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犬欺虎妻

一直到中午，楊夢吉在現場實在是拿不到什麼有用證據，最終也只能下達回去的命令。

親事官們早就巴不得走了，一個個面上雖不說，心中卻樂開了花。

回到探事司，一堆當官的在班房中討論案情，而自己這些底層親事官則被安排出去收些有用的消息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葉楓也是巴不得早點下班。

眾人得了命令之後便散去，葉楓腹中咕嚕咕嚕直叫，徑直奔著廚房過去。

「葉大人，大家都出去了，您怎麼還在這裏啊？」一個宦官提着一份盛了飯菜的盒子到他桌上：「錢叔說給您家中夫人備上的，您一會記得帶回去哦。」

葉楓一笑，將這蓋子打開：「呦，錢叔倒還夠意思啊，給我家娘子炒了這麼多好菜呢。」

其實葉楓這人雖然在探事司不受同事待見，但是其他人還是蠻喜歡他的，畢竟自己以前剛毅正直，而這些底層人物誰人不喜歡呢？

他將最後幾口米飯刨到了嘴裏，將這盒子提起，笑道：「那就替我謝過錢叔了。」

等到葉楓提着出去了，這小宦官才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什麼世道？這麼正直有能耐的人，卻連活都快活不下去了！唉！」

這話剛說完，楊夢吉卻從一旁轉進來，他看了看葉楓離去的方向，又尋思著小宦官說的話，心中想到了今日早間在太尉府提醒自己的人便是他。

眉頭微皺，看來自己還是對手下不太了解啊。

回家路上，葉楓有些哭笑不得。

當初的自己當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這司里管一日三餐，錢財不是拿去接濟別人，就是補貼本身用度。而如今家裏面有了個媳婦，方才想起沒有餘糧了。

『一個媳婦就算了，還帶着一個養娘！也不知道這養娘咋想的，人家都落魄成這般模樣了卻還跟着？』

葉楓是真想不通這古代人的主僕關係，明明主家已經傾家蕩產了，這僕人卻還願意侍奉落魄的主家。

要是今天一天不回去，她兩豈不是要餓上一天了？

誠如葉楓所想，家中無糧的情況正困擾著兩位小娘子。

李婉兒靠在桌上，雖粗布麻衣也難掩其姿色，那美而不艷的容顏卻掛滿了愁容，看着這家徒四壁忍不住感慨萬千。

「那王婆說姑爺是在東華門內做事兒的差人，我看多半是這街上的閑漢！」養娘小蘭雙目通紅，那家中的米缸都快被她掃了個便，裏面卻見不得半粒米出來。

看着那陶碗裏面半碗已經發霉的米，她更是忍不住眼淚直流：「還說遇上了個好姑爺，姐姐下半輩子可以不為生活奔波了，沒想到還是個窮光蛋，這才剛剛成親就要隨着他餓肚子？我看他必然是個潑皮閑漢，沒成想還裝出一副模樣，當真是叫人噁心得很！」

「葉郎是個清廉的人，昨日為了娶我宴請了街坊鄰里只怕早就花光了積蓄。」李婉兒倒是個體貼人，她從懷中取出一塊祥雲玉吊墜，嘆了口氣，道：「這是父親留給我的最後念想，且將它典個幾兩銀子換些米菜來，等葉郎月俸下發了，再將它贖回來也可。」

「姐姐，那可是主君在你十五歲時候送的啊！怎可將它典了？且等那姑爺回來再說，如何？」

「家中無糧，拿這玉來又有何用？」李婉兒輕嘆一聲，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已是葉郎的人了，自然要為這個家操持。」

說罷，她起身領着小蘭出了門去。

要說葉楓住處雖在城中，但卻也是深巷僻靜去處，出了巷子方才是那坊市北街。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這北街王記當鋪。

這當鋪里當真是冷清，三五個閑漢正靠在裏間角落喝茶打趣，掌柜的與兩個綾羅綢緞的公子爺正在櫃里鑒著幾件古玩珍品。

二人一進來立時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見李婉兒將這玉吊墜放在了柜上，向著裏間掌柜道：「我這玉墜能當二兩銀子嗎？」

