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村裏催生

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寒冬臘月，鵝毛般的大雪從天而降，村裏的鄉親們緊鑼密鼓的準備着過年的年貨，殺豬聲，宰雞聲，聲聲入耳。野安村，村東頭走來了一個挺著大肚子的村婦，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頭，走了兩三天了，就是不生產。估計是走累了，無奈只好求助神棍李東林。

李東林是附近村裏有名的神棍，調侃道：「月雲，我看你這也有個把月了吧？」

只見村婦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滾一邊去，超預產期8天了，你看是不是要剖腹啊。」

李東林說：「這個我給你佔一卦吧！」說着，手起簽落，正好有一條田園犬經過，然後驚訝道：「此子乃猛虎轉世，快讓他聽聽豬牛羊狗的叫聲，讓這些畜生把你的孩子叫醒就是了，不需剖腹，不然見血不利！」

聽了李東林的話，月雲回家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丈夫，崔牛。

第二天一早，崔牛，扶著妻子小心翼翼的來到了自家的豬圈，拿起靠在豬舍的木棍，上去就是兩下抽。豬崽子們嗷嗷嗷的叫，還不忘題了兩下狗，讓旁邊的狗也汪汪汪的叫了兩聲。

只需一盞茶的功夫，月雲對丈夫說：「阿牛哥，我要生了，快喊村醫徐國良！」

丈夫起身穿到了出去，在東頭徐國良家門外大喊：「要生了，要生了！」

徐國良年近半百，皺着門頭對崔牛說：「催，催，催什麼催？」

崔牛一激動對着徐國良說：「哦，我崔牛，月雲要生了，麻煩先生了。」

徐國良嘆口氣說：「小聲點，狗蛋他娘也是剛生，你就不能小聲點。」話音落下，屋裏傳來了狗蛋的哭聲，哇哇哇的大叫。崔牛，楞了一下，低着的很無奈的懇求：「先生，先隨我去看看我們家月雲吧，你也知道都超預期一周了。」

崔牛隻恨徐國良走的慢，一直在說着好話，懇求着走快點，徐國良依舊慢慢的悠着步，在路上遇到了李東林，李東林對崔牛說：「阿牛，你老婆生了，男孩，你老婆昨天問我呢，我占卜了一下，按照我說的方法今日生產。」聽了李東林的話：「謝謝！」

飛奔到家的阿牛讓徐國良給攔住了：「既然母子平安，慢一點，順產沒什麼事的。」笑了笑對崔牛說：「我看你家小子就叫崔生吧！」

崔牛同時一愣：「這個名字不錯，那就起名叫崔生吧！」

這時不緊不慢的到了自家的院子裏，只見崔生的母親已經把月雲和孩子給安頓好了。

崔牛對徐國良說：「先生賜名，大恩難報啊！給月雲開點葯吧！」

徐國良開完葯之後，崔牛直接就跟着他回去取葯了。

這兩天崔牛一直沒有去廠里上班，一直陪着月雲，也算是對他們娘倆不錯了。

等到崔牛帶着葯回家，看見月雲和婆婆在一起聊了起來，叫什麼名字呢?月雲想了想就叫：「東風吧，東風壓不倒西風。就叫崔東風吧。」崔牛鄙視了一下，說道：「你讓他呼風喚雨嗎？不好，還是徐醫生說的，叫崔生，崔生好啊！好養活。」

這時候門外走過來一人，興匆匆的說道：「崔生，這個名字不錯，催著出生就是不生，穩，性格穩，長大可以做大官。小崔生，爺爺看看你。」月雲也沒有反對，吃着剛剛頓的兩個大雞蛋。說道：「那就叫崔生吧。別忘了，滿月的時候把親朋好友都喊來！」

崔牛興高采烈的說道：「保證完成任務。」

爺爺崔大壯還是很有權威的，想當年打倒地主的時候，他一個人帶着崔牛遊街掃大街，開批鬥會，現在好點了，有點膨脹了，畢竟也是有底蘊的家庭，只恨生不逢時，兄弟四個就崔牛和老四崔天學習好了，曾經崔牛還是鎮上高中的狀元呢。但是崔牛70年參加高考因成分問題被拒，崔天和小妹崔彩都考上了大學，還都是名牌大學，都趕上了好年代。

一家人因為崔牛生了個兒子無比興奮，老大崔一家裏生的是女兒，今年女兒也有11歲了，一直沒有兒子，今天崔生的出生讓整個大家庭都很開心。聊到晚上11點多，都才戀戀不捨得離去。

夜裏，崔牛高興的竟然有些誰不著，開始規劃將來了。雖說現在住着一間土房，工資只有50塊錢，那也是個工薪階級，騎着二八大杠，每天跑近30公里的山路去廠里上班。

想着想着就和媳婦商量上了：「能不能先把咱家的院子圍牆給立起來，再把院子裏的樹砍了，幹個十來年長大了，我們把也蓋起個二層的磚房，然後廂房也蓋起來，買個拖拉機收莊稼的時候咱們也就不那麼累了，再攢點錢給崔生娶個媳婦。」

