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你和我

第1章、你和我

「阿蘿,阿蘿!回來吧!你快回來!你再不回來,我們就永遠也見不了面了!」

聲音那麼深情而溫柔,彷彿她生命的另一半、她生生世世的親人在一聲聲呼喚,令人神往,催人淚下,使人迷陷其中不能自拔。

喬蘿不知這聲音從何而來,不知是夢境還是真實,只覺心授魂予淚流滿面,心裏一遍遍地說:「我就回來,我這就回來,你等我!你等我,千萬等我!」

她覺得自己就象一隻飛蛾,被深深地吸引著,忍不住要飛向那最明亮最炙熱的烈火中,又覺得身體中好象有什麼要脫離掌控離她而去。

那個呼喚的聲音愈發強烈,幽深綿長,深情入骨,喬蘿所有的防線轟然倒塌,她閉上眼睛,覺得自己身輕如羽,象一陣風,一縷煙,不受控制地循着那聲音飄然而去。

彷彿那才是她該去的地方,而她在這裏,一直只是過客而已,本就了無牽掛,如今她該回去了。

迷迷糊糊似是夢境,只覺身如輕煙,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摸不到,只憑感覺彷彿冰山火海隧道幽林一一經歷,直到千辛萬苦來到一個古香古色的床前。

半舊的蔥綠色綢被下躺着一個病弱的小女孩,長發古裝,好象受了傷,頭上纏着白色的綢布,雙目緊閉,面色蒼白,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嬌小而可憐,喬蘿從沒見過她,心裏卻知道她也叫喬蘿。至於屋裏幾個陪守的人,她已經完全無視了。

她定定地注視着那個臉色蒼白的女孩,淚流滿面,彷彿她們是生生世世的親人,是彼此的一部分,而且已經分別了好久好久。

於是,她不受控制地、飛蛾撲火般投過去,感覺自己象一陣輕風,絲絲縷縷地契合進她的生命和靈魂里,直到融為一體,她無比滿足地輕嘆一聲,從此生生世世,世世生生,再也不分開。

旁邊衣衫素舊頭髮花白的半老婦人呼地一聲站了起來:「小姐!小姐!你醒了?」

一個青衣丫頭憐惜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搖搖頭:「沒有,小姐的眼睛沒有睜開呀?嬤嬤是不是聽錯了?」

半老婦人摸著被子外那隻白嫩綿軟的小手,搖搖頭:「我明明聽到有人在嘆氣,難道我聽錯了?可憐的小姐,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喬蘿似聽見她們說話,又似沒有聽見,因為原主的記憶蜂湧而來,一點一滴那麼清晰真實,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曾經親歷過的,讓她都分不清,是自己變成了原主,還是自己本來就是原主。

來不及完全消化所有記憶,她象是穿越萬水千山般身心疲憊極了,然後沉沉睡去。

兩天後,喬蘿睜開眼睛,靜靜地打量著這個古香古色整潔樸素的屋子,過了一會仍然沒有人進來,她試着坐了起來,覺得除了頭有些暈肚子餓得慌之外,再沒什麼不適的感覺,腦後的傷口也基本不疼了。

屋子沒人,她正好整理一遍記憶,再打量打量環境。今天是個睛好的日子,陽光透過窗欞上的白麻紙照進來,地上鋪着冰冷樸素的灰色方磚,屋裏涼浸浸的有些冷,卻也還捱得住,應該是初冬的季節。

房間大小適中,雕花的架子床和包銅邊的衣櫃有一種滄桑厚實的質感,窗邊擺着梳妝台和方桌凳子等幾樣傢俱,式樣古樸木質尚可,因為上了黑漆,感覺有些沉重和壓抑。

輕紅淺綠的被褥帳子半舊不新,卻看得出是用綢緞做的,上面的繡花雖然磨毛髮舊,卻仍然不失精美,顯示出原主曾經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睡夢中,原主的經歷比她前世的記憶還要清晰真實,就象是她親身經歷的事一般,在現代的記憶反而模糊的象是一場夢。如果人有前世今生,這也許這就是她的前世吧,喬蘿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穿越了,還是重生在前世了?

