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有了我你什麼都不缺（3）

這幾天紀飛揚有些煩躁，因為她的工作在主題策劃上遇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同時有三份劇本擺在自己面前，各有所長，但是沒有一本真正滿意，綜合一下各本的長處又會顯得不倫不類。

正在煩惱之際顏冉找她出去吃飯，紀飛揚正好也餓了，放下手裡的活就打車過去。

飯桌上卻不只她和顏冉，徐未然悠閑地躺在沙發里，翻著本封面花花綠綠的書。

紀飛揚待人接物油條準則，一是一、二是二，不管自己和程紹均如何，徐未然總還是朋友，故而和他見面也不尷尬，徑自拉過凳子坐下，「看什麼呢？」

徐未然一抬頭，合上書本，「來了哈，這書送你。」

送書？紀飛揚覺得這幾乎都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

一看封面，《安徒生童話》。

紀飛揚笑他，「行啊你，越活越小了。」

徐未然一臉神秘，「切記切記，此中有真意。」

紀飛揚收下了，「謝謝你的真意，我有空了就看。」

徐未然輕輕嘀咕了一聲，「笨蛋！」

這些時間顏冉剛點完餐，一本菜單就輕輕得蓋在了徐未然頭上，「說誰笨蛋呢？」

徐未然道：「我，我笨。」

顏冉笑：「可不是嘛，飛揚你可不知道，我昨天睡覺的時候還想著怎麼越來越熱，竟然是他開了熱空調！」

飛揚正喝著茶，差點沒嗆到。倒不是因為空調冷熱的問題，而是顏冉這麼說，意思就是，她和徐未然都已經發展到那一步了。這似乎……有點快啊！不過看著顏冉氣色紅潤的樣子，想來這兩人處得還不錯。徐未然這人靠不靠譜呢？飛揚撐著頭看他，嗯，還算是靠譜的。

徐未然見紀飛揚盯著他看了很久，感到一陣惡寒，想當初她這麼看著他之後總會發生什麼不太樂觀的事情，忙在她眼前晃晃手，「喂！喂喂喂！想什麼呢！」

紀飛揚回過神來，「啊？沒，沒什麼。」

殊不知此時此刻，飛揚城七十七的總經理休息室中，程紹均正板著張臉第十八遍問他的助理梁小盈，「還是沒有找到嗎？」

梁小盈都快哭出來了，會議室的經理們正等著她的會議資料，她卻在這兒幫大老闆找一本幼稚的安徒生童話。

「老闆，我發誓，除了下水道，整個層我都翻過了，還是沒有啊！」

「再找。」

吃晚飯回到公司，飛揚隨手把那本《安徒生童話》擱在桌上，繼續去鑽研她的策劃，眼神無意間瞟到童話書封面上的人魚公主，突然計上心來，「哈，有了！」她匆匆在策劃書的開頭打上一行字：在水一方的童話。

她前幾天有參觀過飛揚城的「在水一方」，中西結合的元素隨處可見，卻融合得十分完美，絲毫不顯得突兀，這麼看來，完全可以用一個西方童話來作為故事的整體。要讓人們迅速記住一個產品廣告，很好的一個方式是藉助於人們已然耳熟能詳的事物，再加以變化和改進，而最適合「在水一方」這個主題的當屬安徒生的美人魚。

思路一通，接下來的事情紀飛揚做的特別順利，將人員都安排好之後，已經接近下班時間。

紀飛揚關了電腦，活動活動脖子和手臂，正打算收拾東西回家，馮韻文的電話就來了。

「鑒於近期人員緊缺，我特命我自己來做你專人司機。」

「得，我也就隨便說說，哪敢啊！」

「那麼辛苦工作了一天的飛揚總策劃，有沒有心情和我共進晚餐呢？」

飛揚笑笑，想著人與人之間真是微妙，前幾天還恨得牙痒痒的人，現在聽到他的聲音卻覺得有些愉快，「好啊，窮困潦倒的我決定吃你一頓大餐。」

「悉聽尊便。」馮韻文格外得意，放佛被宰一頓是他的榮幸。

馮韻文今天又換了輛車，紀飛揚不認識那牌子，但看外觀的拉風程度就知道價格不菲，深深覺得這樣的司機她消受不起，「喂，你有這些個閑錢幹嘛不用來支援一下祖國的福利保障制度，光我見到的幾輛車，都夠造個福利院的了。」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那麼做？改明兒就帶你去看看。」馮韻文輕描淡寫地說著，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隨手把車鑰匙給出來迎接的服務生，「找個方便倒車的點。」

