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黎明

千喜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男人接吻，就像他從未料到自己會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不可能發生的事都發生了，他並未覺得不妥，一切都順其自然。既然喜歡上了這個男人，那就繼續喜歡，生死都已如微塵，何論性別。

「喂！他們把我們三個當透明人了嗎？」趙福感覺自己半個世紀的單身生涯受到了衝擊，「你們注意點兒影響，旁邊還有小朋友！」

「你算小朋友？年齡零頭？」史小明沖他冷笑。

「我說正經的，別不信我。」趙福讓他自己看。

真有小朋友，小啞捧著魚缸一步步在沙灘上踩出腳印，他回來了。

「小啞？」千喜看到小男孩，立即與何勁分開。

何勁按了按額角，這小孩平日存在感那麼低，現在關鍵時刻就這麼矚目了？他還想更進一步，小孩出現得真及時啊。

「小啞你去哪兒了？」明知男孩不會回答，千喜還是把他當正常人一樣問話，「你沒受傷吧？」

小男孩只低頭看魚缸，千喜檢查他身體，確實沒傷，才放了心。

史小明提醒道：「你們最好檢查一下自己的任務卡，你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按理說死亡會消除所有狀態和任務。別光顧著尋歡作樂，當心繫統送你們大禮。」

「我們哪算尋歡作樂？」千喜不承認，卻又不好意思。史小明說得對，必須馬上檢查，他叫何勁替他看看脖子上的彼岸花還在不在。

何勁湊近了看，彼岸花已經不在了。

「用得著湊那麼近？近視？」史小明都已不忍看，「算了，留在這裡尷尬。老頭兒、法師，我們走吧！這裡不需要我們了。」

「對，該走了。許願卡，那個願望該怎麼許，得好好研究。要一次性死成功，不能讓系統鑽空子。」趙福興高采烈，他早就想走了。

了塵站起身，拍拍袍上的灰，向千喜何勁二人合十告辭。

「他們終於走了。」何勁長舒口氣，現在總算沒人打擾，他可以將全部目光投在千喜身上。

「你可別打壞主意，還在小孩在。」千喜俏皮拒絕，把小啞拉身邊當護身符。他可不想打野戰，更不想進展這麼快，儘管他已經明確了心意。

何勁笑他，「你想哪兒去了？有這種想法，你才打的壞主意吧？不會啦，還沒結束，我還沒那種閑情。」

千喜一下子緊張，「還沒結束？還有什麼？」

「看看我們的區別吧。」何勁拿出卡片，順便把小啞的也抽出來。

千喜立刻拿出自己的。

他們的卡片果然有區別，千喜和小啞的卡片上只顯示出接到的特殊任務——讓尋死三人組放棄尋死；而何勁的還多了個倒計時與幾行字。

按常理，人死之後身上的所有狀態和任務都會消失，包括「看不見的死神」，所以他們在復活之後，卡片應是一片空白。但因為小啞活著，組隊狀態沒有消失，隊伍沒散，因而那個全隊有效的「讓尋死三人組放棄尋死」的任務又激活了了。

此時何勁的卡上多了東西，說明他又觸發了什麼。何勁一點兒不意思，似早在意料中。

千喜讀上面的文字：

【你已使用技能「心想事成」，觸發場景「神罰」。】

【神罰——必須付出的代價。】

【通關條件：抵禦一次神的懲罰。】

【距離懲罰降臨還有二十二小時二十九分。】

「什麼意思？什麼時候觸發的？」千喜擔心地問。

聽起來是個很厲害的必死關卡，神的懲罰，誰躲得過？但他和小啞沒有同時觸發，這不符合組隊規則。千喜只有等何勁來解答。

「這是『心想事成』的副作用，使用這個技能就會觸發這個場景。讓你復活必須付出代價。」何勁無所謂地笑道，「神罰是什麼？這個世界誰能稱為神？只有最神秘的系統。大概系統要親自下場收拾我吧？」

「那麼我們怎麼辦？」千喜急問。

何勁拉住他的手，「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也許我只剩不到一天可活了。千喜，你願陪我最後這程嗎？」

千辛萬苦讓他活過來，最後還是要死，千喜頓時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要是何勁活不過這一劫，自己也不活了，什麼捉弄人的世界，不如一死來得痛快。

他點頭，撲入何勁懷抱。

何勁立即抱緊了他，如同抱著易碎的珍寶。在這個世界，能遇上真心相對的人多麼不容易，他們彼此珍惜，哪怕生命隨時逝去。

天快亮了，東方海面和天空泛出微光，兩人坐在海邊相互倚著對方。柔和的光照在他們臉上，就算現在有人來殺他們，他們也不會躲避和反擊。放下了逃生，放下了對生的執念，放下了一切，還有什麼能讓他們畏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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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死三人組越走越遠，趙福不停念著許願時會說的話，這句話必須說得完美，確保他們三人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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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雅莉走下山坡，她不知自己該往哪裡去。她已經不想殺何勁了，一來任務已經結束；二來她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麼渺小。何勁也好，向珠珠也罷，在他們的絕技面前，自己只是螻蟻，螞蟻居然幻想殺死大象。

她停下腳步，仰望天空。

自己干過些什麼呢？殺了多少人，有名的、無名的，自己似乎很厲害了。可何勁這樣的人若想殺死她，也如捏死一隻臭蟲，就像她殺死別人那樣。

她是否應該感到幸運？至今沒遇到向珠珠或類似有技能的對手，否則自己早不知葬身何處。

自己在幹什麼？高雅莉找不到目標。為了生存嗎？可生命隨時會失去，「生存」這種東西在這裡未必存在。

高雅莉真的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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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喜？睡著了嗎？」何勁問枕在肩上的人。

千喜沒睡著，這種時候再累也睡不著的。他閉著眼睛說：「我在享受安寧。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感覺每天都在逃命，每天都有災難。現在好放鬆！」

「是啊，我也有這種感覺，難得輕鬆。」何勁說，「黎明前的黑暗，大災難前的寧靜。」

「已經黎明了，災難也快來了。」千喜說，「不知道系統會給你哪種懲罰，突然好期待。」

「你期待我死啊？」

「我想看系統長什麼樣子，如果它真會親自下場。至少死之前得看看幕後操縱者的真面目吧！」

「有什麼好看的，不外乎機器人、外星人，或不成人形。還不如看我。全世界最神秘的存在，能讓你輕易看到？」

「這麼說它不會親自下場了？」千喜睜開眼，注視何勁，「我突然有個想法。」

「你要幹什麼？」何勁對千喜也生出了緊張感，千喜很認真，不是開玩笑。

千喜說道：「反正都要死了，干票大的。」

「最後的瘋狂？你想怎麼干？」何勁很有興趣。

「你說過，組隊人數越多，出現的場景難度越大。」

「對，是有這種規則。」

「如果我們組個超級大隊，會發生什麼呢？」千喜設想道，「系統不讓我們活，我們就把死求到底。與全世界組隊怎麼樣？」

何勁驚呆。不過很快笑起來，豎起大拇指，「從來沒人這麼干過。人之將死，其行已瘋。有意思，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