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家常

第234章 家常

陳楓二十九歲的時候,家中給他娶了一門親,女方是他爹手下將領的女兒,叫做方柔。

這姑娘的爹在她十二歲時死在了海上,她家中就她一個孩子,父親死後,她母親帶著她住進了陳家,算是半個客人,但這母女倆都是勤快的,時常給陳家女眷們做些針線,陳家上下都挺喜歡她們。

不僅如此,這方柔姑娘生的可愛討喜,陳家主母,也就是陳楓的母親非常喜歡她,陳楓也是獨子,沒有兄弟姐妹,他又老大不成親,陳夫人想抱孫子都不得,陳楓也早過了承歡膝下的年紀,方柔的出現彌補了陳夫人空虛的內心,陳夫人乾脆認了這她做乾女兒。

後來方柔出了孝,陳夫人瞧著亭亭玉立知書達理的姑娘,覺著該考慮她的親事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她還有一個老大的兒子單著呢,正好這姑娘是在自己跟前養著的,也知根知底,又和她親,也不擔心婆媳問題,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

陳夫人的提議得到了陳家上下的認可,陳楓是嫡長孫,肩負著陳家的傳承呢,一直不成親怎麼行,方柔就是出身差了點,其他的可是一點不差。他們陳家傳承幾朝不衰,歷年積澱也夠了,並不需要再和世家大族聯姻,娶個出身普通的主母,也叫上頭放心不是。

唯一反對的只有陳楓:「她才多大?我比她大一輪,之前她還喊我哥哥呢,我們如何能成親?」

陳夫人不以為然:「年紀差些怎麼了?她比你小許多,你正好疼她,也不忍心欺負她,以後夫妻間矛盾也少不是?」

陳楓的反對無效,陳家很快就緊鑼密鼓的準備起婚禮來,陳楓只準備做現成的新郎官便好。

大婚那日,陳楓喝的酒不多,他的親事是陳家的難題,難了這麼多年終於解決了,趕緊洞房要緊,喝酒什麼時候不能喝?於是陳楓揭了蓋頭后,大中午的,喜婆就督促著喝了交杯酒,給他們結了頭髮,而後退了出去從外頭把門一鎖,就讓一對新人在屋裡呆著。

陳楓只覺尷尬,和昔日的小妹妹孤男寡女呆在房裡,該幹些什麼,說些什麼?

方柔一身鳳冠霞帔坐在床沿,沉默一會兒后,微微動了動腦袋,輕聲道:「夫君,我頭壓得疼,能把鳳冠拿下來嗎?」

方柔挑著一雙水盈盈杏眼俏生生的望著陳楓,一句夫君讓陳楓霎時就慌了,有些無措道:「那就拿下來。」

方柔軟軟道:「夫君幫幫我,帶我去妝台邊好嗎?」

陳楓不敢再看她,上前去握著她被衣袖包住的手臂,帶著她走去妝台邊上坐下。

方柔對著鏡子鼓搗半天,才卸下了一頭鳳冠,不住地搖了搖腦袋揉了揉脖子,瞧著自己身上一身衣服,帶些羞意瞥了陳楓一眼:「我想沐浴更衣。」

屋裡沒有下人,方柔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姑娘,總不能叫她自己去弄水,這般體力活,自然是陳楓義不容辭的。

陳楓幫方柔放好洗澡水后便退出了凈房,約莫兩刻鐘後方柔帶著一身水氣出來,一張俏臉洗盡鉛華更顯水靈,一雙水眸被水氣熏得霧蒙蒙的,嬌滴滴地望著陳楓,軟聲道:「我洗完了,夫君要沐浴嗎?」

陳楓模糊地嗯了一聲,逃也似的進了凈房。

凈房裡頭浴盆里還有方柔沐浴完后沒倒的水,水上鋪了一層花瓣,溢出絲絲香氣來,直熏的陳楓心猿意馬起來。

陳楓在凈房裡磨蹭了許久才出去,心裡琢磨著該怎麼熬過這一下午一晚上。

方柔坐在妝台前梳頭,一頭青絲散落腰際,見陳楓出來,便拿著巾子過去要給他擦頭髮,陳楓慌忙接過巾子,迴避道:「我自己來。」

方柔略帶失落地垂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陳楓磨蹭著擦乾頭髮后,時間也才午膳過後,方柔拿了針線在做,不過大概心思不屬,扎了好幾次手指頭,陳楓瞧了不忍,道:「沒心思便不做了,你會下棋嗎,咱們來一盤?」

見陳楓終於搭理自己,方柔臉上帶出嬌羞笑意,柔聲道:「和姐妹們下過,只是不精。」

陳楓鬆了口氣,笑道:「無事,我於棋道上也不精,要說棋藝精湛的,我幼時的玩伴,如今的英王妃,那才是棋道高手,我曾祖父在世時都常誇她,只說可惜不是男兒。」

方柔自然也知道這位傳奇女子的,應和道:「我知道她,聽說是位奇女子,日後有機會見到她定要學習一番。」

陳楓笑道:「有機會的。」

說罷又思及她如今是他的妻子,日後定然有機會和英王妃接觸的,方柔似也想到了這處,羞紅了臉不再說話。

兩人沉默著擺上了棋局,幾局過後各有勝負,其實是陳楓單方面操控棋局,要不然方柔哪裡有贏面。不過適值午後,幾局下來人都困了,他們都是中午要午憩的,哪裡能熬得住這麼呆坐著。