服務員應聲接過之後，馬上又有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出來接應，應該是經理級別的人物，看得出馮韻文常來這兒，那經理對他的喜好很清楚，連座位都是特定的。

紀飛揚低聲道：「為什麼你每次都喜歡聲勢浩大勞師動眾呢？」

馮韻文一臉無辜，「哪有？只能說這些個人懂眼色。這樣有什麼不好嗎？我沒有特意高調也不想故作低調，半點不造作半點不歪曲，就是這麼個人。」

紀飛揚一想，同樣的場合，曹燁會表現得比平日里多一點溫柔紳士，郭引絢已經是習慣性的老練成熟，而徐未然私下裡跟朋友很熟絡卻不太喜歡陌生人。不能說有好壞之分，但紀飛揚挺欣賞馮韻文這種「真風流」，不管怎樣的言行都是率性使然的天成，瀟洒豁達。用自己口袋裡的錢去裝點自己的生活，旁人又有什麼權利指摘？

不經意間腦海中竟然浮現過程紹均的影子，他應該是什麼樣的人？四年前似乎和馮韻文有些像，雖然不至於這麼揮霍，但也有著對於生活的類似精雕細琢，襯衫的布料一定得是最舒服的、飲食一定得是最健康的，連花園地面都裝修得寸土寸金。他興緻好時也曾帶著飛揚開輛911在校園裡兜風，周圍同學無不側目。而現在……似乎是變了很多的，但究竟變在什麼地方，她又說不上來。

紀飛揚拍拍腦袋，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跟他有關的事情，轉而觀察起這家西式餐廳的裝修。細看之下發現真的很特別，木刻的壁畫都是在**蘭西第一共和時期的歷史，不知這家店的主人知否對那個時期抱有特別的感情。從大廳去包間要路過一條走廊，走廊里亮著低沉暗啞的光，也是別具風情。

然而就在他們快要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前面的拐角處出現了兩個人。

馮韻文腳下一頓，率先問好，「在這裡都能遇到程總，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紀飛揚一個激靈，抬頭的那瞬正對上程紹均向她看過來的目光，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竟讓她下意識地捏住了一旁馮韻文的袖子，而馮韻文則極為自然地將她的手牽過。

程紹均將這些看在眼裡，不冷不熱地回了句：「馮公子也是好興緻。」

「同樣同樣，程總不也是佳人在側，這位就是張嘉茜張小姐？本人比照片還好看。」

紀飛揚這才看到程紹均身邊站著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長發在耳後挽起一個漂亮的髻，眉眼特別的嫻靜，一看就像是溫柔賢惠的樣子，卻也絲毫不見呆板，星目中反而透著幾分靈秀。她就那麼挽著程紹均，落落大方，饒是紀飛揚，也忍不住想要誇獎程紹均，真是好眼光！娶妻娶賢，難怪她能得到程家父母的喜歡。

便聽馮韻文在耳邊道：「傻飛揚，怎麼光愣著？」那神情語氣，儼然是情人間的輕言密語。

飛揚哦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程總好，張小姐好。」

「這就是飛揚啊，我聽紹均說起過你呢，這回總算是見到了。今後的工作上我們就要相互幫忙了，臨西和玥玥可要麻煩你多照顧。」張嘉茜說著對飛揚伸出手。

飛揚早被她的第一句話嚇壞了，伸出僵硬的手和她握了握，腦海中有如驚雷炸響。程紹均和她說起過自己？說自己什麼？但是下一刻，她又突然清醒過來，紹均怎麼可能八婆到會和現任說起前任？

