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畢業照

252畢業照

閆秀雲道:「我爸四處跟人炫耀，跟村裏人說我學習好，你們不知道我壓力有多大，要是考不上大學，豈不是成了全村的笑話。」

魏福音想來，覺得她把一件小事說的過分嚴重了。

閆秀雲哽咽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沒經歷過，你不知道，我哥高考只考了四百七十七分，周圍的人都說閑話，說我爸吹牛，最後我哥受不了了，學也不上了，出去打工了，我家條件本來就不好，我父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希望我家能出一個大學生，給他們爭光，要是能讓我考上大學，我寧願折壽十年。」

魏福音感覺這樣的毒誓讓她脊背發涼，忙道:「打住，打住，可不能發這樣的毒誓啊，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值得你搭上自己的性命的，你好好活着，就是對父母最好的報答。」

閆秀雲使勁砸自己的腦袋，有些失去了理智，道:「我真的已經儘力了，可是我就是笨么，英語單詞背了一遍又一遍，可總是記不住，怎麼辦啊，怎麼辦啊，馬上就要高考了，我真想大哭一場。」

寢室的女生深有感觸，雖然他們是全校理科重點班，可是按照牛澤豐的分析，班裏能考上一本的，大概只有前十名的學生，這還是在超常發揮的情況下，其他學生的狀況，更加不容樂觀，既然大家是來上學的，那麼肯定都希望能考上名牌大學，這是他們所有人的理想和目標，眼下，這個希望越來越渺茫。

魏福音退回自己的床上，宿舍樓的燈早已熄滅，大家似乎都沒有睡意，睜眼平躺在床上，七嘴八舌，道:「我模擬考試最高考了五百一十七分，連二本都考不上，怎麼辦啊?」

一人道:「我才懸呢，成績一直在四百分左右徘徊，高不成低不就，連復讀都沒學校要我了，我才是該哭的那個，可是我卻哭不出來。」

「上個大學怎麼這麼難啊?」

「河南的考生太多，今年考生有九十八萬人，大學就那麼幾所，真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閆秀雲道:「考不上大學，我都沒臉回家了。」

魏福音單手托腮，搖頭道:「何必在意旁人的眼光，做自己就好。」

也許是覺得她說的有理，也許是大家困了，半晌無語。

魏福音跟閆秀雲算不上朋友，她覺得朋友是個很神聖的稱謂，不是什麼人都能稱作朋友的，她們只是同學，同學沒辦法選擇，但是朋友可以選。

閆秀雲平時跟王芳走的近，王芳是全班前十名裏面唯一一個女生，兩人一同去食堂吃飯，一同洗衣服，然而兩人的成績不可同日而語，閆秀雲在王芳後面像個小跟班，似乎覺得跟好學生在一起，也能沾沾她身上的運氣。

過了好一會兒，不知誰長長的嘆了口氣，飄來一句話，只聽那人緩緩道:「時間過得真快，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

白雲皚皚，綠樹如茵。

像往常一樣，下了課，鈴聲未落，教室的地面微微顫抖，遠處一排黑壓壓的大軍湧來，吵吵嚷嚷，足音震天，走廊也跟着一陣陣顫抖起來，同學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湧進廁所。

魏福音趴在窗台上，閉着眼，讓暖暖的光打在臉上，享受這十分鐘愜意的時光。

不知怎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面龐，溫柔，俊朗，完美無瑕，那人站在無邊無盡的花樹下，伸過手來。

想到還有一個月就能見面了，魏福音心裏千千萬萬個小火苗早已按捺不住，希望能早點見到他，嘴角不自覺得微微翹起，彷彿連空氣都冒着泡泡，那張英俊的面龐朝她走來，越來越近，最後近在咫尺，若他只是英俊也不會如此，天下好看的人千千萬，楊龍飛是英俊的，溫柔的，善良的，獨一無二的，無可取代的。

有人輕輕敲了敲她的頭，魏福音隨即睜開雙眼，摸了摸頭頂，回頭見董少波笑眯眯的看着她，問:「想什麼呢，嘴巴樂的都合不上了。」

魏福音方才意識到自己大白天的做美夢，擦了擦嘴角，辯解道:「沒有，什麼也沒想，就是想發會兒呆。」

似乎覺得這個說法很有趣，董少波道:「發獃么？」

她的歪理極多，隨口道:「是啊，發獃，每天只要一睜眼就是學習，想清空一下大腦，讓大腦休息休息。」

董少波哈哈笑道:「等高考以後，我就把高中三年的書和複習資料全丟掉。」

這時李放從教室後面走來，手裏拿着一張試卷，走到魏福音的座位旁停了下來，把卷子攤在魏福音的桌面上，緊促眉頭，抓耳撓腮道:「魏福音，你幫我看看這道題怎麼做，剛才課堂上老師講的，我沒聽懂，我最近才發現之前落下的課程太多，後悔死了，明天還有考試，每次考試都好像從鬼門關過一趟一樣。」