陳楓見方柔耷拉著眼皮,便叫她去睡覺,方柔卻道:「夫君不睡嗎?」

「我睡榻上,你睡床上。」

陳楓語氣淡漠地拒絕,方柔頭顱微垂,隨後手指頭慢慢挪到陳楓那邊,覆在了陳楓手上,嘴裡蚊蠅般瓮聲瓮氣道:「咱們一塊兒睡好嗎?」

陳楓一愣,被方柔握住的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心裡亂麻似的,隨後沒頭沒腦的說了句:「天還沒黑呢。」

方柔滿眼驚愕抬頭看他,隨後針扎般把手收回來,鞋都沒脫便鑽進了被子里,從頭到尾裹得嚴嚴實實。

陳楓反應過來,也覺自己說話孟浪,又想著還好方柔今天是新嫁娘,鞋子不沾地的,要不然就這麼爬上去,得把床鋪弄髒了。

陳楓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見被子里沒動靜后,以為方柔睡著了,又怕她悶壞了,便給她揭開被子。方柔雙眼禁閉,眼睫卻微微顫抖,陳楓是習武之人,也聽出了她氣息不穩,知道她還沒有睡著。

陳楓只裝不知道,給她掖了掖被角,自己拿了床小毯子去榻上躺著,也是反覆好久才睡著,這一躺就躺到了黃昏時候,底下人早早的來送晚飯,見這兩人還是生疏模樣,也沒有說什麼,送了飯便走了。

兩人又是沉默著用膳,膳后各自洗漱,便到了緊要關頭。陳楓知道這是自己的妻子,他有義務和她洞房,只是考慮到她年紀小,前幾年又喊他哥哥,有些下不了手,卻沒想方柔瞧著羞羞怯怯的,行為倒是大膽,主動偎到了陳楓懷裡。

陳楓身軀一震,沒有抱住她,但也沒推開她,兩人就這麼偎著,一會兒后,方柔見陳楓還沒有主動的意思,他們也不能就這麼站一晚上吧,乾脆把心一橫,主動送上了香唇。

陳楓腦子裡炸開了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等他反應過來后,他已經抱著方柔倒在了床上,化被動為主動,開始狼吞虎咽上下其手了。

他並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這些年雖然心裡有人,但也沒在身體上虧待自己,方柔生的嬌嫩可人,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主動投懷送抱,他要還坐的住,就是太監了。

方柔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女子,皮膚白皙嫩滑,身子嬌小玲瓏,聲音也是吳儂軟語,她又比陳楓小上許多,兩人行事時,完全是陳楓在主導,她被頂的生疼,只攀著陳楓的臂膀不住往他懷裡鑽,咬著他胸腹肌肉抑制自己的哭聲,但喉間的嬌吟卻抑不住。

男人大抵都喜歡嬌弱的女子,總能激起他們的保護欲,陳楓也不例外,見方柔嬌啼軟語,心裡自尊心膨脹,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頂弄的更加賣力。

事後方柔被陳楓抱著去沐浴,如果說行事時是痛並快樂著,那事後就只剩下痛了。方柔咬著唇不住哭泣,陳楓不會哄小姑娘,又怕她咬傷了自己,便把自己的手指頭伸到了她嘴裡叫她咬著,方柔一愣,將他的手指頭吐出來,卻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陳楓也不懂小姑娘的心思,反正她力氣不大,咬便咬了。

第二日晨間小夫妻兩個是被下人叫醒的,兩人對視一眼,方柔羞得鑽進了被子里。陳楓經了昨夜的魚水之歡,倒是從容起來,大抵男人在這方面都要得心應手些,手從被子裡頭鑽過去攬住方柔的腰肢,嘴裡調笑道:「昨兒不是挺熱情的,怎的今兒倒害羞了?」

方柔躲在被子里咿呀,就是不探出頭來,兩人在床上鬧騰了許久,才叫了人進來服侍,燕喜嬤嬤笑意盈盈的收掉臟污的床單,方柔面色一直紅著,不去看那些。

梳洗完后兩人去給父母敬茶,陳夫人瞧著昔日的乾女兒如今的兒媳婦,老臉笑得跟朵花似的,哪有什麼惡婆婆的影子。

她就說嘛,這老夫少妻就是感情好,看來她抱孫子不遠了!

