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離開牢籠
桑榆做好了長期戰鬥的準備，然而結果出乎她的預料，奧斯曼對她的熱情並沒有維持很久，第一次見面之後，一個月時間內兩人只見了兩次面，總計時長還不足兩個小時。
桑榆也有些許困惑：這個局面的產生難道是因為她魅力不夠？讓奧斯曼體會到了偶像破滅和濾鏡打破？自己怎麼說也還算年輕，應該也算得上魅力尚在？怎麼就留不住奧斯曼這個土豪粉呢？
——當然她也只是隨便想想，桑榆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同小朋友玩一場忘年戀。
古堡的生活異常無聊，她有漫長的時間需要打發，她甚至在這段時間內養成了良好的作息：朝七晚九，早睡早起，每天起床深呼吸，遠眺森林和山脈。
「我絕對沒有冒犯您的意思，但我真得很想知道，你真得不會感覺到無聊嗎？」桑榆在遮陽傘下與薩丁閑聊，「這都是21世紀了，難以想象的是，這裡甚至沒有網路。這個地方簡直像是與世隔絕一樣。」
「在這個年代，與世隔絕基本上意味著自覺於世界，很難想象有人會做出這個選擇，至少我很難理解。」桑榆忍不住吐槽，「如果這是在偏遠地區我還能夠理解，但這是……好吧，我也不太清楚我們在哪兒。」
薩丁露出一個微笑，然後用古法語重複著一個辭彙，桑榆忍不住嘆氣：她知道薩丁這是在說地名，然而有什麼意義呢？薩丁總是這麼狡猾，故意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說她想知道的訊息。
桑榆也曾經嘗試過去學習這種語言，然而她一提出這種要求，薩丁就拒絕了她，她眼神縹緲，語調悠長：「你並不屬於這裡，不需要學會我們的語言。」
「我真是不懂你們尋求的道路和方式，」桑榆重啟這個話題，「你們選擇遠離人士，同時你們又拒絕文化方面的融入與溝通，我覺得你們好像是在自覺於人類社會一樣。當然這可能是你們的堅持與傲慢，畢竟生為貴族，家裡有爵位要繼承，我們這種平民是沒辦法理解的。」
薩丁笑吟吟地看著她：「你很生氣。」
桑榆沉默了，也許一開始她沒有那麼大的火氣，然而薩丁這種目光讓人非常不舒服，像是看透一切，又看低一切，旁人的情緒動蕩都被她看在眼裡，而薩丁自己卻永遠如古井不波。
「薩丁能告訴我嗎，你真得愛奧斯曼嗎？」桑榆選擇迂迴反擊，這麼長久的時間下來，她跟薩丁也算是朝夕相對，雖然低位之間的不平等讓她們沒辦法培養出純粹的友誼，然而桑榆也已經有一些摸清薩丁的脾氣。
「說實話我很好奇，」桑榆撿了一粒糖果，將糖紙剝開放在嘴裡，「藍莓糖，糖分不夠，或者是這梅子太早採摘，有微微的酸澀口感，當然如果不細細品嘗是沒有辦法嘗出來的。」
「如果這在兩年前，我是絕對做不到的，只憑一口就能分辨出每顆糖果的原料和品質，畢竟那個時候我是明星，我同你講過，這種高熱量的東西基本上遠離我的生活，」桑榆聳肩，「那個時候我肯定也想不到，我會有這麼一天，被捆在奇怪的古堡，每日都會提供大量的糖果，為了更好地融入一個小朋友的生活。」
「抱歉，我希望這不會讓你覺得冒犯，」桑榆隨意揮揮手，「畢竟我把你的愛人，稱之為小朋友，也許奧斯曼很聰明，他雙商很高，超過絕大多數人類，但是從生理意義跟心理意義上來講，他依然是個小孩，所以對待這樣的小孩子，真得能談愛嗎？」
也許是許久沒有發言，也許是長久孤獨醞釀出來的傾訴欲，桑榆一下子就滔滔不絕起來：「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把這種關係稱之為洛麗塔現象，畢竟那裡面充斥著迷戀與糾纏，然而作為你，我從你的眼睛里能看出你對奧斯曼的感情，我能從裡面解讀出溫柔和欣賞，但我從來沒有讀出過迷戀。」
「你看他的眼神，是一個大人在看一個小孩，我真得不知道這裡能不能滋養出愛，畢竟我對世界來說，依然年輕。」桑榆講了良久，讓她感到意外的是，薩丁並沒有打斷她，女人依舊保持著良好的教養，慢慢地品嘗著杯中紅茶。
「……」桑榆有些挫敗，她其實是在嘗試攻擊薩丁，她想從薩丁這張永遠冷靜的臉上看出不一樣的情感，但是她失敗了。
「你在嘗試激怒我，這樣有什麼好處呢？」薩丁緩緩開口，「你希望惹來我的不快，然後我將你驅逐出城堡？」
桑榆保持沉默，但是她的眼睛凝視著薩丁：她也沒有否認。
「我明白了。」薩丁嘆氣，「你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是因為對戀人的思念嗎？我已經知道你的故事了，也知道那位陸先生的存在，對於你們的經歷，我很抱歉。」
落日的餘暉滿滿鋪滿一切，遠處的山脈跟原野，寧靜的湖面和狹窄的小鹿。而這個城堡是寂靜的，猶如被時間遺忘一般。
桑榆突然就落下眼淚。
沒有桑榆的消息。他幾乎將巴黎翻個底朝天，發動了所有的人脈，驅動了海量的人手，但是他依然沒能找到桑榆。桑榆似乎從世界上蒸發了一般，很多時候陸景瑜從噩夢中醒過來，滿室的寂靜里讓他混淆了現實跟夢境的界限。
他反反覆復思考這個問題，不管他是渾噩還是清醒：桑榆真得出現過嗎？是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一場夢，因為他太過思念桑榆，才會誕生這種逼真的幻想？
在最開始，當他在街頭看見桑榆，他以為那是神跡，是老天的垂憐，然而如今他才識讀出這其中的殘忍：他短暫地握住過桑榆，卻很快就失去了。
桑榆就像是融入大海的一點水珠，悄然消弭，讓人悵然若失，讓人無從找尋。
你到底在哪裡呢？陸景瑜俯瞰這座城市，遙遠的地平線一輪朝陽正冉冉升起，充滿生機、普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