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165章

江銘很配合,醫生一來,自覺地回床上躺着了。

蘇荷給他身後墊了個枕頭,然後,給醫生讓出位置。

醫生接過助手遞來的剪刀,利落地剪開繃帶,蘇荷目不轉睛地看着。

「一一。」

突然被喊到名字,蘇荷奇怪地看向他。

「中午我想吃酸湯麵葉,你去和阿姨說一聲。」

他不動聲色地動了動胳膊,醫生會意,馬上停了剪他手上紗布的動作。

「去啊。」

「哦。」被他一催,蘇荷下意識地答應,走到門口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勁,氣惱地折了回來,當着外人,不好跟他發作,抿了抿唇,倔強地看着他,「等醫生給你換過葯,我再去。」

江銘笑容無奈,招了招手,讓她到自己身邊,「槍傷比較嚇人,別害怕。」

「嗯。」

江銘安撫地摸摸她的腦袋,吩咐候在一旁的醫護人員,「繼續吧。」

傷口位於掌心靠近虎口的位置,經過縫合處理,猙獰而醜陋,平時包着看出來,解開紗布才知道,他整隻手都是腫的。

醫生拿着塗了消毒水的棉簽在傷口上反覆塗抹,動作機械麻木,彷彿塗抹的不是傷口,而是一塊木頭。

她看着都疼,受傷的人卻神色悠然,眉毛沒有皺一下,彷彿失了痛覺。

醫生應該很喜歡他這樣的病患,消毒、塗藥、包紮,一整套流程下來,用了不到五分鐘,「情況不錯,傷口沒再滲血。不過,傷口開線、發炎,十分不利於後期筋脈恢復,最差的結果,你知道的,eric。」

醫生講得比較含蓄,蘇荷不由問道,「請問,最差的結果是什麼?」

「最差的結果就是,留下一道醜陋的疤痕。」江銘代替醫生給了她答案。

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尊重他的意願,沒有多言。

把醫療垃圾丟進垃圾桶,瞟見他床頭的藥片,眉頭一皺,確認是那種葯后,眉頭皺得更深了,「eric……」

江銘從他手裏奪過藥片,隨手丟進抽屜,「沒事。」

他手部腫脹嚴重,那個藥片更加印證了自己的猜測,醫生嚴肅地看着他,「你在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江銘警告地看他一眼,「你們可以走了。」

「我可以走,但是,alen必須留下。」大鬍子醫生聳了聳肩,索性做起了蘇荷的思想工作,「槍傷不容小覷,eric身邊最好留一個專業的醫護……」

「我讓人給這位小姐安排房間。」蘇荷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一二,不等他說完,便爽快地應承下了。

江銘握着她的手指重重地捏了下,充滿警告的意味。

他的手勁大,蘇荷微微吃痛,側眸不滿地瞪他一眼,轉而笑着對醫生道,「我送您。」

「送什麼送,」江銘扯着她的手腕不讓她走,一來是不想她離開,二來有些生醫生的氣,「照顧病號最重要。」

還有外人在呢,蘇荷掙了幾次沒掙開,尷尬地看向房間的外籍人士。

外國人許是熱情奔放慣了,醫生倒是見怪不怪,攤攤手,十分大度,「alen,你出來下,我跟你交代幾點注意事項。」

被換作alen的女助手,向他們點點頭,然後,拎着藥箱一起出去了。

「小心眼~」蘇荷戳他胸口,覺得他越來越像個孩子。

江銘哼了一聲,把她撈進懷裏,「留個外人在這做什麼。」

「要不是你傷成這樣,你以為我願意讓別的女人接近你?」蘇荷斜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拖着他受傷的手掌,想到紗布下面駭人的傷口,聲音不由溫柔了幾分,「你乖乖聽醫生的話,傷勢穩定住了,我們就回國結婚。」

