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本非江湖莽撞人 第三回 紅樓水潺潺

第一卷 本非江湖莽撞人 第三回 紅樓水潺潺

撥開人群,快步向那白玉橋旁走去。

遙指那朱紅的酒幡,那貴公子回身問道:「老家人,你可知那酒幡之下,是何酒家?」

那老者遂眯起雙眼,看了許久,眉頭舒展,徐徐答道:「哦,那白水清雅乃是老店啦,老奴還年輕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安淮府了。約莫得有三十餘年了。公子先前極少到此處,故而也無甚印象。」

「那這白水清雅是為何意?」貴公子又問道。那老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二人故結伴來到那酒幡之下,向店內望去。不大不小的店面擺滿了酒罈,那身着粗布褂子的老掌柜相貌清癯,鬚髮皆白,正在那賬台低頭用左手撥弄著算盤。

熙熙攘攘的人群路過,竟無一人駐足。其他酒樓客棧皆是座無虛席,唯獨這白水清雅,店中擺的四五張紅木桌子,竟無一個客人,實在是蹊蹺。

可那公子見了,雖不動聲色,可心裏着實好奇,已起了念頭:「這白水清雅實在蹊蹺,不如前去戲耍那店主一番,再問清緣由。」想到這兒,回頭使了個眼色,那老者也領會其意,默默搖頭,緊跟其後。

兩人走入店中找了張靠近賬台的桌子坐下,那公子一撩衣袍將手中摺扇收起,拍在桌上,那老者則是侍立身後。那公子小聲問道:「老家人為何不坐?」老者則是謙卑答道:「老奴不敢與公子同坐。」

「你我雖是主僕,但情同父子,又何須在意這些繁文縟節。」那公子笑道,遂強要那老者坐在身旁。兩人只顧環顧四周,隻字不言。過了許久,也不見有客人進來,更不見掌柜夥計出來招待,只覺無聊,又顧忌自家身份,不好明著挑事,只得癟著嘴繼續坐着,只是那屁股卻不安分起來。

實在無聊,那公子瞥了一眼低頭算賬的掌柜的,心裏暗罵道:「好個不識相的老東西,活該你店裡冷清至此。見本公子前來竟視若無物,換做平時定要將你一頓好打,今日多有不便,不如先走。」便冷哼一聲,抄起那扇子展開,對身旁老者道:「我們走!」

二人方欲出門,只見迎面走來兩位青年。走到前頭那個一攏紅衣,玄紋雲袖,隱隱約約露出那白如凝脂的指頭,攥著那袖口,披一件玄色紫絨襖,用金絲針綉片片金羽一般的紋路,綴在衣角。頭戴束髮紫金冠,嵌著一塊幽藍的寶石,價值連城。腰間一道紅錦紫雲帶,綴著塊金絲銀邊白玉佩。

腰懸一柄銀鞘寶劍,上鑲著一十二塊指間大小顏色各異的寶石。行走之間,右手有意無意搭在那劍柄之上,看來也是個習武之人。

再看其面貌,不過也二十歲上下,清瘦挺拔,卻生的好生俊俏。面如傅粉,唇若塗朱,膚似凝脂,明眸皓齒。青絲束起,鬢若刀裁。眉若墨畫柳葉,眼若璀璨繁星,一顰一笑皆如桃花綻放,一怒一喜皆是月盈月缺。

只相對一眼,那貴公子便若丟了魂魄一般,停在原地。

而那青年身後亦跟着一衣着華麗,穿着短裝的俊俏男子,隨從打扮,兩人一般年歲,也佩刀懸劍,邁步走來。只是那走在前頭的公子眉頭緊鎖,臉頰泛紅,銀牙暗咬,眉宇之間團著微微怒氣。那身後的隨從則是滿臉憂慮,急忙追上。

走入店中,隨即坐下。只將腰間長劍解下,輕放在桌上。那隨從急忙趕來坐在一旁,可還未沾上板凳,那公子雙眸一蹬,怒氣沖沖的說道:「何人准你坐了?」那隨從受了驚嚇,急忙起身,侍候身旁。

見侍從一臉惶恐,於心不忍,那公子自知失態,輕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你且坐下罷。方才我無意之言,切莫掛心。」侍從聞言又展開笑顏,這才謝恩坐下。

那先前的貴公子見狀急忙壓低聲音,用扇子遮了半臉,問身旁老者道:「此人衣着華貴,定是富貴人家。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這安淮府中不想竟然還有這般人物?」

那老者遂眯著兩眼窺探那坐着的公子,不防卻被他發現,急忙收回眼神答道:「老奴看着好生眼熟,可一時間竟也記不起是哪家的公子。」貴公子收了扇子,沉吟片刻,便迴轉道:「我們回去!」復又回到店中,還是在原來的位子坐下。

如此一來,這店中除了那掌柜,已有了四位客人。

掌柜的終於邁開了步子,轉出了賬台,右臂的衣袖空蕩蕩的隨着步子搖擺,笑着對那後來的公子躬身拜道:「原來是白......」那公子使了個眼色,瞥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另外兩人,掌柜的急忙說道:「原來是白公子,老朽有失遠迎了。」

