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霜刃

王煥知道了謝潮生並不是真的有事，也將這件事放下了，只是還是囑咐說：「累了就回去，不必非要在這裡呆著——哪怕是想著要學些什麼東西，也不急於這一時。」

謝潮生這一次倒是沒有愣神。

實話說，她見過幾個兄長並且陸續接觸了他們之後，對於這種有些不分青紅皂白的舉止很有免疫力了。

畢竟她要長時間生活在這樣一個環境當中……就算是她以後真的嫁了人，也不可能徹底的和他們割裂。

謝潮生扶額。好像自從她莫名其妙的冒出來某個念頭之後，它就一直徘徊在她腦子裡不走了。

那個早點嫁給謝風雨的念頭。

謝潮生蹙眉，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將這件事付諸行動。

她一向是想要做就去做的。

但是這件事，少有的，她開始猶豫。

上一次這樣猶豫，是什麼時候呢？

謝潮生恍惚的想起，那一次似乎還是決定哪怕是謝臨什麼都不說，她也要嫁給他的時候。

哪怕是沒有告訴兄長們而自己跑到戰場上、或者是決定留下來守洛陽城的時候，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猶豫過。

她想要什麼，大抵總是能得到。得不到的，也會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要不要得到的決定。

但是這一回不一樣。

決定嫁給一個人，和她現在要做的決定不一樣。

訂下婚約之後，她可以無限期的延長嫁出去的期限，雖然這樣的做法很沒有道德，但是終歸不失為一個辦法。

可是想要儘快提前婚約卻不是這麼簡單的。那幾乎意味著，她願意餘生都和一個人一起生活——哪怕是她可以和離、可以改嫁，但是至少現在，她是想的。

這不是一個很容易就能做出的改變。

換成另一個人，要考慮的多是自己願意還是不願意，但是謝潮生想得更多的，是如果她真的出嫁的話，受到的掣肘多還是少。

琅琊王氏的人多了解她，而且她不是很適應王家的生活方式。但是嫁人也依舊不是一個萬能的辦法。嫁人之後，她可能會受到更多的約束。

沒有親身經歷過，不管說什麼都是霧裡看花水中望月。

謝潮生依舊產生了這種想法無非是渴望改變現狀而不得其法。無奈之下，只得讓自己換一個環境。

儘管那個新的環境未必比現在這個好。但是依舊渴盼著能換一個。

謝潮生從前聽說過，但是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也算是這樣的。

謝潮生有些迷惑於自己現在的定位，但是這種念頭冒出來了就不是那麼容易消下去的。

哪怕是在王煥眼皮子底下，她也開始仔細思考起她現在到底是處於一個什麼樣子的處境中。

至於為什麼能將王煥視若無物……謝潮生髮現她可不能辦得到。任誰被一雙直勾勾的眼睛盯著都不可能全然若無其事吧！

謝潮生氣悶的很。

「三哥哥今日的事務已經辦好了嗎？」謝潮生很委婉的問。

「哪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做？」王煥啞然失笑，「這是到了年關底下，事情比平日里多了些，不然只會更少。何況什麼時候都讓我來做了，家裡要那麼多的僕從做什麼？」

「……」這果然是王家的人會說出來的話啊。

謝潮生無奈，然後發現自己大約是做了個很錯誤的選擇：「那三哥哥能教我什麼？」

她問的很真誠，王煥回答的也很認真：「子敬說謝如晦好，便是好在這裡。其實你什麼都不必學。」

謝潮生呆了一呆。

之前謝潮生說她不想要嫁給謝風雨的時候，家裡雖然對她的決定很震驚，也不是很贊同，但是依舊願意照著她的想法來做。

這還是第一次，王煥把事情剖開揉碎了一點點的說給她聽。

「子敬說，你還是很喜歡那位謝郎君的——那時候你居然願意只聽名字便出來見一見人。於你而言，實在是少見的很。何況你後來出去了突然昏過去，後來子敬也問了餘姚公主，說他似是也很關心你。

「子敬說起來的時候，我們都覺得，你喜歡是最要緊的。但是其他事情也不能不管不問。」王煥給謝潮生倒了杯熱茶，擺出了長談的架勢。

謝潮生接過來喝了一口，抱在手裡摩挲。

王煥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微微一笑，卻沒有制止。

「謝家與我們是通家之好。兩家早就結過親，哦，不是說二兄和謝家娘子的那一樁。這個，你大抵是不知道的。」

謝潮生知道。謝家和王家早就結了的那一樁親，正是她的父母。

「我知道。」謝潮生低了頭，沒管王煥詫異的表情，慢慢的說：「我知道的，阿兄說的那一樁，是說謝家謝幼輿的父親。」

王煥心底掠過一絲怪異，卻被謝潮生知道這件事壓得嚴嚴實實，沒有驚起一絲波瀾：「你知道？！也難怪，怕是哪本書上有記載。」畢竟謝幼輿的父親為官那是前朝的事情了，哪本史書上寫著讓謝潮生看見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你知道，我就不說了。謝家與我們家是通家之好，兩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謝如晦也是常出入咱們家的，他的人品才學怎麼樣，也都是清清楚楚的。不是來提親的人一句話，就能顛倒是非黑白。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很好，配得上你。起碼，不會讓你有和二嫂一樣的感覺。」王煥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謝潮生笑了笑，沒有說話。

「謝如晦是謝無奕的那一支，雖不是謝安石親子，可謝安石看重他，待他和親子沒什麼兩樣。日後有了什麼，謝安石自然會照顧他。

「不是自然有不是的好處。謝如晦自小是二嫂養大的，亦母亦姊。你上頭沒有正兒八經的婆母，管不得你多少。但家裡的大事自有謝安石的夫人，你又不必擔多大的擔子。就是以後，謝如晦也不是宗子，不用過多擔心。這是我同子敬想好了的。也覺得對你好。」

王煥一點點的將那些不曾說過的話說給她聽，怕她雖然答應了，但是還是不是很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