江銘低頭含住她的唇瓣,「想不想在國外領證?」

「還是想要咱們中國的紅本本。」

「好。」

安撫好他的情緒,蘇荷到底是追了出去,昨天沒顧上,今天無論如何要問個清楚。

趕在醫生上車之前,她攔住了他。

「可以耽誤您幾分鐘嗎?我想再了解一下他的傷勢。」

醫生朝樓上看了眼,「抱歉,我能說的都說了,其他的,需要得到eric的授權。」

「他的胸前有個很大的疤痕,您應該可以想像當時他傷的多嚴重,請問,他的手傷得比那還嚴重嗎?」怕他再說出拒絕的話,蘇荷急急開口,「我這是向請教您專業知識,不算讓您違背職業道德。況且,您剛才既然求助於我,應該知道,告知我他的真實傷況,對他的治療更有幫助。」

湛藍的眼睛閃過一絲讚許的光芒,醫生信服地點了點頭,「臟器損傷可能會致死,筋骨斷裂不會死,但會影響手部力量和關節功能,精細化和力量型的手部動作不可能再完成。他的手術很成功,但是如果忽視術后休養,復健效果會大打折扣,以他的創口情況,可能手部基礎功能都無法恢復。」

蘇荷抿唇,想到腫得不成樣子的手掌,心頭不由蒙上一層灰霧,「我明白了,謝謝。對了,剛才他藏起來的是什麼葯?」

「一種超強力抗生素,目前還處於實驗階段。」

蘇荷輕輕蹙眉,「您沒給他配消炎藥嗎?」

醫生無奈地聳了聳肩,「兩天前,他突然要求拒絕靜脈輸液,把治療方案改為了口服消炎藥,他身上那麼多傷,你應該可以想像他曾經用過多少抗生素,現在,一般口服抗生素在他身上起效緩慢,他可能有點着急,就吃了那個。」

蘇荷略一盤算,便猜到了其中的因由,這個男人啊,為了讓她安心,為了多些時間陪伴她,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了。

明明那麼成熟果敢、處事得當的一個人,卻做出如此笨蛋、沒有遠見的決定,暗自嘆了口氣,蘇荷的聲音帶着幾分不易察覺地緊張,「那個葯會有什麼副作用?」

「可能會引發心腦血管的疾病,不過,他不是第一次服用了,從沒出現過不良反應,很難說,這對他是好還是壞。」

「你並不建議他服用。」他剛才的反應說明了這一點。

「當然,試驗階段的藥物,風險是不可控的。」醫生態度明確,見她面露憂色,寬慰道,「相信按時輸液,傷口的炎症可以及時消除。eric是個聰明人,常規治理可以達到的效果,他不會拿生命冒險。」

「我會督促他配合治療。」蘇荷再次表示感謝,周到地把他送上車,直到他的車消失不見,她才回去。

江銘靠在床頭抽煙,見她回來,當即把煙滅了,悠悠地道,「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蘇荷打開窗戶透氣,回到床邊,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鐘。

江銘被她看得渾身發毛,暗暗吞了吞口水,「醫生最愛把小事說大,別停他胡謅。」

「你還怪醫生,」蘇荷沒好氣地打他一下,眼睛有些發潮,她吸了吸鼻子,「你要是變成殘廢,我就不要你了。」

「你敢。」江銘撈過她,狠狠地親了一口,直到她喘不過氣,才放開她,手掌在她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撫,嗓音溫和,與方才的粗獵蠻橫判若兩人,「醫生嚇唬你呢,我沒事。」

「你要聽醫生的話,不許干預醫生的專業治療。」

「不是按你的意思,把人留下了么。」

「那個抗生素也不要再吃了,不安全。」

江銘安撫地揉揉她的頭髮,「我的身體很適應性那玩意兒。」

蘇荷的擔心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減少,想到拿他自己當小白鼠就生氣,發狠地在他胳膊內側的軟肉上捏了一把,「我告訴你請了長假的,你急什麼。」

江銘吸了口冷氣,懲罰地在她臉頰咬了一口,「謀殺親夫啊。」見她要惱,趕忙捉住她亂舞的拳頭,溫聲安撫,「好了,我昨晚上發燒,就吃了一粒。平時誰吃那玩意兒。」

蘇荷眼睛發酸,悶悶地在他胸口打了一拳,不知是氣他,還是氣自己,「發燒為什麼不喊我起來?」

「多大點兒事,吃了葯我就睡了。」江銘語氣隨意,握着她的小手親了親,「行了,給我倒杯水,我渴了。」

「是不是又燒了?」蘇荷小聲嘀咕,不放心地摸摸他的額頭,溫熱適中,「你等一下,讓護理小姐幫你測一遍體溫。」

江銘伸手抓了個空,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回來,只得自力更生,起身去了外面的小客廳找水喝。

