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親愛的爸爸
大姨給的衣服都是城裡的，審美比之鄉下要前進了一個檔次——現在可不是二十年後，智能手機和電腦幾乎家家都有，城裡和鄉下的區別只是快遞路程的遠近，現在這個時間段，鄉鎮是真的落後，也是真的封閉。
所以以前在收到阿姨給的衣服時，總是會很開心。即便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這衣服也是相當不錯的。
畢竟童裝嘛，總是比大人的衣服花樣多。
其中一件杏色連衣裙林虞很喜歡，樣式很簡潔，只在左胸處縫了個蝴蝶結——這個蝴蝶結在一年級的時候被她拆下來了，因為要上美術手工課，老師讓她們自己回家準備材料做衣服，而她那時候傻乎乎地相信了課本上的效果，一心想要做出件漂亮的衣服來，為此不惜拆了自己的幾件漂亮衣服。
現在想想，是真的挺傻……
另一套也很喜歡的是吊帶褲和小白衫。林虞其實不太喜歡白色的衣服，因為很不耐臟。小時候她經常會受到村裡那些頑皮孩子的欺負，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回她無緣無故被一個男生堵在巷子里，那男生掐她的手臂還咬她的鬢髮，她拚命喊人驚動了旁邊的住戶才抓住機會跑了出來。
因為經常受欺負，所以衣服總是臟髒的，每次洗起來都很麻煩，尤其是白衣服，不管怎麼洗都沒有辦法恢復，這一點讓她非常懊惱。
但是拋開這一點不說的話，其實白衣服還是很好看的，她也喜歡白色的衣服。
幼兒園最後的彙報演出，她就穿了一件白裙子去的。
不過歸根結底，她也不是對衣服很在意的人，好不好看無所謂，穿著舒服就行。
試完衣服她真的有點困了，拉上窗帘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后洗了把臉，媽媽把雞湯重新熱了熱，倒進保溫盒裡裝進自行車。
「爸爸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呀。」下坡的時候，林虞緊緊抱著媽媽的腰，小小聲地呢喃。
她其實只是說給自己聽的，但媽媽還是聽到了。
虞妙蓮心裡有些愧疚，自己的孩子從小就沒有父母陪伴，生活得又那樣艱苦，作為父母她怎能不愧疚。
「海虞上學那天，爸爸會回來看你的。」她努力安慰道。
林虞知道自己失言，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補救，只能點頭道：「我知道，爸爸媽媽都是為了我才努力工作的，等上了幼兒園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拿小紅花！」
虞妙蓮笑著點點頭：「好，到時候我就賣一個小本子，讓海虞記著自己拿了多少個小紅花。」
自行車慢慢往前走，經過村子最西頭的施工場地。
這應該是什麼人家要造房子，林虞看了一眼就想起來，這是後來那個未成形的別墅，好像是有一家要搬到這裡休養，但中途那家子的女兒去世了，他們就沒有繼續修建，那房子最後只有一個輪廓，變成了村裡孩子們玩遊戲的地方。
說起修建，她記得奶奶家門口有一戶人家正在搬家，走之前特意裝修了一下想轉手賣掉，但是後來一直空著。
大約就是在那戶人家搬走之後吧？林虞遇到了一個對她很好的小夥伴，只可惜小夥伴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搬走了，後來林虞就一直沒有什麼很好的朋友，直到上初中后遇到阿梨。
算了算了，還是先不考慮這個問題了。
聞到那股豆渣的臭氣，林虞就知道他們已經快到粉絲廠了，果然側頭一看就看到了一邊飄飄搖搖的粉絲。
這是剛做好的粉絲，軟塌塌地搭在晾桿上，女工在其中穿梭，將打結的粉絲重新理好。
「妙蓮來啦，姑娘沒事了吧！」這邊的女工都是一個村裡的，基本上各家的事情都知道，見到媽媽過來，她們紛紛打招呼。
其中有一些人正是林虞玩伴的母親，林虞見了一一打招呼：「阿姨好。」
她們對林虞印象也很好，甚至有人掏了兩塊糖出來給她。林虞笑著接過，把糖握在手裡，跟著媽媽一起走進廠內的機器房。
機器嗡鳴的聲音喚起了林虞久遠的回憶，她依稀記得，當年她也和媽媽一起來過這裡，然後……
「爸爸！」
「哎呦小虞來啦！」看到女兒，林建安連忙跳下機器，把她攬在懷裡，「病好了吧，不發燒了是不是？」他把手搭在林虞額頭上摸了一摸，試了試溫度放下心來。
「爸爸我什麼時候能上幼兒園啊？」林虞知道她爹也和其他長輩一樣，最關心的是她的身體情況，為了緩解一下他的擔憂情緒，決定先下手為強，率先轉移話題。
「誒，我們小虞這麼想去上幼兒園啊？」林建安頗為驚奇。當年趙海洋上幼兒園的時候，來他家住過一段時間，他那為了逃避上學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樣子林建安記得清清楚楚，當時還生怕自己閨女以後也這樣子他沒法搞呢。
沒想到他們閨女非但不逃避，還主動想上學，這可真是奇哉怪也。
一時之間，林建安突然湧現出一種「還是我家崽崽最乖了」的自豪之情。
「小虞別著急，等收完今年的麥子就能上幼兒園啦。」機器突然響了幾聲，林建安連忙把林虞抱到一旁的桌子上，自己三步並作兩步爬到機器上，把綠豆裝填進去。
林虞趁機拉了拉媽媽的手：「媽媽我想買兩支筆。」小孩子的生活太無聊了，她亟需為自己找到一點消遣。
「等明天讓奶奶帶你去買吧。」虞妙蓮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今天太晚了，外面商店都不開門了。
林虞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畢竟他們家現在是真的困難，多餘的錢一分都拿不出來，有些東西她就是再想要也不能說。
不過沒關係，這種日子很快就會結束的。
林虞坐在桌子上望著窗外的粉絲，媽媽要在這裡工作很久，爸爸再過幾年就出去了，到時候一切都會好的。
只要三四年而已，等到妹妹出生以後，一切都會變好的。
球球啊……
你倒是快點……不對，你可得好好出生啊，姐姐還等著rua你呢……
林虞漫無邊際地瞎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