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二篇 鄱陽多往事 第二十四章 松鼠鱖魚

正二篇 鄱陽多往事 第二十四章 松鼠鱖魚

一尾鱖魚置於案板上,手中一柄剔骨刀,遊走於魚鱗魚腹之間,飛舞如花。只憑單手,便將鱗腮剔去,臟器剖去。忽而,銀光閃,刀鋒去骨,魚刺盡除而不連嫩肉。

其後,刀尖斜剞,花刀削出菱形刀紋,肉斷皮連,施力極巧。以蛋黃粉糊裹之,輕甩余粉,恰到好處。再以竹筷架魚身,作鼠形,下鍋炸至金黃。輔以番茄湯汁、熱油澆淋。

如此,鱖魚頭尾揚起,端盤上桌時沸油咯吱作響,鮮活如松鼠昂頭輕喚。魚身色澤金黃,外酥里嫩,熱氣蒸騰間,香氣撲鼻。

「蟾宮折桂松鼠魚。」李隨風端盤上桌,向著蘇瑤輕輕一笑。

一旁的江辭看著滿桌佳肴,興奮地叫道:「隨風,你要不來我家做廚子吧!」

「那我可能哪天就給你下毒了。」李隨風不緊不慢地說道:「蘇瑤,嘗一嘗。」

蘇瑤動筷,挑起一塊魚肉送入口中。魚皮酥脆,肉質鬆軟。入口即化的每秒口感讓蘇瑤輕呼一聲。酸甜香氣在口中回蕩,蘇瑤不由伸出筷子,再夾起一塊魚肉來。

「喂喂。」見狀,江辭也急忙動筷,夾起一塊魚肉送入嘴中。「好吃!人間絕味!」

饒是平日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樣的鐘叔也動起了筷子,將一塊魚肉放入口中細細品嘗。

李隨風坐在桌邊,笑意如春風。

「敬佳肴!」四人圍在小院的石桌邊,佳肴美酒,杯酒言歡,享受這難得的輕鬆愜意。

酒過三巡時,江辭忽然問:「最後怎麼樣了?」

李隨風想了想,說:「此皆陸子游所謀,邊疆之事與邪教關係不大,你可暫且放心。」

「駱三元呢?」

「武館後山藏有一具屍首,但是面目全非,不能完全確認是屍首就是真正的駱三元。我想,可能是被……」李隨風頓了頓,說道:「剝皮製yi-|-|-|-|-|-rong-|-|-|-|-|-面-|-|-|-|-|-具了。」

「心狠手辣的傢伙!」江辭一掌打在桌上,眼中滿是怒火。

蘇瑤卻說:「依林小月所說,她與駱三元相識已有一年,可是那具屍首至多死了半年。也就是說,陸子游假扮駱三元半年,與林小月幽會的次數卻只多不少,卻不曾露出破綻。」

江辭說:「也許,林家千金早注意到駱三元的變化,只是不願相信又或者明哲保身呢?」

「不見得,陸子游假扮駱三元,只為在林家找到畫卷,沒必要對林小月如此。可是,那日擂台你也見過,他看林小月的眼神,藏了多少真摯。」李隨風說。

「陸子游與林小月年齡相仿,你們說……」蘇瑤欲言又止,有些不太敢說下去。

李隨風知道蘇瑤的意思,於是結果蘇瑤的話頭,說道:「或許,陸子游也對林小月心生愛慕吧。」

忽然,他想起陸子游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他說:「陸子遊說,他殺了林小月。可是,我們找到林小月時,她安然無恙。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還是清澈的……」

李隨風看著驚訝的蘇瑤和江辭,說道:「他或許是瘋了,又或許知道自己即將瘋了。他激怒我,只想讓我殺了他。」

「不……不會吧。」

李隨風從懷中取出畫卷,說:「這畫卷極具魔性,能侵蝕人心。可是畫卷合上時,對人心的侵蝕則會漸漸減弱,雖然魔根深種,不能自拔,但至少還是可以保持一定程度上的清醒。陸子游雖然瘋魔已久,可我相信,他在那時是保有本心的。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我只是更希望他是在激怒我殺了他。」