「你怎麼起來了?」看到他手上的水杯,蘇荷心虛地笑了笑,快步走到他身邊,討好地搖了搖他的胳膊,「跟你商量件事唄。」

江銘淡漠地看了眼局促地站在樓梯口的女人,前兩天被他趕走,估計留下陰影了。

視線從她手上的輸液瓶再次回到面前的小女人身上,明亮溫潤的眸子清澈見底,溫柔地宛如一汪春水。

她說得沒錯,中國女人剛柔並濟。

而以柔克剛、方圓有度素來是她的強項。

江銘吞了口水,語氣酸酸的,「我身邊的人關鍵時刻都找你告狀,是看準我被你吃定了么。」

蘇荷嘻嘻地笑,耐心地等他把水喝完,半哄半拽地拉着他回屋,「咱們半斤八兩,我早就被你吃得骨頭都不剩了。扎針是護理小姐的工作,你不要為難人家啦。」

想到她是如何被自己吃得骨頭都不剩,薄唇牽起一抹愉悅的弧度,「你陪我一起躺着。」

「行~」蘇荷對於超級大幼稚鬼表示無限寬容,結果,一瓶水沒輸完,他就呼呼大睡了。

不想他多挨一針,午飯時間,蘇荷沒讓護理小姐拔針,原打算把飯菜拿到卧室,不知道他哪根筋抽了,嫌卧室吃飯容易留下味道,非去樓下餐廳吃。

見他舉著輸液瓶下樓,阿姨眼明手快地從一樓客房挪出一個衣架,護理小姐調整好高度和藥水流速,便和阿姨去偏廳用餐了。

蘇荷給他盛了一碗酸湯麵葉,開始的時候,他要求她喂,餵了幾口,他又不讓了,自己拿起筷子大口吃起來了。

他傷在左手,本就不影響生活起居,蘇荷顧念他是病號,他使喚她做些什麼,她往往都順着他。

既然他願意自己吃,她也樂得輕鬆。

天知道,喂人吃麵食,是多大的技術活兒。

「你回中國之前,一直住在這裏嗎?」

阿姨做事細緻,不僅照顧病患的喜好,還熬了各種滋補湯,大大小小的砂鍋,燉了四種之多。

蘇荷不愛吃面葉,撈了一碗花膠排骨野參,吃得津津有味。

江銘添了一勺排骨到她碗裏,「住過來五六年了。」

蘇荷驚異,禁不住環顧四周,復古的裝修風格,不好判斷房子的年齡,可是,家居擺件幾乎是全新的,她去過廚房,裏面更是鮮有煙火氣。

別說五年,說是一年,也有人信。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江銘解釋道,「以前經常在外面跑,一年到頭在家也住不了幾天。」

蘇荷有些遺憾,「我以為這次來,可以順便看一下你的生活環境呢。結果,冷冰冰的,一點生活痕迹都沒有。」

江銘捏她的臉,「像你一樣,東西亂扔,又愛往家裏添些雜七雜八的,家裏就有生活痕迹了。」

「聽着像在損我。」

「你要有功夫,這裏也隨你折騰。」

「不折騰了,」蘇荷聳了聳肩,「這樣也好,能賣上價錢。」

江銘笑,「你真打算禁飛我?」

蘇荷顰眉,「你當我說着玩兒呢?」

江銘無奈扶額,「房子也賣不了幾個錢,放那兒吧,以後孩子大了,萬一想來這邊發展,算是有個住處。」

「我的孩子以後業堅決不來美國。」蘇荷的話,有幾分賭氣。

江銘潑她冷水,「你管住我就行了,看看我們兩個,也知道以後咱們的種,不會安分。」

蘇荷擰他,「說話文明點。」

江銘無所謂地樣子,湯涼得差不多了,他端著碗,一口喝掉,把空碗往她面前一放。

蘇荷幫他續了一碗,陰陽怪氣,「你是不是捨不得這片故土了?還是捨不得某個故人啊?」

江銘給她一個爆栗,「有本事真醋一個給我看看。」

她確實不醋他和莫妮卡,蘇荷揉着額頭,嘟囔道,「你在這裏打打殺殺十多年,沒準出門買菜都能碰見仇敵,不想你再有危險。」

「傻丫頭。」江銘嘆息一聲,拇指揉了揉他剛才敲打的地方,聲音溫和,「托馬斯家族有百年歷史了,他們怎麼會在自己的家門口動刀動槍,可以肆無忌憚玩弄生命和法紀的地方,充斥着戰火和硝煙,離我們的生活很遠很遠。」

