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她第一個電話先是打給了葉澤言,把從慧子這裏聽來的關於江琳琳段旭陽吸葯的事告知給男人。

接着又說道,「我聽白松野說了,逸家的熱搜是你壓下來的,」林浠帶着耳機走到樓層盡頭,抽手點了支煙。

她從來沒覺得抽煙是個事,只是自己最近煙癮的確有點大,她覺得需要剋制一點。

而且她已經隱隱感到煙酒傷身的意思。

其實傷身的倒不是尼古丁,而是煙草燃燒后那股廢氣在肺部的灼燒。

葉澤言知道林浠抽煙,只是她在他面前不怎麼抽,也不會制止男人抽。

林浠有時自以為藏的挺好的,可男人經常回家后都能發現點蛛絲馬跡。

男人在電話那頭還是聽出她在抽煙。

他知道林浠之所以如此掖着,就是因為兩人有一次出門吃飯後,林浠找他要煙被拒絕。

從此以後,在他面前她都注意起來這事。倒不是覺得抽煙是個多大的事,就是想少一個被人說教的點。

就算知道葉澤言可能是為她好,可林浠放縱慣了,平生最不喜歡被人束縛。

這讓男人不禁想起在帝都的牌局,林浠和白松野聊天時的那份輕鬆和肆無忌憚。

是她這個年紀,或者說是她原本最應該有的樣子。

葉澤言嘆了口氣,「你抽煙就抽吧,別嗆著自己。」

他這話一出,林浠又因為憋氣嗆了兩口,就算別開頭捂著話筒男人都能聽見。

林浠清了喉嚨道,「你別打岔,熱搜是不是你壓的?你也別否認了,小白都和我說了。」

葉澤言本就沒打算騙她,只是聽她提起白松野的名號,單音回道,「是。」

女人沒聽出異常,繼續把自己心裏的想法和他說道,「我不太相信江琳琳是甲醛中毒身亡的。就慧子所說,江琳琳和段旭陽都涉毒了!慧子都因為禁品中毒進了醫院,江琳琳有沒有可能是因為禁品,而非甲醛中毒身亡的?」

「林浠……」葉澤言看着案發現場的某處,神情複雜,並不想和她多說細節,「林浠,斷案警方的事,別多管,好嗎」

葉澤言突然這麼來了一句,不就是要讓林浠心裏愈發好奇么。

年輕女人心裏,總是有點想要博弈的心態。

「聽我話,這事別管了好不好。」

男人說的輕聲柔語,林浠握着手機,「嗯,但你們能不要太過追究慧子的事嗎。她其實……也是受害者。」

「她如果配合,我盡量幫她。」

有了男人這句話,林浠心裏安然些許。

游楊走前給了她一個聯繫人,是他信得過的律師,兩人約好下午見面。

*

見面之前本下意識地想要查一下對方的背景,可一想到如今游楊已經不在身邊,林浠坐在車後座上不禁輕笑出聲。

黑色的凱迪拉克呼嘯地開在江濱道上。

這條大道不論是自己開,還是別人載着她都走過好多回。

大光在一個轉彎時,林浠正看着手機回復郵件,忙碌到忘卻她曾有多喜歡看着江景發獃感慨。

她突然感到這個彎大光轉過頭了,坐在後座的她一抬頭,周邊情況也沒看清就感受到車身打滑。

鎮定地把手機放回包內抓住扶手,就感受車身往另一側轉了一百八十度,直接打橫在江濱道上。

電影里都說,危急關頭時間會變慢,林浠倒不覺得時間變換而是車速降下來了。

視線不知為何就是沒掃到車外,林浠緊緊抓着扶手和安全帶,等待着預想好的撞擊。

等車子最終在安全道上停下,林浠還好奇,她和大光相比誰更淡定。

因為她完全沒有心跳加速,或是驚慌失措。

大光停住車子回頭看她,「林小姐,你沒事吧。」

「嗯,」林浠淡然回復,「車子沒事吧,還能走嗎?」

大光見過的世面夠多,沉穩回復道,「車子沒事,應該就是下雨天打滑。抱歉,我開快了。」

「沒事就繼續開吧,接下來開慢點。」林浠沒多想,下雨天打滑的事也是時常發生。

她在賽道飆車都撞過車,這個程度,大光甚至什麼都沒撞到,她不以為意。

甚至打滑前後,沒有任何心跳的起伏,全程平靜如常,就只是做好了衝擊的準備。

到達律所大樓門口,林浠交代大光把車送去4s店檢查,下了車。

*

逸家熱搜這幾天是所有人口中的大熱門。

林浠本還不以為意,直到律所前台秘書帶她穿過律所開放工位時,聽到幾名助手的討論時,才愈發感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力。

