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到汴京

宋，政和五年，汴京。

繁華依舊，距離那場華夏巨變尚有十二年。

春風拂過千萬家，送了明月，迎來天明。

緊閉的房門推開，一個約莫十八九的男子信步出來，踏過院中被春風蹂躪的梨花，轉入小巷，望着遠處青石鋪就的大街過去。

大街兩旁的商鋪正忙着開門，汴京城又將迎來喧鬧的一天。

「握草，昨晚還在香州過我的退休長假，好不容易才撩到一個大漂亮，還沒來得及嘗呢就把我扯到這來了？不過，昨晚不也得到補償了嗎？我就說老天爺是公平的吧！」

這天好景好心情自然好，他甚至哼起了小曲，在這街道慢慢走着，像是一個好奇寶寶一樣打量著這裏的一切：『三十多年特工生涯，做過卧底，也入過叢林，緊繃的工作已經讓我太累了。現在從容退休了，在這北宋了此餘生也不無不可啊！我看這裏風景秀麗，空氣也挺好的嘛，人也精神了許多。』

想到這，他方才想起了這具軀體的原本記憶。

原來這個人也叫葉楓，說不定還是自己的老祖宗。原本自己已經五十幾歲了，但是這一具身軀方才十八，家裏無老無少，好不容易用這一生家當討個媳婦，臨了要洞房還便宜了自己。

活動活動，這渾身充滿力量的感覺當真是讓自己的靈魂也年輕了起來。

畢竟是皇城探事司親事官，那可得一米八的彪漢子才行，自己這身材這力量比起過往年輕時候那是絲毫不落下乘啊。

而且這親事官一年多少還是有些俸餉的，乃是那趙大官家的心腹，大宋的錦衣衛啊！比起以前的生活，這樣的人生簡直不要太輕鬆。

探事司其實就相當於是後代明朝的錦衣衛，只是這探事司一般沒有皇帝的命令是不會出京城，而且也沒有錦衣衛那般直接可以執法，很多時候都需要將人抓到有司才行。

而這親事官就是邏卒，也就是察子，那可是皇帝的心腹鷹犬，在這京城那可都是橫著走的。雖如今滿打滿算，整個探事司也就只有二十人，沒有輪流的邏卒，但是大家依舊很輕鬆。

然而二十個人，要監視整個汴梁城那幾乎是不太可能的。

好在這工作待遇高，油水也高，所以不少親事官都養了腿子，專門給自己打探消息。一個月給腿子一點錢，自己還能坐着玩，豈不快哉？

記憶中除去忙的時候，葉楓基本上都沒多少事兒做。

這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嗎？沒有槍林彈雨，沒有勾心鬥角陰狠毒辣，每天就上班陪領導下班陪媳婦。這比起自己的長假來說，更是讓人舒服。

只是葉楓不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他原以為自己能夠在這裏好好上下班，過一個平常人的生活，卻不知道在將來的人生中，他不僅沒能如此愜意，卻比以前的人生更為險惡。

也不知轉了多久，直到前面傳來一聲呼喚，他方才收回心神。

「葉楓，葉楓，這裏！過來，過來！」

葉楓左右張望一下，方才在那街邊攤看到了一個與他一般衣着的人正揮手呼喚自己，記憶中這人叫李達，也是探事司的親事官，和自己關係也是非一般的鐵。

見他呼喚，葉楓應了一聲便快步過去。

這大宋還不錯，這麼早就能吃到早點，當真是厲害。

「夥計，再給我上碗面。」

「好嘞！」

等到葉楓坐下，李達方才笑嘻嘻給他滿上一杯茶：「兄弟，昨晚大婚之日我沒能過來，實在是慚愧。本來我該自罰三杯的，但咱們只能喝茶不能飲酒，那就唯有對不住了！」

要說這探事司親事官不得飲酒賭博，紀律嚴明。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導致探事司親事官雖是肥缺但卻屢屢招不到人，搞得朝廷沒辦法不得不定了額。不過，這也更好，至少飯碗是越來越鐵了。

