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傅立仁之死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你們憑什麼綁我！我是這家的主母！」

「這個家我說了算！」

……

「玉兒，博兒，快救救娘！讓他們放開娘！」

「娘是為了你們！是為了這個家！」

「他就該去死！去死……」

……

「放我出去！你們放我出去！狗日的奴才……」

隨著沈氏嘴裡囫圇不清的各種污言穢語出來，那門窗也都被模板訂上了，只留了一個小口子送飯！

沈氏在裡面敲打，辱罵，哭求，外面的人或是無動於衷，或是面容痛苦！

而被沈氏喊做玉兒，博兒的，則是她與傅立仁所生的一雙兒女！此刻兄妹兩個互相依靠站在一塊，臉色鐵青！

既痛苦又羞愧！

傅玉聽著裡面傳來的陣陣沈氏的辱罵，她認為的理所當然，讓傅玉感到瑟瑟發抖，幾乎要站不住的時候，一旁的傅博抓穩了傅玉的肩膀！

側頭過來，用幾乎只有二人聽到的聲音說道，「妹妹，爹……已經回天乏力！娘還死不悔改，你我……一定要堅持住！」

「從今日起，我們便是父母雙亡，彼此相依為命了！」

傅玉從心裡升起酸澀，「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可傅博也沒能回答她！這個家為什麼成了這樣！為何以往雖然察覺爹娘之間感情並不濃厚，可好歹相敬如賓！

相比別人家的小妾姨娘庶子外室一大堆來說，他們家已經是很清凈自在了！但這平靜的生活卻還是被打亂了！

親母弒夫，這是醜聞！

傅博閉上眼，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是長子，對於父母之間的波濤雲涌還是知道一些！

