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布魯斯是在夜巡時,被塔利亞攔住的。黑暗的街道之中，無數冰冷的視線從隱匿處投來,令人膽寒。

塔利亞就站在光影交接處，叫人看不出她的真實情緒：「將父親和達米安交還給我，或者，我也帶走你的兩位家人。」

刺客聯盟進入哥譚后，第一時間分成了三支小隊，一支前往韋恩莊園，一支跟隨她至此，另一支，則被派去抓捕夜翼。

她的碧眼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波光灧瀲,彷彿融著深情,又格外冷酷。

布魯斯：「……」

不知道是不是塔利亞的錯覺,月光下的黑暗騎士彷彿僵了一僵，半晌沒說話：「……」

可以說,布魯斯現在的心情,是非常複雜的。

為什麼是今天？為什麼是今天？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今天？布魯斯都要懷疑了,小院長是不是料准了會有這麼一出，才在白天來找他商議，表示要來觀察一下哥譚傍晚的治安，好給商業街準備適當的安保力量。

……這個還真的說不準啊,畢竟院裏有一個阿波羅。

此時此刻，但他林就在黑暗騎士蹲守的屋子裏,檢查著電路情況,聽到外面的聲響,疑惑地推開窗戶，就和刺客聯盟打了個照面：「……草！」但他林先是吃驚，而後憤懣地一拍窗框，「雙面人！不愧是老雙面人了，我他也敢騙！說好的阿卡姆都已經掏空了呢？」

看看這個陣仗，這個美麗又危險的女人，絕對不可能在哥譚籍籍無名，肯定也是阿卡姆的一員啊！

「……」布魯斯的心思割裂成兩半，一半還停留在這裏，警戒着塔利亞，另一半則計劃着，如何讓自己平白受牽連的家人，免遭噩運，但這一切他都不會表露在明面上，即便手已經敲擊聯絡器，向蝙蝠洞發出警戒的信號，口中仍是沉穩地說，「這是刺客聯盟。」

刺客聯盟，連帶着塔利亞，都是一愣。

這什麼情況？怎麼蝙蝠俠夜巡還多帶了一人，看樣子也沒穿制服，不像新羅賓啊？再仔細一打量，就有人認出但他林這張頗有名氣的臉了：這不是那個捉鬼師嗎，說要把生意開進哥譚的。難怪有恃無恐，原來是有蝙蝠俠罩着——就是不太明白，他是怎麼能和蝙蝠俠搭上關係的？

「嗯？」但他林聞言，認真拿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塔利亞，「她和達米安、雷霄古什麼關係？」

塔利亞的眼神霎時一厲，眨眼間便舉起了槍，槍口直指但他林，動作極為乾脆利索：「他們在哪！」

「……」但他林不禁凝視槍口，口袋裏的聯絡器狂振起來的同時，在心裏想，哇……這可真是我所撈過的最自覺的一條魚，初次見面就把入院、勞改一步到位了。

但他林緩慢眨眨眼：「和我在一起啊，他們沒什麼事兒。就是你們還想見他們嗎？我可以帶你們去啊。」

布魯斯：「……」

但他林露出十分純然的表情：「你們帶齊人了嗎？多帶點叭，我那邊人手很多的，如果調集人手需要時間，我可以等，我不急……」

·

但他林這次去哥譚考察，還真不是有意的。他原本就是想讓布魯斯這個地頭蛇陪着，好確定究竟該怎麼給商業街安排安保力量。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私心裏也希望，這些安保力量未來不僅僅只是保衛商業街，也可以在布魯斯有需要的時候，聽從調遣，幫忙保衛哥譚，減輕布魯斯身上的重負。

能順路撈回刺客聯盟，真的是意外之喜——

達米安：「母親！！你怎麼也進來了！！」達米安用質疑的眼神看向布魯斯，「父親？？」

什麼情況，今天晚上小院長不是跟布魯斯一起出去的嗎，為什麼回來的時候，還把他母親、把整個刺客聯盟都帶進院了！

「……」布魯斯也不高興啊，黑著臉不說話。護送隊太坑爹了，撈剩下幾路刺客聯盟時，不知道是有意無意地在夜翼、阿福、老韋恩夫婦面前現了身，好聲好氣表示其實您家布魯斯就在我們這兒工作，工作了將近兩年了，短短几句就把長輩們給撈回了院裏。