掌柜的過來，雙目很快便被玉墜吸引，將這玉墜拿起來細細看了一翻，還未說話身後的公子爺便在幾人的簇擁之下過來。

「這是誰家小娘子啊？」公子爺的目光中透著淫邪，笑嘻嘻的掃視着李婉兒。

身旁一個閑漢過來，在他耳邊低聲道：「張爺，這是我家一個租客昨夜才娶的小媳婦，我昨夜也過去吃了喜酒，自然認得。那家男人就是個廢物，哪敢與張爺作對？」

「哦？」張爺大喜，向著掌柜的打了個眼色。

這李婉兒也發現了幾人的不善，只想着快快簽了那典當文書便離去。而掌柜的也從櫃下取出五兩雪花銀拍在柜上，同時從旁邊取過一份文書：「哪裏值得二兩？五兩也值得！

此話一出，直叫二人喜不勝收。

掌柜的執筆，問了李婉兒的姓名籍貫，簡單寫了幾筆，便交給李婉兒畫押。

只是當她畫押后準備取銀子的時候，掌柜的手卻搶先將這銀子收了回去，面上也極為不善：「小娘子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啊？」二人大驚，只見那掌柜的隔着木柵將文書與她二人一看。

原來適才只急着拿銀子，而掌柜的卻將這文書換了頭尾，原是典當玉吊墜，卻將自己給典了出去？李婉兒心下咯噔一聲，看着角落閑漢圍了過來，她急忙推了一把身邊的小蘭：「快去找人！」

「找人？今天就算是趙大官家來了，這白紙黑字的文書在這，他也管不得我！」公子爺浪蕩笑着：「給本公子帶到後院去！」

卻說葉楓並未徑直回去，而是順道去了北街一家米店。

那掌柜的正在門前吆喝着夥計下貨，一見葉楓過來便急忙拍了拍身上的米灰，便一瘸一拐迎了出來：「大人，怎麼今兒有空過來坐坐？」

「朱三，你要請我進去坐坐，卻又捨不得那凳子和好茶，那我還是不要去了！」葉楓打趣著對方，只是站在這門前也不進去。

這朱三如今已有四十好幾了，雖現在開着米店，可在年輕時候乃是這街面上出了名的好漢，在這汴京城也是有點名氣的。只是後來遭了仇家算計，落得個跛腳的毛病。當初要不是自己的父親救下他，只怕早就命喪街頭了。

便是他這米店，也是自己父親給的本錢做起來的。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甘願給自己父親做了十年的腿兒，到現在自己繼承了父親的衣缽，他也繼續給自己做腿兒。

雖說他朱三已經不問江湖事許多年了，可他曾經的弟兄在這汴京的小江湖那都是有名的人物。要說現在朱三叫他們去玩命，肯定人不願意。可要是朱三問他們收點消息，那可都是義不容辭的。

而這也是自己能夠在探事司能夠屢屢破案的根本原因。

就在朱三準備叫人備茶的時候，葉楓卻叫住了他：「不用了，我這也急着回去。只是順路過去，有點事讓你幫個忙。」

「啥事兒你招呼一聲就是了！你三叔我啥時候含糊過？」朱三笑道。

「得了，我看你這也忙着。」葉楓道：「一會忙完了，讓個夥計給我家裏送點好米過去吧。這家裏有媳婦了，可不得置辦點柴米油鹽啊？」

說罷，葉楓便把銀子掏出來遞給他。

只是朱三卻不接了，直接道：「我當什麼事兒呢？我給你置辦就好了。現在你自己方才成親，家裏大把花銀子的地兒，誰還缺你這幾錢銀子？」

葉楓正待推遲，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快步跑來，遠遠便向著葉楓呼喚：「姑爺，姑爺？姑爺！」

他抬眼看去，正是跟着媳婦嫁過來的養娘小蘭，看她模樣着急得很，也不知家中出了什麼變故？

她跑到葉楓近前，叉著腰喘氣，一時間也說不出個什麼來。

「怎麼了？」葉楓詫異，道。

「姑爺……快……王記當鋪……快……」

「有事兒慢慢說，到底怎麼了？」朱三也關切道。

小蘭調整了一下呼吸，方才向著葉楓急道：「姐姐適才去王記當鋪典當祖傳的玉鐲子，卻被那當鋪掌柜勾結幾個浪蕩子弟扣在了店裏，姑爺你快去看看吧！」

一聽到這，葉楓撒腿便望着前面過去。

雖然自己與媳婦並沒有什麼感情，但畢竟是嫁給了自己的，這心裏面的責任感又叫他如何敢不擔當呢？

尋着記憶，葉楓很快找到了那家王記當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