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病

林遠是在一個月前發現自己得了「怪病」。

那天，他工作完準備回家，路過小區附近的煎餅攤買了個煎餅果子，兩個蛋不加辣，捧在手心裏慢悠悠地吃。

公園裏的老大媽老大爺結伴去市場買菜，嘴裏還念叨著各自家裏的凡俗瑣事，學校也放學了，小孩們的歡聲笑語洋溢其間。

他的心情倍感愉快，站在湖邊看了一會夕陽。

天際線上，一群飛鴿翱翔而過，火紅的太陽一點點消失在視野間。

突然，正在它完全落山的那一剎那，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綠光，隨後整個視線變成黑色，全身失去了知覺。

【終於找到你了，奇迹之子。】

腦子裏一個溫柔聲音響起，彷彿有什麼東西從他靈魂最深處喚醒。

隨後，鋪天蓋地的眩暈襲來，他雙腳一軟，直接從三米階梯上滾落下去，摔了個底朝天。

周圍的路人將他送進醫院，一頓檢查過後，身體除了輕微的擦傷外，其餘各項指標都很正常。

但他總覺得事情沒有結束，果然，回到家后的第二天，他從床上清醒，耳邊傳來嘈雜的低語，眼前出現密密麻麻的光斑。

幻覺出現的期間，他的頭部劇烈疼痛，身體陷入癱瘓，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醫院的體檢沒有問題，頭部更沒有外傷，他甚至懷疑這間公寓鬧鬼了，特意到外面開房睡了一晚，情況沒有緩解，反倒更糟糕。

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怪病，他辭去了原本心理機構的工作，成為一名社會閑散人士。

