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謀生路

高雅莉渾身是血地站起來，順手撿起地上的槍，直奔垂在地面的直升機軟梯。

秦鍾緊隨薜晴，也摸到了梯子。可他能動的僅有一隻手，另一隻手因骨折斷掉，無法自如活動，使他爬梯異常困難，但為了活命，忍痛也得用兩隻手攀爬。

「別擋著我！」高雅莉抓住秦鐘頭發，把他從梯子上扯下。

秦鍾摔地上，難以置信地瞪住她。高雅莉無情地給了他一槍，秦鍾保持表情，死了。也許他無法相信的是，那個柔弱的女學生，竟在短短數天內徹底變成了惡魔，她可以完全不猶豫地對任何人下手。

高雅莉不看他一眼，順著繩梯往上爬。

吳春瓊緊隨她身後，現在的活人也只剩這幾個了。

千喜終於爬進機艙，機上的人拉了他一把，把筋疲力盡的他拖入艙內。接著拉入背著小啞的何勁。

坐上座位，千喜癱在了椅子上。自己居然成了第一個逃上飛機的人，二十三人最多活五個，他是其中之一，真不容易啊！多虧了何勁，千喜不禁看著身邊人。

何勁解開皮帶，把小啞放下，發覺有人在注視，回頭沖千喜一笑。

「快上來！不能再等了！」機上的人朝下喊。

又有手伸了上來，是女人的手，千喜意外，居然是薜晴。薜晴上了飛機便哇哇大哭。千喜暗嘆，都是這麼走過來的。想起那兩個與自己同船的新人女性，最初不也是這般脆弱么？

「快拉我！」艙門下有女人喊。

機上人員把高雅莉拉進機艙。

她一身血，讓千喜不敢注視，現在說她是女學生誰信啊？

「好了，人滿了！快走！」機上工作人員對駕駛員說，並欲收梯關門。

「等等！還有人！」正在爬梯的吳春瓊喊道。

工作人員朝她看了眼，遺憾地說：「已經沒座位了，你等下一批，快下去！」他們抖動梯子，要她鬆手。

吳春瓊怎麼可能下去，下面已經沒活人了，她不僅不鬆手，更加快速度往上爬。「可以的！讓我擠一擠吧！求求你們了！」

千喜聽見她喊聲，起了同情。吳春瓊雖然沒幹過好事，可也是個可憐人，她是被逼出來的。千喜見過最初狀態的她，了解她的苦處。

他立即把小啞抱了自己腿上，「有空位！小孩子不佔座，有空位了！讓她上來吧！」

何勁似乎想說什麼，可能是要阻止他的蠢行，吳春瓊這樣的人不值得同情。千喜手指按他唇上，求他別說話。

「給她條活路吧，她變成現在這樣，就是因為沒有活路可走。」千喜輕輕說。

機上工作人員見確實空出了個位子，沒理由不帶吳春瓊走。

這時高雅莉起身，幾步走到艙門前，對工作人員訓斥，「別讓她上來，多個人超載出事怎麼辦？把她趕下去！她不下去，連繩梯一起扔！」

說完，她開始解開繩梯綁在飛機上的結扣。

吳春瓊看到這幕，大罵，「賤人！你不得好死！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她拚命往上爬，但來不及了。她舉起槍，瞄準上面的高雅莉，扣動扳機。

高雅莉驚出身汗，槍沒響，沒子彈了。女學生立刻狂笑，輪到她還擊，解開結扣，繩梯一下子滑落。

下面的吳春瓊發出長長聲尖叫，墜落下去。

艙門合上，直升機拉升高度，飛離小島。

千喜隔著玻璃窗鳥瞰全島，岩漿已流至海邊，紅色的熔岩碰上蔚藍的大海，迅速冷卻成黑色，而裡面仍然滾沸的岩漿又衝破黑殼流出，再被海浪澆涼，如此重複無數遍，熔岩一點點向大海擴張。最後島嶼完全被煙霧覆蓋，什麼都看不見了，千喜只好縮回目光，在機艙里發獃沉默。

直升機內除了螺旋槳轉動的噪音，就只剩薜晴的抽泣。千喜不知道後面會怎麼樣，他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無所謂之感，自己都走到這步了，後面有什麼，何必在意呢？大不了迎接死亡。

忽然有人按住他的手，對方手掌溫暖，像冬日暖陽。千喜看向身邊的何勁，何勁以微笑鼓勵他。千喜頓時非常心安，無論遇上什麼，有何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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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機穿過層層雲霧，一座海濱城市展現眼前，高樓林立，道路交錯，行人熙熙攘攘。

飛機降落在海邊機場，工作人員立即叫他們散去，該去哪兒去哪，不要在這裡停留。

在陌生城市，又是另一個世界，千喜真不知能去哪裡。何勁主動提出要帶他回他住的地方，千喜欣然接受。

走近這座城市，他發現它並不如空中遠望的那樣美麗，所有建築都很陳舊，像用了幾十年的老房子。雨水浸蝕的污痕流淌在每幢大樓上，管道銹跡斑斑，依附著樓房，銹痕貼著牆體擴展，如同暈染的水彩。沿街店鋪同樣老舊，而且燈光昏暗，看不清裡面的商品，千喜也沒時間逛街，得跟著何勁快走。

他們上了輛公交車。這種車讓千喜想起小時候見過的老式公交，木板硬座，開動起來整個車身都在抖動，車窗玻璃更是顫抖得厲害，像馬上要掉下去了。

「你奇怪為什麼城市這麼破舊吧？」何勁跟他說話，「因為沒人維護，所有人都忙著生存，哪有時間搞這些。所以只有系統造出的假人維持著城市基本運作。」

「系統造的假人？那是什麼？」千喜沒看到有假人啊！

「到處都是。」何勁指給他看，「開車的司機，還有之前直升機上的駕駛員和幾個助手，他們都是假人；店鋪里賣東西的，有些是假人，有些是真人。只要沒那張卡，都是系統弄出的假象。」

千喜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卡片，還在。「火之島」已經結束，現在卡片恢復成了空白。

「不過這裡也有好的方面。公共資源全免費，水、電、天然氣、網路隨便用，住房也免費，只是想住好房，還是得搶。」何勁說，「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房間空出來，所以新人只要條件不高，還是有地方住的。」

他們下了車，在小巷中走了段。

何勁停下腳步，「到了，就是這裡，在樓上。」

千喜抬頭看，是幢七、八層樓高的舊房子。

他們走進大門，舊房沒電梯，只得步行。

何勁卻在這裡轉身，對一直跟在身後的尾巴說，「你們到別處去吧！這裡沒你們的位置。」

高雅莉和薜晴從下飛機就跟著他們。

千喜覺得何勁說得太直接，可不這麼說，只怕甩不掉她們。他對薜晴沒惡感，與她萍水相逢，但對高雅莉實在親近不起來，而且不敢親近，這個女人太狠。

「我們沒有地方去，請收留我們吧！」薜晴淚眼婆娑地求道。

高雅莉也擺出柔弱姿態，「我們從坐船開始就一起的，我不是弱女子，不會拖累你們。」

「那也不行，城裡有的是空房，你們自謀出路吧，我養不起你們。」何勁冰冷回絕。

薜晴流著淚，還想留下。

高雅莉已經明白了，何勁不可能收留她們。「走吧，晴姐！我們自己能活下去。」她拉上薜晴離開了舊樓房。

千喜暗暗哀嘆，她們以後怎麼活，能生存下去嗎？但他無能為力，更不會留下她們，哪怕最狠毒的惡人，也不會把心狠手辣的人留在身邊，這便是這個世界的殘酷現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