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冥婚三

第九章 冥婚三

離城隍廟不到三百米的李家閣樓上。

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壯漢,規規矩矩的站在乾瘦的少年身後。

這個壯漢就是平礦赫赫有名的狠人,李苗,也就是黑胖子輝子嘴中的李大炮。

此人很有天賦,不到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陰陽合靈了。還跟著當年一個湘西逃難過來的瞎子,學過些本事。而且他從小就在街面上混,籠了一大票大大小小的混子在身邊。他為人豪爽,從不重小財,出手則狠辣,動則重傷至殘。

不到十八歲時,就儼然是平礦叫得響名號的大混子。在那個年頭,在平礦也算得上是個人物。手下有好幾十號兄弟跟著混飯吃,每次出門五六人擁著。走在路上,人見到他怎麼著也稱呼一聲李爺。

可惜好景不長,平成二十四年,全國性嚴打。一夜之間,平礦大大小小能叫的上名號的混子都一網打盡。

李苗也難逃法網,本以為這一生就這樣結束了,最終也就是首上一刀。

沒想到他碰到了人生中的貴人,也就是被礦上人稱笑臉佛的洛邑李家的老二。

李老二把他弄出來,改了一個名字,就叫李大炮,然後把他安排在開拓區上班。自此之後他老實了七八年。

直到前年礦上塌方,死了近十人。事情出后,家屬鬧得很大。後來就是李大炮去收尾的。聽說一人就賠償了兩千塊賠償金這事就算過去了。

這事流傳版本很多,沒有人知道他具體是怎麼操作的。但是大家都認為他用了些不見光的手段。

就因為這件事情,他一下子就被提拔為開拓區一區副區長。

站在李大炮前面的乾瘦少年,是李家小字輩的老三,也就是李老二的侄子。

人看上去一臉蠟黃,嘴唇烏青。不時還咳嗽兩聲,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而且他帶著一副厚框的眼鏡,眼鏡很大顯得臉很小,臉頰內陷,像是有兩塊肉被硬削去似的。骨骼感明顯,一副刻薄寡恩的樣子。

他舉著望遠鏡,從李家閣樓之上一直看向城隍廟的位置。他嘴巴裡面一直念叨著什麼,如果仔細聽的話。能清楚的聽到他在複述近三百米城隍廟門外東方和謝七爺的對話。

看了一會後,他又接著咳嗽幾聲,咳得十分大聲。咳到後面,就連手上的望遠鏡都有些拿不住了。可是他的手卻一直死死的握住望遠鏡,嘴裡竟然還在複述城隍廟門口的對話。

一直站在他身後規規矩矩的李大炮,眼中充滿了欣賞的目光。

李家的這個少爺,還真是個不讓人失望的角色。有膽子把手伸到贛西萍水來,洛邑李家還是有幾分不凡的。不管是李笑臉佛李二爺還是這位李家病秧子的三少爺都是狠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姓李的少年,一直看到謝七爺和范八爺消失后,才把望遠鏡放下。放下望遠鏡的時候,死命的咳嗽幾聲,吐了一口帶血的痰在地上。李大炮剛忙上前,少年擺擺手,避過身去,自己從兜里拿出一塊手絹擦了擦嘴,整理一下頭髮,然後回過身來開口說道。

「老太太情緒還好吧?」

姓李的少年,說話柔卻粘連,好像還是有口痰在嘴裡的感覺,說話的時候含糊不清,讓人很難受。

李大炮要仔細聽才能聽清楚。

「三少爺放心,我媽沒有問題的。」

姓李的少年,手推了一下眼睛,頭輕輕的搖動一下,顯然不太相信。

「李哥,有些事情不要掉以輕心,怎麼說,那也畢竟是她親生女兒。」

李大炮咧嘴笑開,神情透出一絲殘酷道。

「三少爺,死了的李家人,已經不是李家人了。」

姓李的少年看到李大炮的表情,微微點頭。忍不住又咳嗽幾聲,而且越咳越大聲,止都止不住。他的手不自覺就摸向衣服上口袋,要伸進去的時候遲疑了一秒鐘,拿出一片藥片,迅速放進嘴裡,然後閉上眼睛憋著氣。

李大炮迅速去倒了杯水,端到他面前。姓李的少年,過了有一分多鐘才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一口水下去,少年的臉色竟然變好不少,就連嘴唇顏色也看上去紅潤點。

李大炮看到這藥效果竟然這麼明顯,想到老媽的久咳之症,有心問一下,不過話到嘴邊卻憋回去了。

李姓少年喝完水后,就一直閉著眼睛靜靜地坐著,只是沒有在憋氣。幾分鐘內他一聲也沒咳,而且臉色越來越好,甚至你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凹陷下去臉頰都充盈了一點。