一想到自己還背着二十年的房貸沒還，林遠內心十分忐忑。

恰好這天，他剛從醫院檢查回來，去市場買菜的途中路過一家水果店打折促銷。

裏頭搞了一個抽獎箱，什麼一等獎一百斤大榴槤，二等獎五十斤櫻桃，三等獎十斤百香果……

他看到的瞬間頓時就驚了。

這年頭搞抽獎都那麼大手筆的嗎？

別說那什麼榴槤，就是五十斤櫻桃按市場價五十塊錢一斤，那也要兩千多塊錢好不好。

搞這個活動，水果店怕不是直接賠破產啦？

而且，誰會一次性搞那麼大量的水果回家啊，就算是塞冰箱也塞不下啊。

圍觀群眾很多，上頭的標籤上寫着，五塊錢抽一次，抽十次還沒有獲獎的，可以免費獲得水果店贈送的「安慰獎」大富士一個。

有一位賭癮驚人的老哥已經抽了不下一百次，拿到了十個大富士！

林遠不知道這位老哥回家后，要怎麼和自個老婆大人解釋，他是如何用500塊錢買到了十個蘋果……

想想都知道少不了一頓家庭教育……

他摸了摸口袋，剛好還剩一張五塊錢。

五塊錢啊，能買一塊煎餅果子，一包泡椒鳳爪，一碗豆漿，三根油條，一張彩票，四捨五入那就是五百萬啦……

他為毛要把錢花在這個地方哦！

不過，也許是因為他現在沒了工作，經濟拮据之際，反倒對一些貪小便宜的事感興趣，妄想着一夜暴富翻身做主人。

要是暴富不了，抽中吃不完的水果，也是美滋滋的對不對。

想到這裏，他毅然決然地掏出那張紅票票進了水果店。

「老闆，我抽一次！」

「好嘞。」

手伸進紅箱子裏掏了一掏，滑溜溜的乒乓球從指縫間劃過，一顆球球落到掌心，他掏出來一看。

額，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

一等獎是數字「1」，二等獎是「2」，三等獎是「3」，沒有獎，那就啥數字都沒有咯。

可他這個乒乓球上面怎麼寫着一個「0」？

「老闆，『0』是什麼意思啊，到底是中了，還是沒中啊？」

老闆哈哈哈笑了好久，說道：「這是我們設置的隱藏獎項，有且僅有一枚哦，比一等獎還要珍貴！」

林遠聽到這話立馬提起了精神，趕緊追問道：「哦，那麼厲害。那獎品是什麼啊？」

「就是那個。」老闆指着地上一個包裝好的大箱子。

林遠過去抬了一抬，少說也有個二十斤，就算是二十斤櫻桃也值個一千塊錢了。

更何況這可是隱藏獎項，肯定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寶貝！

老闆沒有攔着他，就讓他搬走了箱子，等他氣喘吁吁地抬着物件上了自家公寓七樓，興沖沖拍照發了朋友圈，拿着剪刀拆開一看。

「這什麼破玩意啊，這是……」

箱子裏明晃晃地躺着一堆黑不溜秋的「磚塊」，再加上那從包裝內滲透出來的迷之「香氣」。

他迅速做出了判斷，這個東西就是傳說中的宇宙第一「生化武器」是也！

正當他癱在地上，煩惱如何處理這一堆東西之時，微信「滴滴」來了幾個消息。

「遠哥，你抽到了啥子東西咯？那麼高興？」

對面說話的，正是胖仔。

胖仔是他的發小，兩人在學生時代就是很鐵的哥們，不過林遠學的是心理學，胖仔則是計算機專業。

他畢業后不願隨大流，聽說加入了遊戲工作室，現在是一名職業玩家。

不久前，因為一些利益糾紛，胖仔離開了工作室，開始搞遊戲直播單打獨鬥，這會有空聯繫他，倒是讓林遠有些吃驚。

估計也是看到了他的朋友圈，出於好奇圍觀吃瓜吧？

「沒什麼，五塊錢抽了二十斤臭豆腐……」

「厲害了遠哥，有這手氣過來幫我抽遊戲設備吧，保管是一個抽一個中啊！」

「這哪是手氣好，這分明是邪門咯……」他還沒從剛剛的打擊中緩過神來。

「沒事，我中午十二點要搶遊戲第一批內測，剛好缺人手，要不遠哥你陪我一起搶唄，我給你個官網地址看看。」

胖仔很熟絡地拉起了人頭，他也知道林遠最近辭了職，在家時間大把的。

林遠不好拒絕，但內心還是吐槽，這個遊戲迷，天天惦記着玩遊戲。遊戲有什麼好玩的，又不能當飯吃。

等胖仔把地址發過來，他也不着急去看，差不多到了十一點半，他打電話過來催他，林遠含糊應了幾句，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用WiFi連了半天，頁面轉了五分鐘才點開官網，系統提示他要註冊個身份賬號，又花掉幾分鐘。

等他返回首頁準備好搶，已經開始倒計時三十秒了……

他趕緊瘋狂點擊滑鼠！

結果發現，哎，滑鼠怎麼點了沒反應啊？

他的寶貝滑鼠居然在關鍵的這一刻壞掉了！

等他回來按鍵盤的觸屏板，倒計時已經結束了，內測一千名數額，三秒鐘不到就被搶光了！

沒辦法了，反正他對這個遊戲也沒啥興趣，什麼「夢樂園」遊戲，聽都沒聽說過，這一次只能當做陪跑了。

離開座位倒了一杯熱水，回來一看。

怎麼頁面彈出來一個窗口，說恭喜用戶「我要中大獎」獲得活動第一千名內測資格，請在二十四小時內付款什麼鬼？

「我要中大獎」正是他剛剛隨手註冊的賬號，可他連滑鼠都點不了，哪來就中獎了呢？

果然最近就是邪門。

本來他也沒太在意，搶到就搶到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結果點擊「付款」一看賬單，這一款編號AI1022遊戲艙的價格是……他數了一下後面……1234……5……一共5個0啊！

