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今日的下場
言臻要求陸旭與她一起去醫院看陸元啟。
陸元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父母一起來了，電話里問這問那的。雖然是隔著玻璃窗戶，但是言臻從他歡快的語調中能感覺得到他內心的喜悅。
見陸旭一副慈愛父親的形象，她內心卻毫無波瀾，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
「元啟，今晚好好睡覺，明天媽媽帶給你一個驚喜。」臨走時，言臻不忘給陸元啟帶來一個好消息，小孩子，最喜歡的不就是驚喜。
說完，言臻坐在原地，怔怔往病房裡面看了一會，閉著眼揚起脖子長吁了一口區才起身，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平靜，似乎跟平時沒有任何區別。
而陸旭今晚也非常有耐心，就在一旁安靜的等待著她。
不過一離開病房，兩人的臉色均沉了下來。
「去哪裡？」陸旭先開口問道。
「自己開車過來的？」言臻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嗯。」
「那你來開，隨便到個安靜的地方停下來就行。」
陸旭按照她說的辦。
「說吧，你想要怎麼做？」男人的語調雖然平緩，但是車子一停下來就立馬問道，言臻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男人其實已經很著急。
他著急著要一個滿意的結果。
「所有一切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只要我消失，一切都會消失。但是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打擾兩個孩子。」言臻語氣淡得就像是在說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
陸旭皺眉，心情頗為複雜，他在猜測她說出的這句話，有幾分真，他其實不相信言臻會放棄一切，只是她說的消失是什麼意思。
「消失，你準備消失到哪裡去，你知道的，陸家不是我說了算，況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多少人虎視眈眈你手裡的那些股份。如果我真的把你送到國外，你以為他們真的會相信。」
「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我說到做到，你只要做到我的那個要求就行。」言臻不知道陸旭是真的聽不懂還是假裝聽不懂。
這一刻她才真的領悟到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這句話，來形容他們這段關係是最貼切不過的，溫言說的沒錯，這個男人現在連花點心思揣測她的話都不捨得，哪裡還談得上心疼這兩個字。
「我要怎麼相信你說的話。」
聽到這句話，言臻笑了，笑得有些蒼涼。
「陸旭，你很快就會知道我說的話能不能令你相信。如果你沒能做到答應我的要求，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你能不能冷靜一點，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跟個瘋婆子一樣，好好的說什麼死不死的問題，不是說好協商的。」陸旭有那麼一霎的慌亂，但是他依舊感覺自己是非常了解言臻的。
陸旭不是那種脾氣暴躁之人，哪怕再生氣，哪怕講話內容再不堪，但是從他口中出來，聽起來永遠是那麼心平氣和，言臻知道，這種男人才是最涼薄的。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懷念讀書那會的我們，那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一段時日子，我不知對你來說，那算得上什麼，但是我真的覺得很幸福。所以哪怕後來你食言了，轉身便娶了她人，我除了生氣外，我都不捨得怪你。跟著溫言她爸爸過了十幾年，哪怕他對我再好，我始終都忘不了你，所以你一個電話，我甘願拋棄所有的一切。我以為，我們能像以前一樣，可是我真的太天真了，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這樣吧，我希望你能記住我今晚說的話，我別無他求。股份轉讓書我已經準備好了，就差你的簽名，我會讓人帶給你的。」
言臻明白自己的人生已經一片灰暗，她不想爬起來，就這樣在灰暗中一直沉淪到生命的盡頭，也許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
「你有什麼打算？」陸旭有些許動容。
「這並不重要。我只求給兩個孩子留個名聲，不要讓他們蒙羞。」言臻雖然沒有明說什麼事情，但是陸旭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好。我答應你。」
「走吧，你送我一程。」
陸旭把言臻送到她私人的別墅，他並未細細咀嚼她這話里的意思，只是覺得言臻變了，變得不再那麼咄咄逼人，所以整個人看起來都柔軟許多。
這才是她給陸旭最深的記憶，二十歲的言臻在外人面前真的就是個小辣椒一樣的人物，但是卻唯獨在陸旭面前，她溫柔，善解人意，做什麼都要問他，完全就是一個小女人，所以那時候的陸旭確實是真的喜歡她的。
只是奈何兩個人的家境相差太大，陸旭最後不得不放棄她，選擇了對自己事業上有幫助的另外一半。
什麼時候這一切都開始變了，陸旭也想不起來。
......