「人性本善的希冀。」鍾叔忽然說。

江辭點點頭,說道:「我也願相信,畢竟他曾是鐵血邊軍。邊軍,永遠是最具血性的。」他接著說:「你們說,會不會……駱三元是主動死的?」

李隨風說:「其實,漣水橋邊的屍首中,其中一具手法有些不同。陸家會分筋錯骨之術的,不止陸子游,還有陸子文。興許真正下殺手的人,是同樣為了復仇的陸子文。而為了畫卷的陸子游為了不讓哥哥捲入其中,而代為動手。雖然手法不如陸子文熟練,但是他借自己的武藝境界,也能達到相同的效果。」

「若是真如此,他還念兄弟情義,也算有些人性吧。」江辭說。

蘇瑤有些沒有理解其中含義。李隨風沒把蘇瑤的事情告訴江辭,江辭對於漣水橋懸屍案的真相,僅止於陸子游是真兇,付家是毀屍的兇手而已。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李隨風拋出這些推論,究竟是為了為她遮掩,還是真有實情。

鍾叔卻說:「人本複雜,可在江湖上,是非善惡從不是殺人的真正理由。愛恨情仇和利益才是。」

李隨風沉默了。

「沒必要糾結於陸子游是否該死,又或者你是否應當殺他。」鍾叔說:「混跡江湖,你需要掌握的不是殺人的理由,而是殺意的萌生。」

「為俠客者,殺意不泯亦不生。廣而待人,嚴而律己,以正道為綱,以人心為矩,守性而堅志,磨礪殺性。殺意起,則必殺之。」

李隨風獃獃地看著突然出現在小院門口的那一僧一道,不知應當說些什麼。回過神時,那神秘兮兮的一僧一道已然不見蹤影。他茫然地問道:「你們,看到了嗎……」

「好像,看到了。」江辭和蘇瑤說。

鍾叔捻須說道:「小友,你竟然驚動了四海書院山長座下的親傳弟子。」

「他們是?」

「不解和尚、不悟道長,一僧一道,山長座下的兩位親傳弟子。」

「他們……好強。」

「老朽在他們手上,走不過三招。」鍾叔說。

李隨風愣了一會,說:「突然跑出來講大道理,這兒段兒有他們兒什麼事兒嗎?」

「你口音好奇怪。」

——

夜色之下,李隨風小心翼翼地展開了那幅充滿邪性的畫卷。看著畫上的筆觸,李隨風的心中泛起了一絲邪念,想要將這畫卷據為己有,想要將知曉秘密的人全數屠殺。

「這就是磨礪殺心嗎?」李隨風挑起嘴角,屏息凝神,將這邪念全數扼殺。他從袖中取出錦盒,拿出了那枚飽含秘密的佛珠。他將佛珠放置於月光下,八月十六的月亮無比圓潤與透亮,皎潔的月光透過佛珠,將那幅神秘的投影映在了畫卷之上。

李隨風看清了投影與畫卷的重疊。

佛珠與畫卷,竟然真的有關係!

投影與墨畫相融合,竟然構成了一幅地圖!一幅像是東海外島的地圖!但是,地圖上的標記卻並不清晰。

李隨風皺皺眉。佛珠、畫卷,似乎還缺了一樣東西。背後的秘密漸漸有了輪廓,可是距離掌握秘密的全貌,還有好長一段路。

李隨風總覺得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壓下心底的恐懼與怒意,打消腦海的迷茫與怯懦,咧嘴罵了一句。「爺爺總教我優雅。但是不得不承認,說罵就罵,更能簡單直接一點。」李隨風心想。他收起佛珠和畫卷,仰望月光。皎潔月色下,他的眸底閃出一絲精光。