這胖仔是坑爹啊！

老子還沒找到工作又背上了一筆債務！

這真的是鐵哥們嗎！

他趕緊給胖仔打了電話。

「喂，胖仔啊，你要搶的那個遊戲艙，我搶到了啊。」

「真搶到啦，遠哥。真有你的。我這邊租了一個網吧雇了幾十個大學生幫忙，才搶到了一個耶！」

「……那我這個，你還要嗎？」林遠弱弱地問道。

「它一個身份證只能註冊一套耶。我這邊已經付完款了，要不遠哥，那套就留給你自個用吧。機會難得啊，最近遊戲圈裏最火的就款遊戲了！」

神他媽他又不玩遊戲，他要這個做什麼啊！

一套遊戲設備十萬塊耶？

他看到這個數字都要懷疑人生了！

「太貴了，胖仔，你遠哥我傷不起啊。」林遠含淚說道。

「哈哈哈，這個有啥好擔心的。」胖仔反倒笑了起來。

林遠也是納悶了，這有什麼好笑的啊？

他又不是當紅主播，隨隨便便玩個遊戲都有觀眾姥爺追捧，他的錢來之不易好吧。

「遠哥你別擔心，不就是十萬塊嗎？我幫你先出就是了，以後你賺了大錢再還我唄。」

「我一個窮逼能賺什麼大錢？」

「你別着急。官網上說得一清二楚，這個遊戲以後賺的遊戲積分都能兌換成人民幣的，你回頭再仔細瞧瞧，我先把錢轉給你哦。」

胖仔迅速掛斷了電話，連給他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他刷了刷官網上的資料，確實有這個條款，同時百度了什麼是「沉浸式」遊戲。

說實話，他感覺自己白活了三十個年頭，居然連這種高科技都不了解。

付完款填了地址，他鬆了口氣起身泡了碗面，門鈴突然響起，一個頭戴小黃鴨身穿外賣小哥制服的快遞員送來了快遞。

「不會吧，那麼快？」

才不到一碗泡麵的功夫，遊戲公司就將設備送貨到家？

這辦事效率，簡直超神了好不好？

他瞧著快遞員手上小巧箱子，正準備簽收，對方閃過身，有些抱歉說道：「您是林遠先生？不好意思，這才是您的包裹，請簽收。」

快遞員將一個半人高大的大箱子推到他面前，林遠尷尬了一息，連忙簽上自己名字，將那至少有五十斤重的箱子扛進了屋裏。

「一個遊戲設備有那麼重的嗎？」照他這個瘦弱的身板，能把東西扛進屋已經很不錯了。

他將東西拆開，一套神奇的高科技產品呈現在他面前，他邊讀著說明書，臉色漸漸潮紅，後背簌簌冒出了不少熱汗。

說明書上說，這款遊戲有激發人類潛意識能力，並有治療多種心理疾病的功效。

這年頭連遊戲都那麼玄學嗎？

他已經無力吐槽，作為一名根正苗紅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大好青年，自然是不會被這一兩句話矇騙過去的。

更何況，林遠自己就是心理師，也曾處理過不少來訪者的心理問題，用網絡遊戲來治病真是聞所未聞。

只是他的怪病已經超越了他的認知，連專業的醫生都檢查不出什麼毛病，死馬當活馬醫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如此一想，胖仔是他的救星也不一定，一向擅長說服自己的他，很快達到了心理平衡。

他將設備搬進畫室，畫室是一間獨立的房間，平時他在這裏寫寫畫畫，有時也會將自己的作品發到網絡上與他人分享。

從初中到現在，林遠身邊的人都覺得他是個怪人，總是關注一些別人不會關注的問題，也總看些類似《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之類的怪書。

他這個怪咖的大學宿友，還特意給他取了個綽號叫「哲學家」，多少有些譏諷的意味。

林遠倒覺得是個謬讚，太抬舉他了，他只是個愛想東想西的少年而已。

不過，曾經懷抱拯救人類夢想的少年，一轉眼，已是個背負房貸無力養活自己的青年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怪病會不會持續惡化，也不知道，困窘的日子有多麼漫長。

但為了那一點點希望，他會賭上一切可能，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