對張嘉茜的第一印象由此徹底改變，她早就該料到，這樣身份的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是只小綿羊呢？這不，第一句話就想給她一個下馬威，「聽紹均說起過」，卻又閉口不提他說的內容，有意要讓飛揚胡思亂想。其實那內容說不定只是工作上一句半句的話，倒是紀飛揚自亂了陣腳，剛才那一握手，張嘉茜肯定能感覺到她的不對勁，指不定在暗笑呢。

馮韻文這個時候就最會粉飾太平，一手拉過紀飛揚，叫著「哎呀我都快餓死了」就和程紹均張嘉茜說了再見。

看著他們離開，程紹均眼中的寒意漸漸擴散。

張嘉茜一下子便捕捉到了他的變化，「紹均，怎麼了？」

「沒事，我們走。」

到了車上，張嘉茜從包里拿出本書給程紹均，「聽小盈說你找了一整天，舊的估計是找不回來了，但是我買了本新的給你。」

程紹均接過她手裡的童話書，溫柔地親了親她的額頭，「嘉茜，忙的話不要再為這種小事操心。」

張嘉茜順勢靠在他懷裡，輕聲道：「有關於你的，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怎麼能不親力親為？」

程紹均回抱她，「也別太辛苦了，這個星期天來家裡吃飯，你喜歡的那個粵菜廚子從老家回來了，我讓他給你做一桌好吃的。」

「嗯！」

兩人相擁著，十分親密和諧，安靜得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

當然，是似乎。

張嘉茜閉著眼睛，嘴角揚起笑意，心中也在暗自慶幸，剛才自己對紀飛揚的試探並沒有被他看出來。

程紹均的確有跟她說起過紀飛揚，那是在她拿到雁城的合作案，問起紀飛揚何許人的時候，程紹均說了句「這小姑娘辦事能力不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連程紹均本人都僅僅將其看做是隨口說說，但是張嘉茜卻記下了。雖然程紹均從沒有對她說起過往，但是當一個人那麼在乎另一個人的時候，關於他的整個世界，她總是能想辦法知道的。

她垂著眼，暗暗道：紹均，不管過去你們如何，現在和將來，你都是我的。

餐廳里，馮韻文和紀飛揚正在搶奪最後一塊牛排。

「說說你和程紹均唄。」馮韻文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話，讓紀飛揚叉子一頓。

下一秒，牛排進了馮韻文嘴裡。

紀飛揚瞪他，「你耍賴！」

「喏，留一半給你。」說著把咬著半塊牛排的嘴伸過去。

「死開！」

馮韻文吃完后，說道：「當初你們怎麼會在一起的？我見過你那時候的照片，沒聽說過程紹均有戀童癖啊！」

紀飛揚看著他，氣鼓鼓的，「馮韻文，你這嘴真的很……賤！」

馮韻文無奈收起了玩笑的神態，低頭看著紀飛揚，一臉認真，「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過去。」

「馮韻文，我本來想說，你認真起來的時候並不那麼討厭。」

「嗯……嗯？」

「現在看來也一樣討厭。」

馮韻文哈哈一笑，「看，壞話都說了那麼多，那現在說說看，當初他是怎麼把你騙走的，我也好學著去騙騙小姑娘。」

紀飛揚也喝了點酒，神智還清晰，但是少了些顧忌，自嘲道：「這個嘛……人家一碗冰激凌就把我騙走了。」

馮韻文點點頭，「那是夠好騙的。」

飛揚說道：「但是你現在給我再多都沒有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那麼容易就被騙走，上過的當不能有第二次。」

「你又知道我一定是騙你了？」馮韻文見她小臉微紅，忍不住捏了捏，「來，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想要，」說前半句的時候飛揚還很清晰，但是後半句話酒勁有點上來，再一想到程紹均眼睛就濕了，「就是想有個人真的能對我好，比他對我還要好，什麼都相信我……」

馮韻文輕柔得撫摸著她的臉頰，「那麼，有了我，你就什麼都不缺了。」

桌上的白色蠟燭燃著，火光明滅，襯得他的臉部線條越發溫柔。

這一瞬，紀飛揚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