「凌伯不必客氣。我等自是來坐坐,無甚要緊事,凌伯大可去忙,不必招呼。」那白公子倒也爽快,只是雖面帶微笑卻難藏那一絲傷感。

凌掌柜卻又擺出兩隻大碗,端來一小壇酒,為他二人滿上,笑道:「既然白公子都如此說了,那老朽就先去忙了。若是白公子有甚麼吩咐,千萬別客氣啊。」

「都是老熟人了,我們自不會和凌伯客氣。」那白公子笑着端起酒碗,小口小口的呷著。

那凌掌柜便回身欲走回賬台,先前的公子見此一幕,心中不平,當即發作起來,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那凌掌柜怒斥道:「你這老匹夫好不曉事!本公子坐在這裏許久你卻無視於睹,那姓白的方來你便招呼,你是甚麼意思!莫非看不起我沈墨魚么?」

凌掌柜慌忙擺手說道:「豈敢豈敢!」又定睛細看了一番那沈墨魚,恍然大悟道,「哎呀呀,老朽老眼昏花只當是尋常客人,不想原是沈家的大公子,多有怠慢,還請寬恕則個!」

沈墨魚冷哼一聲,幸有那老僕寬慰,這才坐下,隨口說道:「給本公子來一壇酒。」凌掌柜聞言遂賠笑道:「實在對不住沈公子,小店不賣酒水。」

沈墨魚聞言瞠目結舌,兩眼瞪圓,指著這滿屋子的酒罈子質問道:「滿屋子的酒,你卻對本公子說不賣酒?你是欺我傻還是欺我瞎!」復又站起身來,就要去抓那凌掌柜,誰知那凌掌柜卻縱身一閃,極為迅敏的躲過了沈墨魚的手,讓他撲了個空。

又躬身搖頭攤手道:「不瞞沈公子,小店這酒罈里,都是白水。小店不賣酒不賣茶,只賣白水。」沈墨魚聞言,哭笑不得,方想開罵,卻又想起那門外酒幡之上寫的「白水清雅」四字,這才明白其中道理。

可又不肯就此罷手,便用那手中摺扇指向白公子道:「那他,他喝得也是白水么!」凌掌柜笑着點頭,沈墨魚則是回頭去看那白公子,只見其復又倒了一碗水,半舉著對他笑道:「閣下若是不信,大可來嘗嘗。」說罷,竟將碗口傾瀉,將那一碗水盡皆倒在腳邊。

沈墨魚焉能忍受如此大辱,可見那白公子握著長劍,自己又不會武功,不敢與之對峙,只能將滿腹怨氣傾斜在那手無寸鐵,且少了一條臂膀的老掌柜身上。

上前揪住其衣襟,厲聲喝道:「哪裏管得那許多!你這酒館之中,焉能無酒?我管你是去買,是去偷還是去討,本公子今日就要在此處喝酒。若是敢道半個不字,少時拆了你這店面!」那老僕在一旁連聲勸解,怎奈沈墨魚怒氣正盛,絲毫聽不進去。

而那凌掌柜雖神色慌張,連連賠禮道歉,眼神之中卻沒有絲毫的怯色恐懼。

倒是那坐在一旁的白公子,雙眸之中,怒意更盛,只將那碗中的白水潑出,將那沈墨魚大半衣衫淋濕。老僕大驚,急忙要取出手帕為沈墨魚擦拭,卻被他一把推開,鬆開那凌掌柜的衣襟,邁步走向那白公子,指著鼻子罵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對本公子如此無禮!可知在這安淮府,誰敢動我沈墨魚一根毫毛!」

「沈墨魚?」那白公子聞言微微蹙眉,又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目視前方道:「我當是哪裏來的蟊賊在這裏叫囂。未曾想竟是沈員外的大公子,那沈員外也算得上是一代英傑,怎麼生出這般豬狗不如的兒子,只會給他丟臉。」

沈墨魚氣得渾身顫抖,冷汗直出,咬牙切齒道:「今日我便叫你見識見識本公子的厲害!」說罷,便捲起袖子去搶那放於桌上的銀鞘寶劍。

而那凌掌柜此時卻退後數步,微笑着看着那二人,撫須不言。絲毫沒有勸架的意思。那白公子見沈墨魚搶劍,只伸出兩根手指按住那劍鞘,任那沈墨魚如何使力,臉頰漲紅,雙眼瞪出,額冒虛汗,咬牙切齒,卻也不能挪動那劍分毫。

僕從見了在一旁竊笑,老者望了卻在身後干著急。只見那白公子又呷了一口白水,便鬆了手指,讓那沈墨魚向後栽去,又起身補了一掌,正打中他胸口,將他掀翻在地。手腕向上一托,便將銀鞘寶劍頂出,迴旋入手,收在身邊,眨眼之間,所有招式,一氣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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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冷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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