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門中靜修
陳語略抬眼皮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就不能給我個先說再答應的機會？」
「給，說吧。」
陳語這應該是首次看到自己眯眼微笑的樣子，看起來……果然好欠抽。
「不久之後此處將會迎來一場大亂，並且亂的程度很可能遠超我們的想像。不過如果運氣還算不錯的話，我們或許可以因此而距離自由更進一步。」
被鎖之人聽陳語如此說時下意識一挑眉道：「只能靠運氣？」
「如果非要硬加一條的話，估計就是身體強度了。」陳語說着在那被鎖之人的耳畔低語了幾句，而後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許久之後，被鎖之人才幽幽嘆息一聲道：「這運氣到底算好還是不好呢？」
「活下來就是好，活不下來就是不好。」
「那咱們到底能不能活下來？」
「看吧……」
再次經歷了一番沉默的面面相覷之後，被鎖之人緩緩開言道：「可以一試，但不必搏命。」
陳語對此卻是立時搖頭道：「此時不搏還想把機會留到什麼時候？我們恐怕沒那麼多的空子也撿了吧。」
「但你必須清楚的是，你同樣沒有那麼多的命可以拼。萬一玩的太過火導致失敗的話，你隨時都可能形神俱滅。到那時你曾承諾過別人的那些事有誰能替你辦？你始終未曾救出的親人又有誰來幫你救？」
關於姐姐被擄走的事始終是壓在陳語心頭的一塊巨石，平素黑玉麒麟等人為了避免陳語太過神傷一直都不敢在他面前提這些，此刻卻是被個只見了第二面的傢伙給提了出來。
而且那個傢伙似乎本就是陳語，所以他才敢說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陳語。
陳語微然抬頭看着白茫茫的屋頂，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在對另一個自己言說着：「佛說不語鏈有三十三條，現在已有十條被我崩斷。所有黑鏈盡數斷裂的同時，你會獲得自由，而我也將變得更強。到那時我們再去做自己應該的事，不也挺好的嗎？」
「你這算不算是自欺欺人？」被鎖之人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有些異樣的笑容：「當然，自欺已經佔據了所有的比重。」
「我記得剛才你還說一切都照我說的做，怎麼真到說出來時，你反倒心生退縮了？」
「呵呵，你說呢？」
「不知道。」
「你每次裝傻的時候看起來都那麼蠢，倒是確實挺相符的。」
被鎖之人說到此時再次啞然失笑，隨後用幾不可聞地聲音繼續開言道：「我本就退無可退，還能縮到哪裏去？你不一樣，犯不上每次都把命壓上去跟人家玩兒。換言之，被鎖於那扇門后的不是我嗎？你又何必過早地將自己代入到那個身份當中。」
陳語面色平靜道：「有什麼區別？無非是早晚的問題罷了，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身軀的一部分受誰封印。別人的東西我不搶，我的東西別人也別動。哪怕極端了些，至少我們並未虧欠自己的良心不是嗎？」
被鎖之人一時間無言以對，只能在那之後再次嘆了口氣：「其間之事實在太過複雜，連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某個和尚封印在此，你又怎麼可能猜出原因。或許在我們其中一個死去之後，另一個才能夠知曉這是為什麼，但無論是你還是我，顯然都不可能任由那一幕的發生。」
「至少我們現在還有商量這件事的機會，並且是在兩個人都還活着的狀態下。」陳語雖然去過幾次陰司，但並不了解一個人死後的流程，所以現在還能跟一個活生生的自己交談，似乎本來便是一個很難的機會了。
「那便任憑與你吧。有些倦了，我想回去休息。」被鎖之人眼見陳語如此一意孤行時似乎微然有些惱怒了，直接便提出了這樣一個請求。
陳語因此而啞然失笑道：「我撒謊時的嘴臉居然如此虛假嗎？也難怪總騙不到別人。」
被鎖之人面露一絲無奈道：「到底怎麼做才能讓我回去？我承認外頭待着是挺舒服，但我再舒服一會兒估計你這肉身就直接被這混沌元氣碾成碎渣了吧？到時你連跟人家拚命的資本都沒有，估計哭都沒地方哭去。」
陳語看着自己肉身已然無有血色的面龐點了點頭：「也對，既如此你便先回去吧，剩下的就照我們商量好的做。」
被鎖之人面露一絲無語之意道：「你從哪兒看出這是商量了？你這就是給我下了個通知你懂嗎？我的話你完全就沒聽進去。」
「風太大我聽不清，你慢走啊。」陳語笑眯眯地沖着自己的身體勾了勾手指，隨後便能看到一條語鏈拖拽著頗為不滿的另一個自己回到了自己身體的深處。