蘇荷目光點了點他的左手,「遠嗎?在中國,無論如何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國外的槍支管理的確比較鬆散。」

「對嘛。」

「行了,我會考慮。」江銘揉揉她的頭髮,任何一個從事珠寶行業的人,都不會輕易放過歐美市場。

蘇荷努努嘴,「認真考慮啊。」

「知道了。」江銘無奈,「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參加莫妮卡的訂婚宴,現在看來,非帶你去不可。」

蘇荷撥弄碗裏的湯勺,「和莫妮卡的訂婚宴有什麼關係?」

「讓你親眼看看,托馬斯家族是什麼樣的。」江銘一口喝完碗裏的湯,滿足得打了個飽嗝,「不然,你以為我是拎着斧頭打打殺殺的小混混呢,隨時可能被人爆了腦袋。」

蘇荷心虛,她腦海中的黑社會的確是那個樣子,即便脫離了幫派,業很難善終,攪了攪碗裏的湯,她揶揄他,「你不是和他們劃清界限了嗎?幹嘛說起來這麼驕傲的樣子~」

修長的骨感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椅背,半晌,薄唇玩味地勾了一下,「是劃清界限了。」

深邃的黑眸冷然陰蟄,蘇荷被他周身散發的冷意嚇了一跳,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怎麼了?」

「沒事。」江銘笑了笑,安撫地摸摸她的小臉,黑眸褪去戾氣,他又變回了溫和體貼的模樣。

「你分明情緒不對勁,」蘇荷窮追不捨,拉着他的手搖了搖,「跟我說說?」

江銘屈指在她嬌俏的鼻子上颳了一下,目光寵溺,「趕緊吃飯,湯要涼了。」

他不想說,她是問不出來的,蘇荷和他對峙了半分鐘,嘴巴鼓了鼓,妥協道,「那等你想說的時候,記得告訴我。」

「好~」

不知是不是藥水的作用,他看起來神色倦怠,陪她在院子裏曬太陽,坐了沒一會兒眼皮直打架。

蘇荷送他回房休息,問了護理小姐,確信不是異常反應才放心。

「睡吧。」給他掖好被角,她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臉。

江銘瞥了一眼頭上的輸液瓶,神色有些煩躁,「把時間佔得死死的,人也沒精神,什麼事都做不了。」

蘇荷好笑地捏捏他的下巴,可以摸到硬硬的胡茬,手感很獨特,她忍不住摸了又摸,「我一堆事呢,就算你不輸液,我也沒時間陪你玩。」

江銘睨她,「你有什麼事?」

「向阿姨學做飯啊。」

「瞎耽誤事兒,又不指望你開飯店。」江銘捉住她的手捏了捏,「陪我睡覺。」

「哎。」蘇荷被他拽進懷裏,差點扯到輸液管,嗔怪地打他一下,「我要盯着藥水呢。」

「護士操著心的。」

蘇荷可不想再被別的女人「捉姦在床」,安撫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軟軟地和他商量,「你睡啦,那道竹蓀鴿子湯挺對你胃口的,我找阿姨問問做法,回去以後熬給你喝。」

她的聲音柔柔的,撩得他說不出「不」字,江銘輕聲笑了,「做好當賢妻良母的打算了?」

蘇荷眼眸彎彎,嬌俏地揚了揚鼻子,「你掉進福窩了。」

江銘喉嚨發出一聲悶笑,「真得不陪我睡?」

蘇荷捂他的眼睛,「你快點睡啦~」

白嫩的小手香香的,江銘笑了笑,困意襲人,沒再逗她,握着她的小手,不多時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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