更知道一些妹妹也不知道的辛秘！

譬如，他並不是爹的長子！

這才是爹一直不喜親近他們的真正原因！很多次，他努力的想讓爹看見自己，卻發現爹的目光永遠不會在他身上停留！

多少次他很想去質問，可面對冷冰冰毫無感情的父親，他……退卻了！

此時，他多後悔！自己為何要裝聾作啞，如果他問了！母親會不會就不這麼極端，如今是不是就不會是這般的狀況！

不同於傅家兄妹的苦澀，那個站在院子里杵著一根拐的白髮老人卻彷彿不過死了一個普通人，並沒有多少的哀傷和痛苦！

鎮定自若的對著一旁的嬤嬤說，「去告訴沈家，看在玉兒和博兒的份上，她不會死！但此後我傅家與沈家，一刀兩斷！再無干係！」

「是，太君！」

這白髮老人，正是如今傅家最最權威的人了！

是傅立仁的奶奶，也是一個傳奇人物！若說她還能鎮定自若，並不是不傷心，只是，白髮人送黑髮人，早已習慣了這般！

更何況這次送的這個黑髮人，是一個早就心不在此的傅家人！也許如今這般的結局，於他來說，才是心安！

正在這個時候，有個粗壯的僕婦進來，「太君，羅管家帶了一男一女去見老爺了！」

傅老太君的眉心稍微抖動一番，「隨他去吧！」

人之將死，有些事，隨著人死將被覆滅！傅家還是傅家！

可傅博聽到這句話，卻突然的睜開了眼！

「小妹，你在這陪著太奶奶，我離開一下！」

「哥！……」

傅玉緊緊的抓著哥哥的手，不願放開！

「小妹……你……知道？」

傅玉點點頭，「娘有一次說漏嘴被我聽到了！但是，哥……別去！」

傅博低下頭想了想，最終還是掙脫開傅玉的手，「不去，我此身都無法心安！」

而後大踏步的往外院書房而去！

也是可笑，傅立仁這麼多年一直住在外院書房，從不踏入內院，無意外，絕不會宿在沈氏所在的主院！

「大哥！……」

傅玉在身後不甘心的喊了一聲，可傅博卻依舊頭也不回！

傅老太君看到這兄妹兩，搖了搖頭，直言，「冤孽，冤孽！」

另一邊，柯諾和林秀被羅生帶到了傅立仁的書房！

這裡，並不是柯諾第一次來！上次來還東西，就被羅生帶來過！可那會沒有仔細的打量！

如今被羅生帶著往書房後頭走，這才發現，這書房前面是書房，後面卻是起居室！而且一看就是長期有人在此居住！

就在起居室的一張紅漆木床上，一個奄奄一息的人此刻正在等待！

林秀陪著柯諾進屋，一股惡臭襲來，更發現地上都是水漬！又想到傅立仁中的事毒，可能發現的時候自己先行催吐一番！

此刻屋內並沒有多餘的伺候人，不知道是傅立仁打發出去了還是別的！

羅生走到傅立仁床前，輕聲的喊著，「老爺，少爺來了！」

床上的人，似乎過了一個世界那麼久才「嗯」了一聲，睜開眼，然後慢慢的伸手，似乎是想要坐起來！

羅生忙扶著，在傅立仁後背下放了幾個軟枕，墊高了一些！

而後林秀才看見，傅立仁面容慘白，額間泛黑，整個人有氣無力，似乎所有的精神氣都被抽走了！

柯諾死死的盯著床上的傅立仁，似乎只要一個眨眼，他就會突然不見了一般！

而另外一隻握緊林秀的手，也拽的林秀生疼！

林秀知道柯諾心中的各種情緒，伸手拍拍他的肩，「爹在等你，去吧！」

柯諾看了林秀一眼，而後往前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異常的沉重，似乎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柯諾紅著雙眼，半跪在傅立仁床前！

傅立仁伸出一隻手，似乎要摸柯諾的臉，可力氣不夠，眼看著軟軟的就要落下去了，被柯諾接住！

而後放在自己的臉上，「爹！……」

這一聲，柯諾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氣，而傅立仁本是有些晦暗的臉色，也因著這個字，閃現出一些異樣的光彩！

「諾……兒！……」

「爹……諾兒在！諾兒在！」

傅立仁的手撫在柯諾的臉上，似乎這一刻，心中得到了平和！也透過柯諾見到了自己很想見到的那個人！

「諾兒……對不起！」

傅立仁喘了口氣，接著說，「這句對不起……我欠了你二十多年！現在才跟你說……是……爹對不起你！」

「當年……爹是想帶你……回……來！但是……情況……不許！我便……留下你陪……你娘！」

「你……還……怪我嗎？」

柯諾含著淚，搖頭，「不怪！爹，孩兒不怪你！」

聽到這句話，傅立仁似乎整個人都放鬆了，臉色也柔和了，像是好了一些！

柯諾順著傅立仁的手給他把脈，但……確實是死脈之象！

傅立仁似乎感受到柯諾的動作，臉上努力的擠出一點笑意，「諾兒，不用了！爹……知道！」

「今日，你能來！能原諒爹……很欣慰！」

而後傅立仁又看向柯諾伸手的林秀，伸手喊，「秀兒？」

林秀也忙湊過來，「爹！」

傅立仁把拉起林秀的手，放到柯諾的手上，「以後……我就把他交給你了！你……替我……和他娘……好好照顧他！」

林秀不停的點頭，也是努力的忍著眼裡的淚，「好……秀兒一定好好照顧相公！」

說了幾句話，似乎耗盡了傅立仁的所有氣力，整個人一松，又往下躺了些，似乎眼睛都要閉上了！

羅生在一旁忙輕聲喊，「老爺？」

良久傅立仁才又睜開眼，「羅生，我累了！」

「你……自去吧！」

「老爺！我……」

羅生要說些什麼，傅立仁伸手打住，「我走了……你若是沒處去，便跟著……諾兒他們！或是……找一房妻，好好過……日子！」

「老爺……」

羅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麼多年，他一直跟在傅立仁身邊！傅立仁對他不薄，甚至早已經把賣身契還給了他！

羅生這麼多年也一直孑然一身，傅立仁多次要為他娶妻，可羅生都拒絕了！因為他……其實並不是個真正的男人！

是傅立仁救了他，留下了他！甚至讓他可以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過日子！

傅立仁要是沒了，傅家他定然是留不下了！可何去何從，他卻茫然！

如今傅立仁臨死還想著給他找條路，至少這般說讓他跟著少爺，少爺日後待他定然不薄。

他何德何能能讓傅立仁這般……上心！

「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傅立仁似乎猜透了羅生的心事，而後又對著柯諾說，「羅生……跟我三十載，你們……不要薄待他！」