在那些鎖鏈連同另一個屍體共同消失之後，陳語蒼白的面孔中露出了一絲頗為欣慰的笑容，隨之卻是能看到七竅之中盡皆向外流淌著鮮血。
沒有混沌元氣的話自己便不能藉由它的力量將那扇門后的自己召喚出來，但有了它之後自己卻又要承擔它所帶來的傷害，看來這世上果然沒有隻佔便宜不吃虧的事。
陳語想到此時略然苦笑了一聲，隨後便想嘗試着將自己的魂靈重新附着到自己的肉體當中。
但當他真的如此做時才有些愕然地發現，自己的魂靈之間竟是已經不知不覺地沾染了諸多的混沌元氣，任憑自己如何掙脫都無法完全甩掉他們了。
眼看着肉體的面孔在逐漸變得扭曲，陳語知道自己的肉身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最後唯有一咬牙硬生生帶着那些混沌元氣一同回到了自己的軀殼當中。
形神再次合一的陳語並沒有立時醒來，而是因為極度的虛弱而陷入了某種昏沉的狀態中。直到一陣冰冷濕涼的觸感傳來之時，陳語才有些勉強地睜開了雙眼，之後微一低頭便看到了自己全身被扒光的模樣。
而血紋粗長滑膩的蛇身，就這麼靜靜纏繞在自己身上，其間的冰冷觸感更不斷朝自己體內傳送著。
但憑血紋自身的溫度根本就沒辦法把陳語喚醒，只能她只能以真力強行降低體溫，這種耗費心力的行為除非是為了至關重要之人，否則斷不會有人用這種近乎於自殘的方式來叫醒一個人的。
「呃……你用不用做得這麼徹底，好歹給我留條內褲也行啊……」陳語也知道血紋這麼做是為了讓自己醒來，但眼見着自己一絲不掛的模樣時，還是略微覺得有些尷尬不已。
血紋冷哼一聲沒搭理他，只是一轉身盤於了他的身側，微然閉目調整著自己消耗過度的體力。
不知是不是錯覺，當陳語的魂靈攜帶着那些混沌元氣回歸到肉身之後，十死無生門當中的混沌元氣似乎已經不再對他有那麼強的壓迫感了。等陳語微然調息了片刻之後，甚至有種能與之融為一體的錯覺。
「這是不是代表着我可以繼續在這兒待下去了？」陳語雖然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但能有一個絕對安靜沒人打擾的地方來修行確實也算是件不錯的事。
想到此時陳語通過連向門外的語鏈給黑玉麒麟發了個信號，告訴他自己在這裏頭並無什麼安全上的問題，而後便打算在此修行了。
不過在那之前，陳語心中卻是突然有個疑問解不開，一轉頭看向了靜靜盤在旁邊休息的血紋道：「如果說雙蛇軍中的雙頭蛇本體真是太古時期的七彩琉璃染，那麼它應該也是會受到混沌元氣的壓制的嗎？你作為它分化出來的一部分，為什麼沒有受到這裏氣息的影響？」
血紋本來便有些疲乏不已，此時聽到陳語如此發問時有些不耐煩道：「我怎麼知道為什麼？反正我沒覺得身上有什麼彆扭的。」
「呃……那就邪門兒了啊，即便七彩琉璃染不會懼怕於混沌元氣，但你身為與我締結了共生關係的靈獸，我難受時你理應也承受到相應的痛苦啊！為什麼剛才我都快被折磨死了你卻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陳語你煩不煩啊？！是不是我非得跟你一起疼死你才開心？什麼人啊！別搭理我了，煩你！」血紋聞聽此言突然陷入了暴怒的狀態當中，怒罵了陳語幾句之後頭也不回地自行回到了蠱毒蠆盆當中。
陳語因此而倍感錯愕，印象中血紋雖然脾氣並不是特別好，但像此時這般因為幾句閑聊而跟自己發這麼大的火卻還真是頭一次，這讓陳語在驚訝之餘更多了幾分疑慮，總覺得血紋突然這麼反常格外蹊蹺。
「難道真的所有雌性都有每個月那幾天嗎……」陳語將這個念頭盤繞在腦中許久之後，還是沒敢直接去問血紋。
拋卻一些暫時難以理解的問題不想，陳語在十死無生門當中過得還算平順。至少在不再主動作死的前提下，那些格外濃重且詭異混沌霧氣並未再找陳語什麼麻煩。
而且陳語能明顯感覺到，在這種環境下所淬鍊出的千鈞氣與真力，似乎要更加純凈一些。
不過這種生活並未持續幾天，就在陳語格外專註地繼續盤膝靜坐修行時，通往門外的那條語鏈之間突然傳來了幾下震動，隨之更有一股斷斷續續的拉扯直接正牽着自己往外走。
陳語感受到這種情況時微然一愣，之後索性直接起身隨着那鏈子一同走出了門中。四下掃視一眼時周圍並未發現有誰存在，直到其不經意地低頭時，才看到了已然幾近昏死的黑玉麒麟。
陳語見狀大吃一驚，急忙俯身將其扶了起來，同時面露緊張之意道：「是誰把你弄成這樣了！」
黑玉麒麟目光格外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有氣無力地咒罵道：「除了你個混賬王八蛋，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