辦公桌對面的男人西裝革履,姿態悠然地看着電腦,就算聽到她進來的動靜,轉了椅子看向她,「林總,你的事游楊都和我說了,很開心見到您。」

看着對面男人伸來的手,林浠在進門那麼幾秒鐘已經審視完對方穿着配飾,視線從他右手腕上那隻表抬起看向男人,笑笑,「周律。」

「具體的事情經過楊秘書也都發給你了。我是個直來直往的人,也不愛多說廢話,相信游楊走之前也和你說過。和我這樣的人合作挺輕鬆的,事情處理的好,我給的報酬自然不會少。今天來,就是想和你見上一面,有什麼需要方便你當面和我說。」

周墨聽游楊說過林浠,他也很會看人。

有些事情有些人,一個眼神一個舉動就能分辨出。

對面這人似乎不像游楊先前說的那般傻白甜,那麼好「忽悠」,周墨也不打算坑她。

「像林總這樣低調的富二代如今也不多了,既然是游楊交代的事,我能幫定然會幫。」

「有句話叫槍打出頭鳥么,」林浠語氣輕鬆,她這幾年見過身邊不少資產雄厚但背景不固的人,因為子輩的虛榮心把事搞大被滅門的劇情,「再說像我這種無父無母的人,富二代也算不上了,就是個普通人。我身上沒個一官半職,周律也別稱呼我林總,叫名字就好。其他也別多說,就事論事。」