江辭看著腰間的玉佩,陷入沉思。「父親,你究竟要我尋找什麼呢?」

蘇瑤將案卷合起,將它放進了火盆當中。這是李隨風從藏卷閣中偷來的案卷。蘇瑤看著燃燒為灰燼的案卷,沒有說話。

鄱陽郡的一切似乎都將接近尾聲。

「你們說,林小月會不會才是這一切的主謀啊?她逃離林家大院的主謀?」某一天,江辭突然發問。

「那就太恐怖了。」李隨風說。

「我很恐怖嗎?」蘇瑤斜眼看向李隨風。

「咳……林小月天生經脈閉塞,不能習武。她平日深居簡出,雖是千金,也和丫鬟無異,應當不會吧……她既然對林家心冷,駱三元與陸子游又已死去,無依無靠,不如帶她上路吧。」李隨風咳嗽一聲,急忙轉移了話題。

「你是看上她的容顏了嗎?」蘇瑤忽然問。

李隨風說:「我沒有,但我覺得江辭可能有。這三個月,他可是隔三差五就過來。」

「我只時怕她輕生。」江辭說。

「某些人出人意料的好色。」

「你少在那裡陰陽怪氣!」

「那你說實話呀。」李隨風笑地特別燦爛。

李隨風一行人並未急於啟程前往東海郡城。因為李隨風需要養傷,更需要紮實基礎。他們在鄱陽郡又盤桓了足有三個月的功夫,直到李隨風傷愈。此刻,他們正在討論林小月——啟程的前一日,他們來告別時,林小月卻突然決定與他們一同遊歷。看來,這結果大概是要同意了。

乘船沿江而下,有刀煥野在,不過幾日的功夫就可到東海。說起刀煥野,他乃是淵流族族人,熟悉水性,體魄又異常強健。入魔之後又吃下一整個窮奇毀天功后,竟然僥倖留得性命。雖然如今武藝十不存一,不過慢慢修行,三五年內總會恢復。他知道陸子游的計謀之後,並未言語,只是在陸子游墓前沉思了許久。

人心,誰也猜不透。

刀煥野決定返回九黎邊疆,準備接受擅離職守的懲罰。在此之前,他駕船將李隨風一行送到了東海,權當報答些許恩情。

——

東海郡城東臨海域,北臨江口,漕運碼頭林立。碼頭邊,一間不大起眼的茶館中,忽然聚集了一群人。

「姓楚的,別以為我們就怕了你!」滿臉橫肉的壯漢向著一個老者吼道:「我們海沙門也不是好惹的!」

「怎麼,大內高手也摻和到這裡了?」右眼全白的猥瑣老者一邊喝茶,一邊說:「你們也想分一杯羹?」

官服打扮的男子手提一枚鋼爪,聲音喑啞地說道:「他與倭寇大案有關,我奉命捉拿。」

一獨臂大漢帶著幾個皮袍莽漢,上前說道:「我不管!他從我的地盤上拿東西,就必須給我吐出來!以為我嘈風幫好欺負嗎!」他臂上的傷口是新傷,繃帶上殷紅的血跡還在漫延。

「都這麼激動啊?」忽然一個中年男人推門而入,笑聲爽朗。見到他時,眾人皆是一驚。男人笑道:「怎麼,諸位是沒想到我顧平瀾會來嗎?」

「鑄劍宗宗主?沒想到你也會大駕光臨。」茶館角落,一個面容陰鷙如鷹鷲的老者說道:「你若要攔我為我兒報仇,我就先將你殺了。」

「別激動。」顧平瀾笑道:「我也是來殺他的。」

「憑你們,也想動我楚家的人?」茶館中央的白髮老者勃然大怒!他衣袍鼓動,劍納於鞘,發出陣陣鳴叫!

「楚大哥……」茶館老闆的女兒坐在櫃檯的後方,瑟瑟發抖,淚水在眼中打轉。驚恐、擔憂,盡數寫在臉上。

劍拔弩張的茶館中,脊背佝僂的茶館老闆有些格格不入。乾瘦的身軀穿梭在一眾高手之間,泰然自若地為他們奉上茶水。

正二篇「鄱陽多往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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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部巔峰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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