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結局

倏忽之間,就到了九月份,天氣漸漸涼了下來。

還沒到重陽節,宮中的小宮女們就紛紛佩戴茱萸所做的香囊,也有人直接將茱萸戴在頭上,為的是驅災辟邪。

韓濯纓無意間瞧見了,也有些心癢。

茱萸香囊好做,只需採摘茱萸枝葉,連同果實一起用紅布縫成個小囊就行。

韓濯纓好些日子不曾拈針動線,難得有興緻,就命人準備了所需物品,認真縫製。

謝澤走進來時,看到的便是她坐在窗前縫茱萸香囊的畫面。

一身鵝黃色的衣裙,烏髮斜墮,發間僅插了一根玉簪。她低頭一針一線縫著,溫柔美好。

謝澤心底一軟:「放下吧,交給宮人去做。你不用勞心做這些。」

「這就好了啊。」韓濯纓頭也不抬,飛速打了個結,拿剪刀剪掉了多餘的線頭。

她抬起手,向他展示了一下:「怎麼樣?是不是有進步?」

謝澤接過來,細細看了看,誇的格外真情實感:「是的,進步很大,非常好,以後就不用再做了。」

韓濯纓笑出聲來:「你放心,我也就隨手做這兩個,很簡單的,不費心神。」

「嗯。」謝澤似是放下心來。

「登高不能登,菊花酒不能喝,可不就只能做個茱萸香囊了嗎?」韓濯纓輕輕嘆一口氣,下意識撫摸著腹部,「去年沒能登高,本來說今年的,今年也不行了。

她這番話,勾起了謝澤的回憶。

去年重陽,因為一場大雨,兩人擱置了登高計劃。回想起來,確實有些遺憾。

謝澤微一沉吟:「那這樣吧,今年重陽,我陪你登高。」

韓濯纓疑心自己聽錯了,斜了他一眼,又低頭看看自己:「登高?」

「對。」

韓濯纓不大相信,她現下懷着身孕呢。她以為他在說笑,就也笑着答應:「好啊。」

到了九月初九重陽節,謝澤再次提起了此事:「走,咱們登高去。」

韓濯纓有些詫異:「你等一下。」

她將之前縫製的兩個茱萸香囊分別給兩人佩戴上,這才道:「走吧。」

謝澤既不讓人備馬車,也不帶侍衛,而是和她一起在宮中緩步行走。

韓濯纓也不細問。

走到宮中最高的建築下,韓濯纓笑了:「你說的登高,原來是這個啊。」

「嗯,說登高又不是登山。今年先委屈你一下,到明年了,咱們再去京郊」

這摘星樓是他曾祖父在位時所建,約莫有六丈高,據說是為了其寵妃遙望家鄉,以緩解思鄉之情。

之後便閑置下來。

「也行啊。」韓濯纓偏著頭笑。

這高度以及位置都正好,算是應了登高,也不覺得太辛苦。

她扶著謝澤的手,一步一步走上摘星樓。

這裏被人仔細打掃過,乾乾淨淨。茶水點心,溫度正好。

韓濯纓心下瞭然,知道這是他精心準備的。

在對待她的事情上,他一向很上心。

站在此地,視野範圍陡然擴大,人的心情也跟着變得開闊起來。

時而有涼風吹過,發梢裙裾都在風中飄動,人的心也隨之而動。

韓濯纓深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向謝澤。她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哥哥,我突然特別想大聲喊。」

謝澤眉梢輕挑,「你想喊什麼?」

韓濯纓想了想:「還是算了吧,心裏知道就行。」

她怎麼能在摘星樓大聲喊,說自己很中意他呢?