月雲冷不丁道：「就你那幾毛錢工資，還想蓋磚房，上大學，娶媳婦？不還得我養豬嗎？你的錢最多也就蓋個房子。對了，明個上水東鎮趕集，去買點布希么的，讓咱媽再做點尿布，衣服什麼的。我感覺原來做的有點少，好像不夠。」

崔牛沉悶的說：「好吧，明個我問問咱媽，看需要什麼，我去配置。」其實崔牛心中也有個死結，兄弟四個，姊妹八個。兄弟排行老二，老大和自家表妹成了家，老三在家種地，迫於老娘的壓力，正準備等過了春節去找廠領導說說，給老三找個工作。

老四名牌大學快畢業了，應該能找個不錯的工作，商品糧沒問題。將來老爹的磚樓肯定是老三的了。三個姐姐都嫁人了，還有老八呢也在讀名牌大學。

老娘一直看不起自己，但是也沒什麼辦法，老大和姨家的表姐成了親，算是親上親，也是長子。老房子雖說也是土房，但是也是二層的，自己只有一間土屋，老三住的可是磚房。那是老爹帶着他和老大幾個蓋起來的二層磚房，力氣下的不少到頭來，啥也沒有，有時候看見自己的宅基地就想看見了大森林，心裏一涼，不管了，先找老爹說吧，得了個孫子應該會幫忙的吧。想着想着就睡了。

夜晚，雪停了，下了兩天一夜的大雪，讓整個野安村，看起來整潔亮麗，潔白無瑕。

三更時分，公雞開始打鳴「咯咯咯」，把還在襁褓里的小崔生給驚醒了，月雲看了看崔牛，睡得跟豬一樣，白了白眼，自己抱着小催生悠了起來還唱起了小曲：「雪花飄，雪花飄飄年來到......」

天灰灰亮，月雲叫醒了崔牛，對崔牛說：「你給做點飯，我昨晚悠崔生，悠了一晚上。記得去鎮上的事，還有，就是你請假時間也快夠了，我沒什麼事情，你就去上班吧，多掙點錢，將來兒子還要用呢。我自個沒什麼問題的。」

崔牛那會做什麼飯啊，學了點維修，在車間里老實本分，也就跟着師傅做點苦力。月雲在床，只一句話：「鍋里的水滾了再下大米！」

不一會兒，滾燙的米水就出鍋了，吃點昨天老娘送來的干饃，呼嚕呼嚕崔牛就吃完了，給妻子端過去晾好的大米粥，然後就說道：「我回來再洗吧，趕緊出發了，中午不回來，你讓咱媽給你送點吃的吧！」月雲狠狠的瞪了一眼，「趕緊滾吧！」其實月雲也楚，當時就是看崔牛老實本分，沒有房將來自己掙，可是崔牛發工資總給他娘，說讓娘管着，將來蓋房子，月雲因為這事情都不知道去娘家多少回了，這不，現在都改不過來，有時候還偷偷的給老娘，及時知道老娘看不起自己，也要這麼干，總是說老娘不容易，八個孩子要養活，現在還有三個呢。

崔牛走進了洋氣的兩層磚房，看老爹背着鋤頭去地里了，想說又沒說，走進客廳看見老母親在烤火盆，叫了聲：「媽。」老娘問啥事？他說：「月雲說了，孩子的用品不夠，你看能不能.....」老娘說道：「你媳婦不是好好的嗎？讓他自己做啊，你大哥家的孩子也馬上快生了，我正給他做呢。」

崔牛憨糊糊的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你做吧，我去上班啊，中午給月雲送點飯吃，這月子裏不方便不是。」

老娘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行吧！去吧，到時候小麥下來了給送點，也不能白吃不是。」

崔牛說：「我的和月雲商量下吧，畢竟現在也是一家三口了，產量也不是太好。」

老娘罵道：「你個白眼狼，要點過分嗎？把你養這麼大，還有幾個弟弟妹妹上學，吃喝呢。必須給小麥或者白面，要不別吃。」

看着在桌邊寫字的妹妹，還有明年就要畢業的弟弟，兩個名牌大學生，弟弟是學政法的，妹妹是學土木工程的，怎麼讓人聽起來有點彆扭，但是就是這樣，這是他們的志願。

說着話呢，突然隔壁傳來了崔生的哭聲，哇哇哇的哭了起來。

崔牛心裏咯噔一下，辦法只能答應了，商量了半天，最後決定：每天挖取崔牛家一瓢白面。

自認為兩邊都安排好了的崔牛，也帶着疲憊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