方柔的母親還住在陳家,這其實是有點尷尬的,不過陳家沒人了,總不能讓方夫人一人住在外頭,好在陳家人都心寬,倒不計較這些。

不過這三朝回門的禮還是要做的,方柔一直等到出嫁三天後才去了母親的院子,方夫人對陳楓那叫一個熱絡,不過陳楓和寡居的丈母娘能有什麼話說?稍坐了一會兒喝了杯茶便離開了,把時間留給了這娘兒倆。

方夫人拉過方柔問她:「大爺對你還好嗎?我剛剛瞧著你們挺和睦的,在娘跟前可別裝,好不好你告訴我。」

方夫人心想陳楓一直不成親,是不是有什麼隱疾,比如打仗傷了身子?或是有龍陽之好?那她女兒不是要守活寡?她之前就不樂意這樁親事,女兒卻拼死拼活的要嫁,如今便是後悔也沒法子了。

方柔一臉羞意地低下頭,嘴角彎彎道:「他待我極好,一直不肯成親,才不是有什麼不好呢,您別瞎猜。我覺著,可能是心裡有人吧。」

說到後頭,方柔語氣中有些落寞,她是個聰明的姑娘,甚至能說城府頗深,否則她們寡婦弱女寄人籬下,不說受盡白眼,錦衣玉食肯定是不能的。但她能得了陳夫人的寵愛,先是成了她的乾女兒,一應待遇和陳家姑娘等同,如今又成了她的兒媳婦,陳家下一任主母,偏偏府中上下都喜歡她,只說她幸運,卻沒一個說她心計深沉的,可見她為人圓滑心裡機敏。和陳楓相處這幾天下來,她大概也猜到了些陳楓的心思,他心裡肯定是有人的,只是,她以為,那個人是如今的英王妃。

她打探過陳楓的事情,知道陳楓的一干發小,個個都是龍子鳳孫天之驕子,其中只有兩個女孩子,高陽縣主和朝瑰郡主,前者嫁給了如今的江南鹽運使蘭玉樹,生了四個女兒,後者便是如今的英王妃,將來的太后。

之所以認定了是英王妃,是因為英王和陳楓是好友,又是同門師兄弟,英王夫婦青梅竹馬,英王妃以前也常跟著他們玩,她已經腦補了一出兄弟愛上同一個女人,他爭不過也不能爭,只能在英王夫婦修成正果后遠走江南,奔赴戰場。而且她私心裡認為,英王妃那樣風華絕代的女子,合該所有男子仰慕的。但她心裡,有一絲絲嫉妒。

她嫁陳楓,一方面是為著榮華富貴,希望自己和母親能過上好日子,一方面也是真的喜歡他。

她的父親是軍人,很少有時間陪伴她,她一直都渴望父愛,後來父親戰死,她的戀父情結更加達到了頂峰。陳楓比她大一輪,是如父如兄的存在,以前她還是陳夫人乾女兒時,陳楓叫她喊他哥哥,她心中便悸動了,心想他若是能一直陪著她,該多好。

如今他們成了夫妻,陳楓也很疼她,但她總能感到陳楓的心裡有個角落不屬於她,她是個聰明姑娘,不該問的不會問,但她有信心,接下來的幾十年,一直陪伴陳楓的是她,她就不信,這幾十年還抵不過他們幼時的十幾年。

陳楓並不知道枕邊人所想,他對方柔,大概是情人間的親昵和夫妻間的責任再加上些兄長對妹妹的疼愛,於是構成了他們如膠似漆的夫妻生活。

他對方柔很滿意,模樣好性子嬌,但只在他面前嬌,在外頭是非常穩重的主母模樣,把家事打理的有條不紊,而且婚後不久就有了身孕,頭胎就是嫡長子。有了這個孩子,他對父母有了交代,自己也有了個小家,和方柔的感情也更加堅固。

隨著小女兒的出生,自己的加官進爵,陳楓覺著日子越發圓滿了,那些放縱不羈的少年時光,似乎離他很遠了。

但是他四十歲任滿進京時,在家裡的接風宴上,他見到了蘭玉樹。這個搶了他心頭硃砂痣的男人,年屆四十依舊風度翩翩,蓄鬚之後更加溫文爾雅,他想到了宮裡的太上皇,歲月似乎格外優待這些長得好的人,。

後來有一回他陪著母親和妻女去皇覺寺上香,碰巧遇上了蕭蓁帶著幾個女兒也來上香,這是他自蕭蓁成親后這麼多年第一回見她,陳夫人和方柔卻是時常交際應酬的,雙方停下來打招呼。

陳楓站在邊上,淡淡叫了句蘭夫人,這個和他同歲卻明顯衰老面容尖刻的婦人,怎麼都和記憶中那個鮮妍明媚的少女聯繫不到一起,和宮中風姿卓絕的太后比起來,更是兩輩人一般,明明她年輕時,比太后還要漂亮的。

他知道她過的不好,那個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將他心頭的硃砂痣變成了牆上的蚊子血,可他有什麼辦法呢,硃砂痣是人家的,蚊子血也是人家的。

陳楓側頭看了眼自己清麗柔和如白月光的妻子,方柔正好也側頭看他,兩人目光相觸間,皆會心一笑。

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他一定要好好愛護自己的妻子,叫她老的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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