這種話,也只能晚間私語時說了。

她此刻臉生紅暈,眸含春水,雖不明言,可眼中的情意幾乎要溢出來。

謝澤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身體微微發燙,伸手掩了她的耳朵:「纓纓,我心悅你。」

他聲音很低,仿若呢喃,韓濯纓雖被捂著耳朵,可兩人畢竟離得近。她隱隱約約也聽到了一些,她試圖將他的手拿開:「你幹嘛堵我耳朵啊?我……」

嗓音細細,又輕又軟,像嗔怪,像撒嬌。

話沒說完,謝澤的吻就落了下來。

良久之後,韓濯纓雙腿發軟,依偎在謝澤懷裏,心想,那句話也不必說了。

她是這麼想的,然而真等到了半夜,她小腿抽筋,謝澤從睡夢中醒來,認真而細緻地幫她按摩小腿時,她還是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唇角:「哥哥,你真好。」

她突如其來的表白讓謝澤的心弦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他輕咳一聲:「你才知道?」

手上動作卻不停歇,位置恰當,力道正好。

韓濯纓捧著臉笑:「不啊,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謝澤沒有說話,唇角卻勾起了微小的弧度。

韓濯纓月份漸大以後,就開始物色穩婆、奶嬤嬤了。太醫院的太醫們每隔一日都要給她請一次脈。

她自小習武、身體康健,自懷孕以來,並無明顯的不適反應。聽經驗豐富的老太醫講,這是極其難得的事情。

下了三次雪后,新年越來越近,距離太醫預測的生產之期也越發的近了。

宮中沒有皇后,大年初一,朝廷命婦不必進宮拜見。

六公主穿着紅色大氅,給皇嫂拜年。

簡單說了幾句吉祥話后,六公主盯着皇嫂的肚子,好奇地問:「什麼時候出生啊?」

韓濯纓笑笑:「太醫說,大概還有四五天。」

六公主點點頭:「那就快了啊。」

「是啊……」韓濯纓撫上小腹,臉上露出了清淺的笑意。

忽然,她覺得似有不對,聲音輕顫,神色也不自覺變了:「好像,現在就要生了……」

「啊?」六公主驚訝,很快反應過來,「現在嗎?」

旁邊伺候的宮女已然回過神,匆忙派人請太醫、叫穩婆,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皇兄呢?得趕緊通知皇兄啊!」

今日春節,太子殿下陪同皇帝祭拜祖先。

祈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也祈禱家人健康,平安喜樂。

剛走出供奉著祖先牌位的奉先殿,就有內監匆忙稟報:「皇上,殿下,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她……」

「太子妃怎麼了?」謝澤心中一凜,沉聲問道。

一身緋衣的小太監喘勻了氣:「要生了!」

謝澤一怔,繼而緊張起來:「孤這就過去。」

聽到消息的皇帝喜上眉梢:「朕也去!」

回到東宮,謝澤被攔在了產房外。

「殿下,產房污穢,進不得。」嬤嬤擋在身前。

「太子妃在裏面生產,怎麼就污穢了?」謝澤雙眉緊鎖,他能聽到她的痛呼聲,不免擔憂又焦急,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只恨自己不能代她受苦。

嬤嬤不知如何回答。

皇帝卻輕輕扯了扯兒子的胳膊:「你真不能進,進去是添亂,在這等著就行。當年你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

謝澤沒有說話,只焦灼地踱來踱去。

一時,產房裏沒了痛呼聲,謝澤更加焦急:「怎麼沒有聲音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可能是因為殿內溫暖的緣故,他額頭上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兒子長大以後,皇帝鮮少看見他這般模樣,心下一嘆,輕聲道:「可能是保存體力吧。」

一旁候着的太醫匆忙解釋:「皇上,殿下,婦人生產,切不可大聲喊叫,其一是為了保存體力,其二則是因為大聲喊叫會導致腸管脹氣,不利於胎兒下降。聽不見太子妃娘娘的聲音,也是這樣的緣故。」

謝澤胡亂應了一聲,心裏的擔憂並未減輕。

「太子妃娘娘雖是頭胎,但她身體康健,應該不會吃太大的苦。」

不止是謝澤,六公主也臉色發白,緊張不安。

到了用午膳的時候,宮人呈了膳食。

可謝澤哪有心情吃?他揮了揮手,忽然又想起什麼:「太子妃既然要保存體力,那她用不用吃些東西?」

「太子妃娘娘剛發動之際,已經吃了一些,還喝了一碗參湯。」

「嗯。」

而產房裏,韓濯纓的額發已被汗水完全打濕。她咬緊牙關,收起了所有的心思,只配合著穩婆的吩咐。

「娘娘,用力,用力啊……」

韓濯纓意識模糊,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用力……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