內心雖然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欣喜萬分,能夠重活一世不說,還擁有年少健康的身體,良好的家世和親人。就算原主的記憶里有許多不能理解的事,還有許多令人傷感憤怒的記憶,她還是覺得比她病痛孤苦的前世強太多了。

從初中就泡在穿越重生小說中的她,對這一切很期待。她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清醒過來,這一世,要好好地、好好地活着,從此她就是喬蘿,喬蘿就是她。

前世她因為先天性心臟性剛出生沒幾天就被遺棄,後來在孤兒院病病弱弱地長大並上了不錯的大學,又找到了所謂的真愛,刻骨銘心愛過一場后,卻因被分手差點痛不欲生送了命。好不容易緩過來,並經過一番打拚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卻意外病發離世。

這就是她悲摧可憐的前世,除了院長媽媽和孤兒院那些和她一樣可憐的孩子,她幾乎沒有感受到什麼真正的溫暖。

這一世似乎很不一樣,小喬蘿不但身體健康無病無災,而且還有着侯府嫡長女的尊貴身份,她的生父是長平侯,生母是長平侯夫人,家裏還有嫡親的祖母和孿生的弟弟,他們都生活在遠在京城的長平侯府。

一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小姐,聽起來生活好象很美,彷彿應該享盡榮華富貴,受盡萬千寵愛。但實際上她的處境並不好,記憶中李媽媽的曾說過一些往事,後來秦嬤嬤也斷斷續續半遮半掩地講過一些。

十年前她和孿生弟弟出生后,對於沒有一個子嗣的長平侯府來說本來是一件大喜事,可是生母長平侯夫人平安生產後卻得了產後風,祖母也忽然在睡夢中掉下床摔的頭破血流,孿生弟弟也日夜啼哭不肯好好吃奶。

多方請醫延治無效后,被高僧批命說她的八字過硬,是刑克的命格,天生和血親相伐相剋,所以才導致這樣的結果,因為生父長平侯遠在幾千裏外的西北,所以才暫時安寧,只要一回侯府也不是病就是禍。

還說如果她一直留在侯府中,不但我克家招禍,她自己也會被親人反克導致早夭。

要得全家安寧,要得她平安長大,必須送到離家千里之外的地方,由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撫養,等到金釵之年(十二歲)過後方能回府,否則所有血親,包括親生父母、孿生弟弟和她自己,都會禍患無窮,在此期間要對她不聞不問,不能通音訊,更不能見面,否則依舊禍患無窮。

因此她剛剛滿月就被打發到這個離家千里之外的偏僻農莊上,居說是她的嫡親祖母,長平侯老夫人的陪嫁莊子,她一路顛簸來到這個偏僻荒涼的農莊后,送她來的管事和婆子們,還有兩個家在京城的奶娘都回去了,說是奉老夫人的命令。

願意留下來的只有生母的奶娘秦嬤嬤和她最信任的管事娘子李媽媽,還有年僅五歲的小丫頭小滿。小滿本是家生子,因為父母相繼過世成了孤兒,就被老夫人指派來做了小喬蘿的丫頭,後來李媽媽揀到了重病的阿璇,她們幾個就一起陪伴照顧喬蘿長大,兩年前李媽媽病逝后,只剩下她們四個相依為命了。

從那以後,小喬蘿再未回過侯府,也沒有任何人來看她,整個侯府對她不聞不問,甚至連一個奴才也沒有派來過,好象這個女兒從來不存在一樣。

幸好李媽媽和秦嬤嬤精心教養照顧,她才健康長大。只可惜,小喬蘿雖然乖順聽話,學業上表現的也很聰明,從小性格卻非常木訥寡言反應遲鈍,說話做事都要慢半拍,常常發獃發愣好長時間,除了非說不可的話,幾乎不與人做多餘的交流,就是對最疼愛她的李媽媽和秦嬤嬤也是如此。

為此秦嬤嬤很是擔憂,總說小姐的情形象是小孩受到驚嚇后丟了魂魄,莫不是滿月時被趕出侯府一路奔波,路上遇到什麼不幹凈的東西衝撞了,導到三魂六魄不全,所以才老是獃獃愣愣的,就想請高僧給招魂。

李媽媽卻堅決反對,還胸有成竹地說喬蘿雖然不愛說話,學東西卻比誰都快,其實比一般孩子都聰明,現在這樣子是因為年幼,爹娘又不在身邊,等長大后就好了,現在刻意為之,恐怕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秦嬤嬤知道李媽媽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再加上小喬蘿的每門課業都非常優秀,學什麼都很快,又生得漂亮健康,也就深信了李媽媽的話,慢慢大家也就習慣了喬蘿這付樣子。

李媽媽是個非常忠心能幹的人,識文斷字懂醫術,精通廚藝和女紅,很會就地取材採集草藥治療一些常見病痛,在這個缺醫少葯的地方根本沒人敢得罪她,她也軟硬兼施能彈壓的住莊子上的管事和奴才,再加上從侯府過來時帶了不少財物,莊子上的出產也不錯,日子過得也算豐衣足食。

因為沒有對親人的記憶,又有人真心疼愛和照料她,生性遲鈍木訥的小喬蘿並不怎麼在乎侯府的人和事,所以雖然不能象真正的侯府大小姐那樣錦衣玉食,卻也在暖飽安寧中一天天長大。

直到她八歲那年,一向身體健康且懂醫術的李媽媽卻突然身患惡疾,只來得及匆匆交待了一些身後事,就在一天內驟然病逝,她們四個老的老少的少,從此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和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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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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