「什麼？斯塔克也進院了？全家都進了？」托馬斯追着狀似無意透露內情的但他林問，「他們幹什麼呢？」

但他林搓着手：「他們負責的是紐約鬼屋的管理。不瞞您說，其實哥譚這邊的新鬼屋，也還缺兩位有經驗、有能力的管理層。」

托馬斯：？那說的不就是他和瑪莎了嗎！

夜翼：「……」

倒也不必這麼積極……

·

哥譚商業街正式開業啦！要說眾人最期待的，不是其他，正是被捉鬼師官網重點宣傳的「特色項目」——哥譚鬼屋。

外地人不敢來哥譚，倒是便宜了哥譚本地人，排隊也不用那麼緊急，皮特和女友隨便預訂，就訂上了首日下午的票，相約一起去體驗這個所謂的「特色」。

「要說咱們哥譚特色——」等待的時候，皮特左右看看周圍，壓低聲音，「還是小丑那群瘋子吧。大師這個招牌打得不行，怕是要砸。但凡和其他城市一樣，佈置個普通鬼屋，老老實實營業，也比搞這個噱頭好。」

女友也不得不承認：「真要說哥譚特色，那就該是阿卡姆吧。」

兩人交頭接耳地小聲說着，隊伍終於排到他們，交了票，掀開沾滿綠色藥劑的紫色帘子，兩人一貓腰鑽進了這個號稱獨一無二的鬼屋。

皮特邊鑽邊抱怨：「這門也太他媽小——啊啊啊啊——！！！」

紫色的大衣，綠色的頭髮，慘白的面孔，小丑就那麼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神躍動着那種讓他心跳驟止、恐懼到窒息的光芒。

為了能夠鑽過門洞，皮特保持着一個半蹲且彎腰的姿勢，平視就只能到小丑的大腿的位置。此時他身體僵直，頭仰得幾乎感到頸椎疼痛——可他動不了，他不敢動。

不知情的女朋友還在後頭推搡他，一手將他完全推進了這片地獄。

「親愛的朋友，為什麼不笑呢？看到我，不讓你開心嗎？」小丑俯下身，那張讓人恐懼的面孔就無限接近他，對方冰冷的呼吸，彷彿吹拂在他的面龐上。

鑽進門洞的女朋友也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尖銳刺耳的尖叫瞬間刺破了皮特的耳膜，連帶着他驟停的心臟，也像被刀刺穿了一般。

皮特：「跑……跑！」

女友已經喪失理智，腿軟地跌坐在地，動彈不得，皮特卻還跌跌撞撞地轉身，想往門洞外鑽——

唯一的生路，唯一的光明，唯一的出口，就在皮特的眼前咔吧一聲，殘忍地關上了。

皮特：「不！不——」

小丑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其他零碎沉重的腳步聲也向他逼近。原本昏暗的房間，燈光被逐漸點亮，展露出一處空曠破敗的大廳，那些鼎鼎大名、令人聞風喪膽的角色，就以各種姿勢站立在那裏。貝恩、雙面人、小丑女、螢火蟲、急凍人……

皮特已經忘記這是一座鬼屋了，就算記得，他也只懷疑，這是不是阿卡姆佔領了鬼屋——他們都太真了，沒有一點虛假，還有那種可怕的、讓人寒毛直豎的殺氣。

女友已經失去思考或是行動的能力了，只坐在地上流淚。

與此同時，鬼屋監控室里。

托馬斯啃著一根玉米棒，敲著鍵盤：「過了，過了！小丑你戲太多，整個體驗攏共也就十分鐘，你一個人佔一分鐘，其他那麼多角色還有什麼出場的機會？貝恩，上！」

瑪莎則好聲好氣地對轉職來後勤的小丑俠說：「一會兒你記得和小丑一塊兒出現，好讓他們知道，這只是一個鬼屋，不是真的……」

小丑俠應得快：「知道，我到時候接引他們去醫務室，那裏頭有很多食飲鋪子，受過驚嚇以後，他們肯定會需要狠狠消費一筆來安撫自己的心。」

瑪莎：「……是的呢。差不多了，你可以出場了。」

大廳之中，皮特本還坐倒在地，渾身顫抖地被小丑女用一根撬棍頂着額頭，下一秒就有人在另一頭拍手喊：「體驗結束！」

什，什麼體驗結束？他渾渾噩噩地抬起頭，看向聲音傳來的那一段，就瞧見一個面容和小丑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穿着鬼屋員工制服，套著一個亮橙色的急救小馬甲走了過來。