林浠正想繼續,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開。她下意識地戴回墨鏡,看向窗外。

待周墨再回到辦公室,臉上多了一份抱歉,「林…林浠,不好意思,我們繼續。」

林浠轉頭看向正拉着遮光簾的男人,窗外那通亂糟的事沒興趣,就只是逮著機會調侃人,「周律也是有故事的人吶。」

男人靠在窗邊,雙手環胸,神色自若,「讓你看笑話了。不過你交代的事,我這邊自然會幫你處理好。」

「你的笑話我沒興趣看,我也知道周律之前處理過類似的事。我就一個要求,別把我朋友搞到法庭錄影直播就好,一切從簡。」

*

有些東西林浠不碰,不代表她身邊的人不碰。

藥物的誘惑對於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反應。

有些人碰了一次,就是萬劫不復。

必然有些人在碰了一次之後,就知道此生要避而遠之。

齊修遠和邵逸之所以也涉及其中,林浠甚至不用問都知道他們也都碰了。

當社交媒體爆出#南城富二代吸葯#的新聞,林浠已然做好了準備。

游楊走前說的這些人際關係,就像都是算好的,替她鋪好了路,讓她把關係撇清。

這次的熱搜,就像前幾天在江濱大道上的打滑。

林浠覺得肯定會要翻車,可一切卻悄然而熄,沒有燃火上身。

當拖着疲累的身體回到家,看着空曠的江瀾十號,大門關上的那一霎那,林浠就把腳上的高跟鞋踹倒玄關的那面木牆上。

默默罵了句「傻逼」,把手包一甩,正準備把自己投身沙發。

文仁瑾的一通電話打來。

林浠看了眼,又去掏了那支保命手機,果然上面有幾條未接來電。

接起的時候語氣很沖,「你他媽還想怎麼搞我?」

「……」

「文仁瑾你他媽死了嗎?」煩躁了一天到家,林浠的態度實在好不起來。

尤其是對着一個能夠發泄的人。

可電話那頭卻傳來強仔的聲音,「老大的確是要死了。」

一瞬覺得是幻聽,因為門外似乎響起同步的聲響。

「你他媽現在自己開門了,不然我們一群兄弟把門炸了都會把你綁出來。」

當林浠開了門,的確就像強仔說的那番,直接被一群黑衣人,不由分說架著出了門。

途中不論幾次她想要開口詢問,那群人不是文仁瑾,對她並不會憐香惜玉。

憐香惜玉根本就說不上,開門一瞬每個人看着她的眼神彷彿都是仇視。

直到她被一群人「運輸」著上了專機,摘下眼罩,才重見光明。

經歷了一路顛簸,林浠看着身邊一群人,心裏真的不是害怕。

就只是想要知道真相的那顆心。

而身邊「凶神惡煞」的人中,只有強仔是她面熟的人。

林浠看着她,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

對方被她的視線燒灼到,看回吼了句,「臭娘們,看什麼看。」

女人毫無動搖,回吼道,「臭娘們想要跟煙!」

她這話一出,不止強仔,周身一群人都有所鬆動。

強仔別開頭,雖然一臉不屑,還是把煙和火機扔給她。

林浠攥在手中,直到下了飛機才點開,直接把強仔拉到一邊,「文仁瑾出什麼事了?」

被問話的人看了她一眼,抑制着心中想要打她的衝動,直接把她拽到車內。

*

林浠記着下飛機了要抽煙的癮,可才點了煙就被強仔一手熄滅,再次被拽到黑車內。

她不傻。

經歷了這麼一途,她都知道是為什麼了。

上車又被人罩上眼罩,到達目的地再次脫去。計算了旅途時間,被人一路拽著到了病房,林浠看着身邊的建築,以及看到醫院內的醫護人員,都知道這是在國內。

強仔對她的那點強硬,直到病房門口才鬆開。

鬆開的一瞬,林浠就感受到手臂上被人捏痛的酸楚。

對方也不等她反應,直接開了病房的門。

這下倒是畢恭畢敬地把她送了進去。

林浠踉蹌著,先是站穩了自己的身姿,才有空看清穿上面目全非的人。

面目全非都不是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因為病床上的人,全身打着各種點滴,插著各種她叫不上來的管子。

可就算只有那麼一雙眼露著,林浠這輩子都知道他是誰。

走近空無旁人的病床,只有儀器發出的「滴」聲,以及她的腳步。

「文…」林浠站在窗邊,想要觸碰他,可又不知如何下手。

病床上的人,全身無法動蕩,只有一雙似乎囧囧有神的瞳還能移動,轉向她,喉間發出幾聲沙啞的的聲調。

一聲嘆息間,林浠的淚就湧上眼眶,喉間一片酸澀。

下唇死死地壓着上唇,不知應該作何反應,就只知道淚腺已然不受控制。

文仁瑾伸出那支纏滿繃帶的右手,微微伸向她。

林浠有些猶豫,看着那支彷彿木乃伊的軀幹,擰著眉,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輕握住。

可此時的文仁瑾已然不能再發出任何聲音。

他咽著的一口氣,就只為等著林浠來,已經沒有再多的力氣,對她說什麼。

當隔着一層繃帶,再次握住她的手之時,男人看着她,努力地想要張開最再說些什麼。

林浠咽了咽口水,那股從喉間傳來的酸澀直接帶着她從眼眶落出碩大的淚珠。

這是她曾經崇拜,追逐甚至是愛慕過的男人。

他是那麼清冷強大。

如今卻如一張輕薄的紙片,彷彿一觸即破。

林浠咬着上唇,想又不敢地握緊他的手。

眼角不可抑制地溢出一顆淚。

突然床上的男人如迴光返照般拉住她,林浠直接落在他身上。

下意識地就想要起身,不想要傷害到他。

文仁瑾用盡最後的力氣抱住她,深深地吻住。

林浠不敢推開,配合著他,文仁瑾用盡最後的溫柔,唇舌在她齒唇間流淌。

他的唇間,對林浠都只有柔情。

文仁瑾再也說不出話,最後的那一刻,他只想要見見林浠。

只想好好抱着林浠,留給她這世間最美好的柔情。

男人強烈的吻落在她的唇間,林浠不知如何回應,想要回應可更多的卻是拒絕……

直到感受到背後那支手臂逐漸僵硬,林浠忍不住地捧住文仁瑾的臉,不停地親吻著。

她一遍一遍地用力地吻着他。

吻他。

吻他。

她深情地吻着他的唇,拇指搓磨過他的唇,可對方卻再也無法作出任何回應。

林浠跪坐在文仁瑾身上,抽泣著,不知該如何繼續。

她再次捧着他的臉吻下去,想要男人給她回應。

可那具身軀,卻第一次,對於她的主動沒有了任何反應。

一遍又一遍,林浠吻著文仁瑾。

她吻他。

她終於吻了他。

她終於又一次吻了他。

可。

可他卻再沒有醒來。

僵硬的手臂從她身後漸漸滑落,林浠不相信這一切。

一遍又一遍地把文仁瑾纏滿繃帶的手放回自己背後,可那支手臂卻一次次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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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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