「李哥,我其實一直有點好奇。你是怎麼說服老太太做這個局的?老人家應該下不了這個狠心的。」

李姓少年睜開眼睛開口說話,這次他的聲音又變了。字語很清楚,語氣變得輕細尖快。李大炮心裡一下就聯想到山裡遇到的蛇吐信的樣子。

李大炮不禁打了個冷顫,回答問題的時候,人也變得謹慎了。

「我媽出生在湘西山裡,家裡五個小孩,她是老大。不到十歲的時候,外公和別的村子裡面的人搶水源。被人活活打死,扔屍在山澗裡面。外婆抹黑去收屍,被山裡的妖獸咬死了。後來她帶著弟弟妹妹在村子裡面活了兩年,受不了苦了。就把四個弟弟妹妹全買到過路的人販子。自己帶著八百塊錢,跟著一隊勘探隊來到礦山。十六歲的時候,被勘探隊隊長的老婆,當眾打到流產。那個時候,名聲臭了,在礦上寸步難行。她又捨不得離開礦山,所以不得不嫁給我爹這個窩囊廢。她從小跟我說,如果我以後不能出息,讓她過的風風光光的話。她就要把我在糞坑裡面溺死。所以不要說,這次我妹妹只是死後被做一個局,就算她活著,這個局該做還是會做。我媽從小就不喜歡她,說她太像我爸,丟人。」

李姓少年聽到李大炮說話有些越來越高,眼神裡面出現一絲玩味的笑意。

「聽說你爸,在我二叔手下的做會計?」

李大炮自己也覺得有些失態,眯著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頭,笑得那叫一個憨厚。

「是啊,承蒙二爺看得起,跟著二爺在做賬。他人老實,怕事,沒什麼出息。二爺也是看著我的面子上,讓他吃口飯。」

李姓少年笑笑,不可置否道。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來著?」

「巨春樹。」

李姓少年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愣了一下,巨春樹好特別的名字,好像聽誰提起過。

「你父親姓巨,你姓李,看來你是和你媽姓?」

李大炮點頭道。

「是的。」

「姓李好,也算和我是個本家姓。而且你確實是和你媽更像一些。」

李大炮憨憨的笑道。

「哪敢和洛邑李家高攀,不過李姓確實合適我一些。」

「聽說你現在在開拓區一區任職區長?」

「呵呵,副區長,副區長。都是承蒙二爺照顧,才有的今天,不然我這個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哪能有今天。」

「今天這事,我跟二叔商量過了。估計你那副字馬上是可以去掉的。今天就提前恭喜了,李區長。」

李大炮一愣,臉上笑容一下裂開,看上去比剛才要真誠的多。

「謝謝三少爺,以後有事找我李大炮辦,一定肝腦塗地。我就是咱李家的一條狗,讓我咬誰就咬,咬住了就絕不鬆口。」

李姓少年沒有接李大炮的話,而是轉身用望遠鏡又看了一眼城隍廟的位置。劉家的那個叫東方的小子,正在和廟祝吳老四聊著天。李姓少年冷笑一聲。

「李哥,我們下去吧,這邊的好戲,看來是開不了鑼了。劉家在萍水這邊的根基看來是真的很深,就連陰司也要冒著風險給他劉家送去幾分人情。盯住劉家的劉長生,我要好好跟他玩玩。看看他們劉家到底有什麼了不起,敢看不起我們洛邑李家。」

李大炮迅速開門,彎身讓李姓少年先走。

李姓少年一步走過李大炮,忽然又停了下來,仔細看著李大炮的臉。

這張臉如此熟悉,不應該啊。李姓少年天生臉盲,一般來說只有重要的人自己才會下意識的去記住。

李姓少年努力回想一下,終於想起來了。巨春樹,怪不得這個名字這麼熟悉。

這個名字他聽過二叔提過兩次。

一次是兩年前祖屋裡面,老爺子當時有想讓二叔離開萍水回洛邑的打算,當時老爺子當著他的面問二叔。

「老二,家裡這邊可能有些事情要你回來處理。我打算把你從萍水調回洛邑,那邊有什麼人才,你要是放不下的話你自己就要早做打算了。我跟老張頭談過,他說他能確定幫你的只有一個名額。你回去考慮一下,早點答覆我。」

當時二叔瞬間答道。

「不用考慮,我只要巨春樹。」

第二次的時候,是自己剛來萍水的時候。有個一點都不起眼的老頭跟著二叔接車。他一下火車,二叔就介紹了那人。

「他叫巨春樹。」

李姓少年,感覺有些東西連起來了。而這些東西,現在看起來竟然是那麼的好笑。

一個看不起自己父親的兒子,被父親庇護。一個看不起老公的老婆,也不知道自己老公的本事。

怪不得二叔出門時還交代自己。

「見見他們做事的手段,不要學習他們做人的心性。眼前的東西,容易一葉蔽目。」

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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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璣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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