這亮橙色的急救小馬甲，一下衝破了恐怖的氣氛，違和感讓皮特漸漸從恐懼中反應過來。

原本還令他無比戰慄的阿卡姆們，在橙馬的口令下乾脆利落地站成一排，很整齊地喊口號：「多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腳還軟著的皮特：「……」

妝都哭花了的女友：「……」

啥……啥？這就真的只是一個鬼屋嗎？

橙馬小丑掛上服務型微笑：「請跟隨我從出口有序立場，檢查自帶物品是否遺落，我將帶您前往休息室。」

原本筆直站着的小丑女，沖着懵逼的女友嘻嘻笑出聲，如同每一個鬼屋員工在嚇壞顧客后，會流露出的情緒一樣。

「你、你們……都是假的啊？」女友總算緩過氣了，反倒比皮特先站起來，顫顫巍巍地扶著牆，「這扮的也太好了，我真以為是阿卡姆把鬼屋給佔領了……誒，就是你們扮成這樣，不會把真的阿卡姆招過來吧？」

真的阿卡姆們：「……不會的呢，您放心呢，親。」

可能是受完驚嚇的後遺症，女友說話還有點絮絮叨叨，哆嗦著堅持把手機拿出來：「那能合個影嗎？」

她半點不知道，自己求合影的對象，就是真正的阿卡姆們。

小丑俠挺身而出，維護同事們最後一點點尊嚴：「抱歉，鬼屋內禁止拍照的呢，以防泄露，這樣後面的顧客就沒有新奇感了。」

唉，這可太真實了。女友徹底不怕了，踩着高跟走過去，把還有點魂不守舍的皮特拽起來：「你自個兒使點勁呀，我怎麼把你拉起來。之前進門的時候，不是你先說，哥譚特色是阿卡姆的嗎？」

皮特還是心裏發慌，他是個運動員，比較直覺派，雖然此時員工們都站成一排，表示都是假的，他還是心裏發毛：「那，那也不能開門就見阿卡姆啊！這是要嚇死我，幸好我沒有心臟病！」

小丑俠微微一笑：「安全屋從不做虛假宣傳，您的反饋，我就當做是對我們服務的讚揚了。」

說「哥譚特色」，就哥譚特色。你就講，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吧。

·

但他林之所以將進駐哥譚放在最後考慮，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哥譚的複雜情況。想要獲得一個相對比較安全的環境，但他林認為至少要等阿卡姆全部進院。首先解除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其次，追溯根本——想要改變哥譚的現況，必須從政治上、從經濟上、從法律上三管齊下。

這不是一個短期內能達成的目標，布魯斯為此奮鬥十數年，也仍舊不甚順利，哥譚勢必是一根難啃的硬骨頭。關於這個，但他林直接向布魯斯表示，院內願意全力配合布魯斯的一切計劃，有任何需要，院內的一切資源都可以隨意取用。他已經做好了長期抗戰準備，對於仍舊沒有外鄉人願意前往哥譚體驗鬼屋，也並不心急。

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轉眼間便又過去兩年。

在這兩年中，一些債務較輕的超英們，已經可以解除員工合約，但都不約而同地留了下來。畢竟現在院內基本人人高級，自由方面不存在任何問題，而且不管從哪個角度想，保留合約都比解除好，畢竟院內條件如此優秀，而且誰也不能確定自己出院以後，多久還會二進宮……

哥譚的情況也有了極大的好轉，主要還是商業街這個太Bug了，根本就不走常理。想要暗地裏拔除捉鬼師的哥譚幕後黑手們，想要搞事情又搞不過安保，別說有整條街的義警了，就光是鬼屋一個店鋪的員工出動他們也擋不住啊！想從經濟碾壓呢，又有誰能幹的過哈迪斯、赫爾墨斯？政治那就更別說了，但凡在政治、陰謀上搞得比較厲害一點的反派都進院了，福爾摩斯一家坐鎮，誰能幹得過歐洛絲？

耶和華時隔兩年，再次回到院裏時，但他林就半是得意地佯裝感慨：「主要是啊，我慧眼識才，伯樂相馬，這院裏啊都是人才！」

就連赫拉的婚介所，也都有模有樣地辦起來了。但他林倒是誤會了赫拉的能力，雖說赫拉沒法搞好自己的婚姻，但她拉個紅線還是綽綽有餘的呀，尤其是還有刺客聯盟的情報網幫着……就是不知道刺客聯盟在用曾經刺探大人物機密的情報網，追蹤普通男女鐘不鍾情、靠不靠譜的時候，內心會不會升起悲憤之感……