看他神情沮喪，說的可憐，魏福音有點同情，可是被他滑稽的模樣逗笑了，哪裏說的這麼恐怕，忍不住嗤笑起來。

上一次按照成績排座位，李放考的不好，成績不好，便沒資格挑選座位，只能選被別人挑剩下的，儘管平日裏嘻嘻哈哈，可是到了考場上，那可是真刀真槍憑實力，所以更不敢怠慢。

時間緊迫，那些愛睡覺偷懶的學生似乎一下子清醒過來，上課不睡覺了，早晚自習開始拚命的背書做題，最近大家學習的勁頭特別旺盛，似乎心裏都暗暗憋著一股勁，想證明什麼。

魏福音瞅了瞅試卷，心中瞭然。

這時張崇走來，低頭問道:「幹什麼呢？」

李放用筆尖點了點魏福音桌面上的卷子道:「讓魏福音幫忙講題呢，明天還要考試。」

張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笑道:「白天走四方，夜晚補褲襠，走吧，別寫了，到操場集合。」

魏福音和李放對視一眼。

張崇三步並作兩步邁上講台，似乎要發表什麼重要講話，可是他這個班長在班裏的存在感太低，相貌一般，成績一般，個頭一般，若非要說他有什麼優點的話，那就是脾氣好，不管你說什麼話，他都不生氣，還笑眯眯的看着你，除此之外，實在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能震住大家的，所以他站他的，同學們該幹嘛幹嘛，只有在統計誰早自習遲到，晚自習早退，按照班規罰錢的時候，大家才會想起「我們班原來還有班長啊。」

眾人都趁下課十分鐘抱團慶祝，前後桌圍成一個小圈，討論他們感興趣的話題，只要與學習無關，他們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教室里吵吵嚷嚷，沸反盈天，沒人注意到張崇站在講台上揮手揮的胳膊都快斷了。

啞聲道:「同學們，大家都靜一靜，靜一靜，聽我說。」

自然是不會有人聽他的了。

張崇扯著嗓子，喊道:「大家安靜一下，到樓下操場集合，今天高三的學生拍畢業照。」

話音剛落，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彷彿一時沒聽懂，眨眨眼，面面相覷，拍畢業照，真……真到分別的時刻了嗎？不是還有很多天嗎，紛紛抬頭，目光聚到張崇身後醒目的高考倒計時上。

張崇累的彎腰，雙手撐著膝蓋，費力的吸了一口氣，道:「老牛讓大家趕快到操場集合，今天拍畢業照。」

少年人的心裏沒有那麼些多愁善感，前一刻還淚水漣漣，依依不捨，后一刻就會舉杯暢飲，開懷大笑，彷彿世界上沒有什麼能難倒他們似的。

說罷，教室里爆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尖叫，彷彿被馬蜂蟄到一樣興奮，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幾乎每天都是做題做題做題，每個人的心裏都麻木了，但凡一點小事，都能刺激到他們脆弱的神經，大家激動的咋咋呼呼，紛紛丟掉手裏的課本，試卷，瘋了一樣朝門口飛奔。

操場上圍滿了人，別班的學生早已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哈哈大笑，其他班的學生分散在操場的各個角落，大概是時光太美好，太愜意了，有幾個長發飄飄的女孩慵懶的坐在草坪上，不知說些什麼，眼睛裏洋溢着青春的笑意。

魏福音把手搭在眉梢，下午三點，陽光有些刺眼，天氣不冷不熱，微風拂面，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牛澤豐負手站在操場上，張崇揮了揮手勢，大喊道:「同學們集合。」

他們站成六排，第一排的女生半蹲下來，第二排坐着班主任和學校的其他領導，魏福音一個也不認識，規規矩矩的站在校領導後面，男生站在後三排。

攝像師調整照相機的空擋，女生們紛紛小聲抱怨:「早知道今天要拍畢業照，就應該穿一件漂亮點的衣服了。」

雖然說她們平時不把班裏的男生當做男生，同理，班裏的男生也完全不把她們當女生來看，可是一輩子只有這麼一張高中畢業照，女生們自然都希望把自己照的美美的，假裝不介意，手上的動作卻很實誠，時不時抻抻衣擺，整理整理頭髮，李婉清和魏福音並肩而站，湊近些，小聲道:「魏福音，你說我是把眼鏡摘下來好看，還是不摘好看。」

魏福音低低道:「摘不摘都好看。」

李婉清沖她做了個鬼臉。

女生忙着整理儀容，男生們則顯得有些不大耐煩，道:「怎麼磨磨蹭蹭，還沒拍完。」

魏福音死死的盯着攝影師手上的動作，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攝影師就按下快門了。

感覺后領一陣細微的動作，好像有人揪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猛的回頭。

只見一張白皙清秀的面龐映入眼帘，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後面的男生站在一排長椅上，他們本來就比女生的個頭高，站在長椅上顯得更加高大，魏福音微微一怔，眯着眼睛，吳玉琢手裏拿了什麼東西在她眼前晃了晃，似乎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魯莽，他不用過多的裝飾，微微一笑就很美，露齒道:「你頭上有片樹葉。」

這一笑，消除了兩人之間的芥蒂，魏福音報之以微笑，點頭道:「謝謝。」

在這麼激動人心的時刻，牛澤豐終於露出難得的笑容，大聲道:「同學們都睜大眼睛，千萬別眨眼，一眨眼可能就把你拍進去了，每年畢業照都有人閉着眼。」

同學們聽了哈哈大笑，其實他不嚴厲的時候還蠻可愛的。

攝影師準備就緒，看了看排列整齊的隊形，舉起相機，道:「同學們，準備好了嗎！」

眾人笑道:「準備好了！」

「咔嚓」一下，歡聲笑語定格在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