下，少女的身影更加堅毅。
而另一邊，謝風雨和謝言說話的聲音雖然已經很小了，卻還是被宴席上服侍的聽了去。
等到宴席散了，王煥王獻兩兄弟共同沉默著往回走。兩兄弟自己拿了燈籠，沒有讓任何服侍的人靠近。
「阿妹，似是也有十六了？」王煥打破沉默，艱澀開口。
王獻默默點點頭，又想起昏暗裡可能看不太清，於是說道：「阿妹還不足十六，但已經及笄小半年了。」
王煥重新又沉默下去了。
他們家阿妹，婚事真正的高不成低不就。
他們也好，他們的父親也好，都是頂流；阿妹自己也才華橫溢，無論從哪兒看，都是很好的。
可是人無完人，阿妹的身體很差，是真的很差，差到以後能不能有子嗣都是未知數。
她又孤高的很，性子說不上好。
真的把人低嫁了，阿妹嫁給一個處處不如她的人，他們是捨不得的，也擔心她會因此而越發沉默。
但是真正好人才又好學識的，家世必然不顯。那樣的人家，嫁過去之後瑣事繁多，阿妹習慣了的生活大約也會離她越來越遠。她不習慣的可能性太大了，他們更不放心。
但是家世好又有學識的……說實話，想要嫁的人比比皆是，王氏雖好，王微雖好，但是人家憑什麼選擇她？
她的事，就一直拖到現在了。
此事都快成了王氏兄弟們心頭的一塊巨石了。
「夷明的事……你看著那謝風雨如何？」王煥深思熟慮之後同王獻說道。
王獻嚇了一跳：「三兄，你這是在想什麼？」
簡直……簡直異想天開！
「三兄，你莫不是忘了二嫂是誰？」王獻用一種看喪心病狂之人的目光看著王煥。
「吾知。」王煥沉痛：「可，除卻謝風雨，吾弟可還有更好的人選？」
王獻張了張嘴，默然。
從家世上來講，陳郡謝氏有底蘊，也是百年的士族，但又不像譙國桓氏一樣樹大招風，最適合他們現在的情況。
從族中子弟上來說，謝風雨也是難得一見的英才，謝家寶樹，子弟也是好的。兩家又因為祖輩的關係，算得上是知根知底。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謝氏都是最好的選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謝氏也是這麼想的。
謝風雨的親姐姐，早就嫁給了他們的二兄為妻。
王獻頓覺頭大如斗。若是謝風雨和謝瑜不是親姐弟，那真正再好不過。
王獻幾乎是滿懷失望中報了一絲期望去想陳郡謝氏的其他郎君，想要找出來另一個合適的人。
但很快他就悲哀的發現，陳郡謝氏並沒有其他郎君適合他妹妹的。
謝允已經成婚，謝言年紀太小，還有兩個是和謝風雨一樣的問題但是他們還不如謝風雨。
王獻把陳郡謝氏的所有子弟篩了一遍之後發現他基本上可以斷絕和陳郡謝氏再度聯姻的打算了。
「三兄，」王獻苦笑：「您就不要在開這樣的玩笑了。」
王煥笑了笑，若有所指的說：「你可問問子猷，聽聽他怎麼說。」
王獻舌頭都要給自己咬掉了：「五兄！？」
這個怎麼能去問啊。
王子猷，王徽，他五兄。那根本就是個放誕不羈的，這事體真要是放到他面前了，他可是根本不會眨眨眼睛就能答應下來。
雖說在眾多兄弟之間是他和妹妹關係好，但那也是因為他和妹妹之間的年歲差距小。
「你真打算把夷明嫁給謝風雨，來日在讓人說我們同謝氏之間是換親？」王獻擰著眉頭。
換親，那都是出不起聘禮和嫁奩的窮苦人才會做的事，他們的妹妹怎能背上這種名聲？
王煥比王獻成熟多了：「只要夷明過的好，是不是又有什麼所謂？再說了，旁人都說二嫂不似女子，可她和二兄之間還不是好好的？」
王獻幾乎都要脫口而出「那怎麼一樣」，又突然間想起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因為休棄髮妻的緣故，士林中對他的評論同樣是好壞參半，連他不堪為人的話都有人說出來過。真要論起來，只是換親，其實已經好了很多了。
但他怎麼捨得？捨得他光風霽月的妹妹去承受那些流言蜚語？
「可是她不能一直生活在你的保護圈裡。」王煥說：「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王獻知道，可是他是真的捨不得。
「世上好兒郎多的是，不能換個人嗎？」王獻幾乎是有些哀求的問。
王煥攤了攤手，略有些無奈的反問：「換一個人？換誰？今日夷明為什麼會跑過來，你真的不清楚是為什麼嗎？」
王獻啞口無言。
夷明是什麼脾氣他再清楚不過，換一個人，未必還能有她的喜歡。世上好兒郎多的是，可是那些人沒有一個能讓他的妹妹想要親眼看一看的。
從這一樁事上來說，其實已經沒有讓他選擇的餘地了。
王獻沮喪。
王煥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別想太多了。夷明喜歡，才是最要緊的。」
王獻張張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說的是啊，最要緊的，還是夷明覺得好不好。她。要是不喜歡，再好也沒有用。
齊大非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