但他林就對着地圖挨個排查：「中心城……大都會……紐約……布魯克林……哥譚……嗯，基本上該通關的都通關了。就差一個。」

耶和華配合地搭話：「什麼？」

但他林：「變種人。」

變種人的存在在近兩年越曝越多，這不僅不能讓普通人類接受他們，反而激化了對變種人的反感和抗拒。

但他林能接納的了X學院、X戰警，難道還能把所有的變種人都接進院嗎？想要真正幫助他們，只有改變人們對變種人根深蒂固的看法。

「我能做到這個，我能改變大家對變種人的看法。」但他林一點也不虛，「我手頭上有Fly，有那麼多智囊團，通過輿論逐漸改變人們的看法，最後肯定是能成功的。但——那要太久了。有多少變種人將會在這個過程中受到傷害？這不像輔助布魯斯整治哥譚，哥譚就那麼大，人盯人也能保證治安，變種人的存在散佈世界，我沒法照料得到每一個角落。」

耶和華已經懂了但他林的意思，他淡淡笑着和但他林對視片刻。

最後，神說：「普通人與變種人該平等相處，他們同樣都是人類。」

紐約街頭，正被警方抓捕的變種人突然仰頭，彷彿察覺到了什麼。原本圍在建築外義憤填膺、滿臉厭惡的警員們，紛紛露出忪怔的表情，接着茫然起來：為什麼他們要大費周章地圍堵一個變種人？對方不就是砸壞了一個自動販賣機嗎？

警長困惑地摳摳頭，轉身對警員們說：「去去去，抓個破壞公物的小孩至於搞這麼大陣仗……我進去把他提溜出來就行了。」

警長沖着建築物裏頭嚷嚷：「你自己出來還是我進去抓你啊？就是不小心砸個自動販賣機的事，照流程賠完就行了，你跑個屁啊，擅闖私人領地也是違法的知不知道？」

華盛頓某普通家庭中，母親原本正邊哭邊打着孩子：「我怎麼會生出你這個怪物？這可怎麼辦，警察會上門的，我保護不了你啊！」

神的言靈一下，母親停住動作，納悶收手：「我發什麼瘋呢……變種人就變種人唄……有個超能力不是更好找工作？」

也是在言靈落下的下一秒，無數的信仰驟然凝聚，順着紐約那條溝通了療養院的彩虹橋，海洋般湧入整個療養院。從無形，凝聚成有形，汩汩金色而神聖的信仰充斥了整片天地。

但他林還未來得及為這景象而驚嘆，腳下的宇宙島突然震顫，自島嶼之下，有一座巨大的、遮天蔽日綿延千里的山脈，騰空而起，原本只是能穿透土地的虛影，而後在信仰的托舉下愈發上升、逐漸凝實。

正在療養院各地工作的神明們齊齊仰頭，宙斯更是露出幾乎魂不守舍的表情：「奧林匹斯……」

奧林匹斯因眾神的覆滅而淪陷，又因善舉帶來的信仰而升起。

所有的員工都不禁放下了手頭的工作，仰頭看着這神聖、震撼的宏偉一幕——

但他林：「？搞什麼？誰讓這山升頭頂上的？擋不擋太陽啊，給我降下來。」

眾神：「……」

奧林匹斯山：「……」

但他林大為抱怨：「什麼意思，這山幹嘛搞到我療養院來，是不是外面那些希臘神又要大波入院，你這個是強買強賣啊！我不幹！」

「咳。」耶和華清咳一聲，幫僵在空中的奧林匹斯山找台階下，「還是關注一下療養局的員工選拔吧，我這次回來，是因為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他有一個特質非常好，和你蠻像的……」

但他林：「噢？」

耶和華幽幽地說：「都有一顆薛定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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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結辣！這篇文，前前後後寫了5個月多，把自己想寫的都寫了，想給的好結局都給了，終於完美結束！心裏還有點小激動，好像自己就是小院長，終於打通關了一樣……明天開更番外，不長，很短的，想寫個假如但他林在Bruce的世界，在還是小演員的時候，遇上了哥譚的黑暗騎士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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