柯諾點著頭，林秀也跟著點頭，「爹，你放心！羅叔永遠是我們的叔伯，我們會奉養羅叔到老的！」

「少夫人！……」

羅生忙跪下，朝著林秀磕頭，「少爺，少夫人，老爺……我羅生何德何能……我……」

林秀忙制止羅生，「羅叔，你不要這樣！這麼多年，你替我和相公守在爹身邊，是我們該謝謝你才對！」

「少夫人，不該如此，不該如此！」

林秀搖搖頭，「羅叔，該如此！往後我們便是一家人！」

羅生見林秀並不是應付傅立仁，而是發自真心的如此說，感激的點著頭！

似乎是心中所有的事情都定了，傅立仁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婉娘，我終於可以來找你了！」

傅立仁盯著靜靜的空氣，說完最後這句話，而後慢慢的閉上了眼，嘴角那絲微笑還在，去的很安詳，平和！

感受到傅立仁慢慢變冷的體溫，柯諾不願相信，卻死咬著嘴唇，紅著雙眼默默流淚！

羅生見傅立仁沒了動靜，喊了幾聲，「老爺？老爺？」

而後似乎確認傅立仁真的沒了，這才跪地大喊，「老爺……」

緊接著是一聲聲的哭聲！

傅博趕到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樣的大哭了！

他覺得心頭不妙，忙衝進去，只見到羅生並著一男一女跪在傅立仁床前哭泣！

而床上的傅立仁，不用猜，也知道已經沒了！

傅博渾身發顫，一步步往裡走，跨過眾人到了傅立仁床前，有些不敢置信的皺著眉，「爹？」

羅生一抬頭，「大少爺！」

傅博並沒有看羅生，而是繼續叫著，「爹？你起來啊！」

見傅立仁還沒有反應，一把伸出手，拉著傅立仁的手臂，似乎想拽傅立仁起來，「起來啊！爹，你起來啊！」

羅生和柯諾都上前制止，柯諾首先把傅博按住，羅生忙在一旁說，「大少爺，老爺……老爺去了！」

傅博不信！他看著床上那個被他拉扯的半個身子吊在床邊的人，搖著頭，喃喃自語，「我不信，我不信！」

「爹還沒跟我話別，他還沒等到我來！不會！不會的！」

往日那個讓人尊敬的人，此刻就這樣像一具玩偶一般躺在床上，讓傅博心中不忿！

更看著那個面容與傅立仁有些相似的男子，更加的大怒！

「放開我！你是誰？你憑什麼在這？」

「羅管家，他是誰！他怎麼能在這裡，趕他走！趕他走！」

傅博像是一個被人搶奪了心愛玩具的小孩，此刻大鬧一番，柯諾卻見不得，冷冷的丟下一句，「要發瘋就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傅博心中大震，他像瘋子一樣，拍打著柯諾的胸口，「憑什麼？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他是我爹！我是這個家的大少爺！你是誰？你憑什麼！？」

傅博雖是個成年男子，可並沒有習武，有些文弱！

柯諾不過一推，便推開了他，甚至跌倒在地！

「他是你爹？如果是，為何你才來？」

這一問，似乎讓傅博有些不願面對，柯諾又問，

「害死他的是誰，你知道嗎？」

傅博明顯的面色痛苦，不願面對！可他不願意麵對柯諾勢弱，嘴硬的說，「是我娘又如何！可他還是我爹！他生我養我，就是我爹！」

「呵！是啊！他生你養你，卻不曾想，養出了一頭什麼樣的東西！」

這聲冷哼，讓傅博覺得整張臉都被揭開，踩在地下，「我是什麼東西，要你管！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是誰？你有口說出來嗎？還不是你，是你毀了傅家！都是你！都怪你！」

「大少爺……」

羅生雖然跟傅博接觸的多，可他不能看著柯諾無端這樣被詆毀！

但柯諾卻似乎並無所謂，「是我嗎？竟然是我……一個從不曾出現在你們跟前的人，攪和的你們家不成家，子不子，父不父？真是可笑！如果這樣想，能讓你覺得心裡好過些，你便這般想罷！」

柯諾冷笑又苦笑，「我以前不曾原諒他！如今卻覺得，是我誤會了！」轉而又看向傅博，「有你們在的家，並不是家！你們的心裡沒有他！」

「羅叔，爹一定不希望跟他們這些人在一起，我要把爹和娘葬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