到現在，想要進探事司，沒個好的關係那也就只能看看罷了。

葉楓含笑，對於這個年代酒那可是必需品。

昨夜自己新婚，若是他李達過來必然喝醉。雖有紀律，但夜間又不當職，喝了也就喝了。

如果不是大事兒的話，只怕他李達也不會不來，於是問道：「昨晚怎麼了？」

「我要說昨夜在夜市抓了幾個兵油子，只怕還說不過去。但是昨晚當真是出了大事兒，我因為抓人去有司，所以也被叫去當職。昨晚當真是出了大事兒，今兒只怕這事兒就得交給咱們探事司，昨我可在哪兒守了一夜。媽的，說來怪滲人的。」李達埋怨道。

「怎麼個滲人法？」葉楓道。

「我跟你說，你可別瞎說。昨晚咱抓了兵油子本來準備過來，但三更時分便是我方才準備走的時候，太尉府發了命案。聽說是妖怪殺人嘞，那死者的腦袋都被咬掉了。」說到這，饒是在這大街上，李達也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咱們探事司又不是府尹，死了人不應該是府尹的人管嗎？管我們屁事？」葉楓得了前世記憶，自然曉得自己的工作職責。

「誰知道呢？要不是司里的押司大哥喚我過去，我才不去那地方尋晦氣呢！」李達道：「你且別打斷我，咱三個弟兄過去的時候府尹的人已經到了，倒是沒有看到什麼。只是守夜的時候，總覺得毛骨悚然的，耳邊還若有若無的聽到鬼叫聲。」

李達越說越有些后怕：「咱們三個人守夜，三個人可都聽到了嘞。還有一個看到有白影子飄過，要不是咱們殺氣重，只怕都被那惡鬼給結果了。」

聽着李達說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葉楓卻覺得有些好笑：「瞧你那膽子，怎麼嚇成這樣？」

「我膽子？他奶奶的，我當初可是在墳場過夜，幹啥沒幹過啊？但昨晚真就覺得有些滲人。」李達后怕道：「不信你一會去看，咱們回去點卯了必然就要被叫過去。」

「得得得，我且信你一回。」葉楓道：「一會就過去看看！」

李達岔開話題，道：「剛顧著解釋我的事兒了，你呢？別人成親都有三天假，你成親第二天就要做事兒了？我上次不囑咐過你嗎？讓你給張捷送些禮物。人家是都頭，管着咱們呢！你說你這人不貪就算了，還那麼剛毅，搞得都頭那麼不爽你。要是這剛剛成親就丟了飯碗，你拿什麼養家啊？」

握草，剛還在慶幸有個工作，這轉身卻要成無業遊民了？

祖宗啊祖宗，我的小祖宗誒，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剛的人啊？你要是遇上了包大人，只怕就是展昭咯！葉楓連連嘆氣，說真的他卻提不起氣來，畢竟前面葉楓的為人剛毅正直，雖然撈不到什麼油水，但好歹一腔正氣在心頭。

『唉，誰讓我接了你這麼一個爛盤呢？且看看吧，老子是如何將這些傻叉收拾得服服帖帖，讓葉楓這個名字在這個時代比蔡京還響亮！』

「我說你也是不知道改改你的臭脾氣嗎？帶動東西走動走動，也不至於如此了！」李達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見那夥計送面上來，也只得閉口不言。

待夥計走了之後，他方才又道：「聽說咱們這最近來了一個新的指揮，你要手頭有點的話就過去走動走動，你要手頭沒的話。」

說到這，他從懷中取出一紅帕裹子，放到桌上的時候還能聽到一聲脆響：「這裏有二十兩銀子，都是方出的大錠官銀，白花花的送人好使。你且拿去應付一二，權當是哥哥我給你成親隨的禮了。」

葉楓看了看這裹着的銀子，又看了看一臉真誠的李達，心中不甚感慨，說真的自己也沒想到那葉楓還有這等好兄弟！回想自己前半生，在外人眼中那是羨慕嫉妒恨，但是卻連個掏心窩子說話的伴兒都沒有。

做特工久了，有時候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些話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感覺自己的上半生好似白活了，卻沒想到自己到了這裏還能從頭來過。

更沒想到今天還能在這裏遇到一個無話不談的好兄弟，抬手就是二十兩雪花花的銀子，當真叫他這顆冷血的心感動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