溫言一大早就把陸元啟的早餐做好，言臻過來的的時候，這次輪到她在醫院門口等她。
「我昨天才跟元啟說今天有個驚喜給他，等會看到你，他肯定會很開心，」言臻見到溫言，笑著跟她聊起天來。
溫言見她今天還特地打扮了一番，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臉上始終掛著一抹微笑，她也就放心了，想著估計是她昨天回去想明白了那些事情。
陸元啟一直想著昨天言臻跟他講的驚喜，所以飯也吃得比平時快些。吃完便迫不及待的叫護士幫他把帘子拉開。
「媽媽，你說今天給我的驚喜是什麼？」陸元啟拿起電話，著急的問道。
言臻笑著沖故意躲在一旁的溫言使了個眼色，溫言靠在牆邊，身體沒動，只側過一個頭讓陸元啟看到。
「姐姐。」陸元啟見到溫言，開心的叫了起來，溫言雖然沒有聽到，但是從他的嘴型能看得出來。
「媽媽，我想跟姐姐說話。」
言臻把話筒交給溫言，自己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心情也跟著他們起伏著。
「元啟有話要跟你說。」溫言一副神秘的樣子。
言臻見他們姐弟倆擠眉弄眼的，無奈，接過溫言手中的話筒。
「元啟，你要跟媽媽說什麼呀。」言臻見他笑著不語的樣子，不禁好奇了起來。
「媽媽今天好漂亮。」小孩稚嫩的聲音格外好聽，言臻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捂著嘴笑了起來，眸光里淚光閃閃。
「謝謝元啟的誇獎，媽媽很開心。」言臻聽到這話，整顆心都軟了下來。
「姐姐說這句話要親自跟媽媽說。」
言臻聽到這句話，抬頭怪嗔的看了一眼溫言，見她竟然不好意思的呵呵笑了起來。
明明是真實的場景，但是言臻突然感覺有點恍惚，話筒里兒子稚嫩天真的聲音，眼前女兒羞澀抿嘴的笑臉，一切好像很不真實一般，似乎越拉越遠，越拉越遠。
......
兩人是在醫院門口分別的，溫言上車的時候還囑咐她晚上要把東西搬過來，她也答應了。
溫言並沒有直接回去，她先去附近超市買點蔬菜水果，又添了一點廚房用品。
只是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陸元東，他身邊跟著一個女孩子，溫言本來想要假裝看不見，反正兩個人其實也沒什麼交集的，但是沒想到他竟然叫了她。
「溫言，好久不加。」陸元東上前，熟稔得跟她打起招呼。
溫言覺得有點尷尬，這個陸家的公子，以前看她總帶著怪怪的眼神，哪怕在陸家，他也從來沒有主動的跟她打過招呼的。
「大哥。好巧啊。」溫言是跟著陸元啟叫的。
「上次聽言姨說你沒在海城，什麼時候回來的。」陸遠東並不知道溫言回來這件事。
「昨天才到的。」溫言如實說道。
「你現在住在哪裡呢？」
「我就住在醫院附近，方便過去看元啟。」溫言不知道這陸元東什麼時候那麼八卦，關心起她的事情來。
「哦，辛苦你了。」
「沒什麼辛苦的。」
還好他沒再問什麼，很快就帶著身邊女孩子離開，溫言實在不習慣跟他們這些人打交道，她不知道今天陸元東抽了什麼風，硬是要過來裝熟悉。
溫言也並沒有多想什麼，自己買了東西直接回去。
中午給陸元啟送了飯，陪他聊了一會天，回到住的地方跟江少廷打了個電話，午休了一下，打電話給言臻，想問她晚上過不過來吃飯，只是電話一直沒人接。
溫言想了一下，直接打了她住的地方的座機。
「喂，你好。」
「劉姐，我媽在不在家呢？」溫言聽出電話那頭是言臻家的保姆，陸元啟也是她帶大的。
「是溫言嗎，夫人早上出去后就一直沒回來。」
「嗯，是我，是這樣的，我打我媽電話一直沒人接。」
「會不會是在公司忙，昨天晚上也是忙到很晚才回來的，我看到是先生的車送她過來的。」
溫言聽了這話，匆忙掛了電話。
她沒有陸旭的聯繫方式，所以只好向霍禹求助，雖然言臻沒有接聽電話是很正常的事情，有可能真的是在忙，但是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感到不安，想聽到她的聲音才放心。
霍禹不敢怠慢，直接聯繫了陸旭，幾個人都輪番撥打言臻的電話，沒有關機但是就是一直沒人接聽。
陸旭這會才感覺到不對勁，把昨天晚上言臻跟他說的話大概跟霍禹說了下。
「阿禹，什麼情況。」霍禹趕過來的時候，溫言一個人在客廳里走來走去。
「公司沒有去，她的助理這幾天請假回老家了。」聽到這裡，溫言的心砰砰砰的跳了起來。
昨天溫言跟她說讓她助理幫她把東西拿過來，她並未跟她說去她回老家的事情，只是敷衍的答應了她的話。
今天早上也是，這兩天，無論她說什麼，她都答應，比任何時候都好說話，她以為是她這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阿禹，她會不會想不開。」溫言很不想承認，但是從那天知道言臻的事情后，她最害怕的是言臻會想不開。
她有多麼驕傲，溫言是知道，她也在意別人的目光，所以如果那件事被揭開的話，她怕是真的寧願選擇.....