鋪天蓋地的倦意幾乎是在一瞬間襲了上來,韓濯纓悄然鬆了一口氣:「給,給我看一眼。」

這是她掙扎了許久生下的孩子,是她和謝澤的孩子。

「太子妃娘娘,是個小皇孫。」

韓濯纓強撐著瞧了一眼,陷入了沉睡中。

嬰兒啼哭嘹亮,產房外候着的幾人也聽到了。

眾人心中俱是一喜。

少時,便有穩婆快步出來:「恭喜皇上,恭喜太子殿下……」

謝澤連忙詢問:「她怎麼樣?」

他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卻沒聽見她的聲音。

皇帝也問:「是男是女?」

穩婆的臉笑成了一朵花:「是個小皇孫,母子平安。」

聽到「母子平安」四個字,謝澤提了許久的心終是放了下來,他後退兩步,連聲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他的眼眶卻有些發燙。

背過身,借擦汗之際,他佯作不經意擦拭了一下眼睛。

皇帝哈哈大笑:「賞!賞!傳朕旨意,東宮上下,不,皇宮上下,統統有賞!」

大年初一,他喜得皇孫,又怎能不開心?

穩婆給小皇孫清洗過後,用襁褓裹了,抱出來給皇帝看。

——殿內暖和,也不擔心嬰兒受涼。

皇帝認真看去,越看越歡喜:「跟你剛出生的時候可真像……」

六公主好奇極了:「是嗎?我也看看。」

她看看小嬰兒,又看看皇兄,也看不出什麼。

謝澤也抱了抱,小小的一團,是他和纓纓的孩子。

「太子妃呢?她怎麼樣了?」他更關心的還是纓纓。

穩婆笑着回答:「太子妃娘娘有些脫力,剛睡著了,需要好好休息。」

謝澤點一點頭。

韓濯纓再醒過來時,產房裏的血腥氣已經散了許多,但仍有些殘餘,混合著香味,略微有些怪異。

謝澤就在她床邊,發覺她醒過來,立刻問道:「好些了嗎?要不要吃些東西?」

「要!」

韓濯纓真的餓了,但剛生產,太醫也只讓她喝些極其清淡的粥。

謝澤小心喂着她,眸中儘是憐惜。

待她喝完,他放下了碗,輕輕抱住了她。

韓濯纓無心與他溫存,問:「孩子呢?我只來得及看了他一眼。」

當時匆匆一瞥,現在仔細看來,看這小孩兒紅彤彤的,正在睡覺。

她一顆心瞬間變得格外柔軟,連呼吸都有意小心一些,生怕吵到了他。

韓濯纓示意奶娘將孩子抱過去。

「纓纓,父皇給孩子取了名字。」謝澤緩緩說道,「單字『圭』。」

圭是帝王祭祀用的禮器,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和期許不言而喻。

然而韓濯纓卻微微蹙起了眉:「……謝圭嗎?」

「嗯。」謝澤點頭。

韓濯纓小聲道:「……聽着有點奇怪,不過意義挺好的。就叫謝圭好了,反正又不是我的名字。」

謝澤失笑:「名字而已,這世上也沒幾個人會直呼他的姓名。」

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韓濯纓想了想,跟他商量:「那我能給他起個小名嗎?」

「當然可以,你是他娘。」

「小名叫初一怎麼樣?初一出生的。」

謝澤:「……」

他心想,這並沒有比「謝圭」好聽到哪裏去。不過,名字而已,纓纓開心就好。

於是,謝澤笑了笑:「好啊。」

「他正月初一,你二月初二,我三月初三,還真是巧了。」韓濯纓感慨。

謝澤輕輕「嗯」了一聲,伸臂將妻子攬進了懷裏:「纓纓,謝謝你。」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道謝,讓韓濯纓沉默了一瞬。她反手抱住了他:「我也要謝謝你啊。」

謝澤失笑:「你謝我什麼?」

韓濯纓頭埋在他懷裏,聽着他的心跳聲,聲音極輕:「謝謝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陪在我身邊。」

兩人的初遇還歷歷在目,那個時候的他們鬧得不太愉快。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還有一生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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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噠么么噠么么噠

我感覺,到這裏,這篇文基本就可以結束了。其他的都在番外里講好了。

這其實是一個比較簡單的故事。

纓纓和太子會很幸福的。

感謝大家一路的陪伴。

愛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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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個太子當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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