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白而有肉

就在宏合道這邊剛開始和盛州鏢局相談的時候，鯤鵬鏢局也是一個類似的局。

除了之前大雁樓雲鴻見到的五位大鏢頭，今日又來了三位，這些人有的打扮成商人，有的扮做江湖行者，一會兒來一人，足足過了快有一個時辰方才到齊。

馮乾戴着一個斗笠，青紫的額頭還不見消。

雲鴻和余大鵬在庭中設宴，整個鏢局除此二人不見人影。

馮乾沉道：「余當家、雲鏢師，北方鏢會之事我等已有共識，但各郡鏢局影響有限，必要有州營的鏢局來牽頭才是。今日前來，就是想請鯤鵬做這個主，如今拿下年集生意，就算盛州貫州的鏢局也沒話說。」

雲鴻道：「馮鏢頭的提議我贊成，只是北方鏢會這個帽子太大了，我們沒必要沿襲這些東西，宏州有最好的商業環境，便有鏢局最肥的差。這所謂的北方鏢會誰愛玩誰玩，我等只要一個宏州鏢會就夠了。」

雲鴻這話讓人眼前一亮，當真是這些年北方鏢會說個沒完，讓各家鏢局都踏進了這個怪圈，從收益的角度來說，宏州自個攏個齊活，那就是不留外人田的肥水。這一來更妙的地方在於不必事事兼顧，管好宏州的事情便是，外州人能對北方鏢會指手畫腳，還能向宏州鏢會發難不成？

馮乾等人立時點頭，「可是這具體要如此操作呢？」

「各位鏢頭在各郡都有不二的威望，彼此之間的熟悉遠非雲某可比，各位當可從中推舉兩位會長，鯤鵬鏢局既得各位如此信賴便也做一席會長，各位意下如何？」

以如今宏州鏢界的形勢，各位鏢頭要捧鯤鵬不假，可這人心活泛素不可量，擔心鯤鵬鏢局成為另一個宏合道的不在少數，雲鴻這一語立時消了眾人諸多忌憚。

雲鴻見狀又道：「從前北方鏢會積冗不化，就是各自之利想的太多，眾人之利成了惡虎。我等走鏢已然疲極，再花心思勾心鬥角，家家都好不了。既然打定要團在一起謀事，那就把一切放在銀兩上，你肥我肥才有和氣。這話說得有些直白，但前門的清水後門的濁沙，只想示一個初衷。」

這在眾人聽來，「白而有肉」，大家都是俗人，別提理想別畫餅，兜里的銀子來說話。誰想和宏合道對着干？誰想動輒拎出什麼鏢會帽子？歸根到底，兄弟們要好好過年，拿命拼一年哪個不是讓家裏人好過點。

不得不說，一開始的這種坦誠很重要，人們舉起杯來相敬相飲，可也就在這時，就在天剛黑下去的時候，無比的安靜的鯤鵬鏢局傳來一陣悉悉索索。

雲鴻和余大鵬同時耳朵一動，片刻之後各位鏢頭也略有緊張。

「余某失陪一下。」余大鵬面不改色，單手探向桌子底下，瞬息間一把三個刀環的大刀便扛在肩上。

「雲鏢師，這是……」馮乾雙目瞪得牛大，其他人也是惶惶看向雲鴻。

雲鴻冷着眼睛，「這些年官府大商的院子坐過不少鏢，夜遇不少歹人襲擊，可是做夢也不曾想到，鏢局竟然也有如此待遇。」

人們比雲鴻還想不通，襲鏢局的人圖個什麼？富商有個金庫，鏢局只有筐和紅花杠等著過年充銀子，若是江湖世仇，最講不亂殺無辜的江湖人也沒有一窩蜂沖一家鏢局的道理。

連雲鴻也無法判斷這些人的來頭，因為這很狂放，和北方鏢界不在一個層面。

電石火花之間，金鐵交擊之聲接連傳來，此來人數不少，一個個黑衣人驟然躍上牆頭，不由分說就要直取中庭！

鏢師動武最講「實效」，力透掌背退敵為上，任何一個走鏢不淺的人都會在不覺之間改了原有功法的一些細節，一切只求實戰，多一絲花哨都顯得自己不稱職。

而江湖人卻免不去這個「毛病」，倒不是說他們實戰拖沓，而是經常會演繹一些宗門功法的妙處，江湖人正是以此識人。江湖人的千鈞一髮以尋破綻為妙，鏢師的千鈞一髮是你死我亡，沒有第二招。

看那來人身法，沒有絲毫鏢師痕迹，一眾鏢頭被嚇得幾乎要站起身來，雖不是武學大家，但也知此間之烈，江湖人才用劍，江湖人不可量。

可在這時，雲鴻卻舉起杯來，「各位鏢頭，宏州鏢會一事當聽各方意見，之前所說只是提議，如今年集這個當口，鯤鵬鏢局有些事情，還望能得各位鏢頭一助。」

人們哪裏喝得下酒，這迸裂的場面，唾沫都夠咽的了，馮乾強自鎮定，「雲鏢師但說無妨，我等能助絕然不辭。」

「不瞞各位，鯤鵬鏢局拿下年集鏢之後更加窘迫起來，粗略估計單是年集一事鏢局就要付出五六十人手。可如今大漠鏢要走、西北鏢要走，還有那遭人算計的南北通鏢也不得不走……」

雲鴻話未說完，腦後急簇飛馳，但他梟然一個反手，把那利簇攥在手中，而後緩緩放在桌上。人們滿目驚恐，直勾勾盯着雲鴻，左右都是什麼樣子了，這人怎麼和看戲也似的！

「剛說到哪裏了？」

「人、人手。」馮乾忙道。

「是了，如果鯤鵬鏢局向各位鏢頭求援，人盡主力盡主，大是不合規矩，只是各位鏢頭若是有一些散戶資源，還望能替鯤鵬鏢局說上一說，此間酬勞絕然不會虧待。」

「有的有的。」說話的人無不是賊賊看着左右，這場子太他娘的可怕了，換做平常還喝個鬼的酒，那些可都是真正的亡命突矢啊！

突然間一隻手拍向了馮乾，嚇得他惶目轉頭，「幹什麼！」

「喂，你看那個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