溫言不敢想象。
「你再想想，她平時還會去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公司，還有她自己的別墅，其他地方我想不出來，也許應該問問陸旭。」因為兩個人長期以來的不合，溫言根本就不知道言臻平時會去哪裡，會做什麼事情。
這件事，估計陸旭會比她清楚很多，再怎麼說，剛開始這兩個人的感情還是可以的。
「好，你不要著急，我已經跟他那邊說了，他已經派人在找了。」
溫言知道自己現在千萬不能著急，不能像那天一樣，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本來不想跟江少廷說的，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她還是打了個電話給江少廷，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讓霍禹來，她不想這樣。
江少廷接到她的電話，好好安撫了一番，便立馬定了票準備趕過來。沒有飛機票，最後他坐了高鐵。
溫言根本就沒有心情做飯，她讓劉姐把飯做好準時給陸元啟送過來，陸元啟是她一手帶大的，以前也挺依賴她，溫言把陸元啟交給她還是比較安心。
「元啟，姐姐這邊突然有點急事要忙，晚上我讓劉姐過去陪你一會，可以嗎？」溫言還是打了個電話跟陸元啟說明情況。
「好的，姐姐你忙吧，沒事的，我也很久沒有見過劉姐了。」溫言聽到他這麼說，終於放心了一些。
江少廷趕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個小時后，依舊一點消息都沒有，這時候她的電話已經關機了。
她昨天晚上是坐的陸旭的車回去的，車子一直放在醫院，早上走的時候是打車的，溫言以為她沒開車過來，所以並沒有注意到這點。
警也報了，陸旭這邊也派了人到處搜索但是確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這個時候，他真的慌了，內心也有很不好的預感。
言臻這是要用這種方式來逼他的成全了。
今晚，註定誰都無法入眠。溫言，江少廷，霍禹一直在等警。方的消息，陸旭並沒有回陸家老宅，他把所有想到的地方都搜了個遍，但是就是找不到人。
所有人都知道，已經是凶多吉少，溫言雖然知道希望不大，但是她還是安慰自己，說不定她是自己躲起來了。
幾個人晚上都沒吃飯，霍禹見江少廷在場，便出去買飯。
溫言雖然一點胃口都沒有，但還是強迫自己把飯吃下去，她不想人還沒找到，她自己就倒下了。
吃完飯，霍禹便回了家，再待下去也不合適。
「有消息電話聯繫。」兩個男人心照不宣的沖彼此點了點頭。
溫言什麼話都不想說，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連哭都哭不出來，她始終是抱有幻想的。
凌晨四點多的時候，陸旭來了電話。
「為什麼要這麼傻，都跟她說什麼都無所謂了。」溫言聽到結果，整個人都呆住了，眼淚終於是忍不住滴答滴答的往下流，喃喃自語。
江少廷怎麼都想不到言臻會選擇這條路，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或許她早就把一切都計劃好。
陸旭怎麼也想不到言臻會選擇在陸家老宅結束這一切，不過，這確實符合她的性格，整個陸家老宅人那麼多，竟然沒有人發現言臻進來的蹤跡，只能說她太熟悉這裡所有的一切，哪裡是監控死角她都一清二楚。
想到昨晚她說的那句話，任他是經歷過大風雨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慄。
溫言趕到的時候，人就放在陸家老宅大廳，已經拿白布遮蓋起來。
她走到言臻旁邊，蹲了下來，她並不想讓其他人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所以只是把手伸進去，緊緊的握住了那雙已經硬邦邦又冰冷冷的手，她不斷的幫她摩擦著，似乎這樣能讓她暖和起來。
學著那天她輕拍著她手的樣子，輕輕拍了幾下，抹掉臉上的淚水，這才站起身來。
她朝陸旭走了過去，江少廷一直跟在她身後。
「陸總，我媽已經這樣子了，我想有些事情你是知道該怎麼做，如果日後有任何關於她的消息傳出去，我不會放過你們陸家任何人。」溫言語氣疏冷而決絕，雙眼更是死死的盯著陸旭。
「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陸旭的聲音有點沙啞，頭髮有點凌亂，整個人看起有著些許狼狽。
這個樣子的溫言，還真的跟年輕時候的言臻有七八分相似，陸旭有那麼一瞬的錯覺，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孩，就是年輕時候的言臻。
「她愛錯人，走錯路，才導致了今日的下場。但是她今天的下場，你難辭其咎，當初既然無法做到對她的承諾，就不要去招惹她。你可知道她是愛慘了你，家可以不要，孩子可以不管。今天人我帶走，她的一切跟你陸旭再毫無關係。」
溫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陸家老宅的，直到汽車啟動離開的那一刻，她才忍不住趴在江少廷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