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篇 隨風入江湖 第四章 杜羽

序篇 隨風入江湖 第四章 杜羽

「小子,芸果澗乃是百花谷禁地,你是如何進來的?」邋遢漢子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根鋼針,一步一步逼近李隨風。他說:「這鋼針用醉明毒淬鍊,刺入血肉,一炷香功夫內必死無疑,所以,你最好老實交待。」

李隨風頂住邋遢漢子的真氣威壓,勉勉強強站起身來。他以木劍撐住身子,說道:「血烈蛇毒,性烈、然腥臭味重難祛,用毒者鮮少使用。但醫家以毒攻毒之法倒是常見,足可用以除寒毒、破肉腐。」

邋遢漢子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縷精光,說:「小子,你懂醫?」

「醉明毒而已,用幽雪草就能解。」李隨風說:「杜羽前輩若想找祛除寒毒的法子,我或許有些獨門的藥方。」

「嗯?」邋遢漢子一怔,停下腳步,問道:「你怎知我是杜羽?」

李隨風說:「前輩知曉芸果澗是百花谷禁地,闖入禁地卻不將見聞者即刻誅殺,多半是因為前輩也是百花谷之人。百花谷中,修習醫術的人不少,但通曉毒術或善用毒攻之法的只有兩位。一位無惡谷主,一位杜羽谷主。但是無惡谷主平日不會四處走動,在下只聽聞杜羽谷主近幾年常在天下行走,搜尋祛除寒毒之法。這血烈蛇毒又恰對寒毒有效,只好賭一把,猜上一猜了。」

「你是百花谷弟子?」杜羽收斂真氣,說道:「谷中能在我真氣壓制下起身的弟子不多,去年的弟子大考上我基本都見過,怎麼不認得你?」

「我……我……」李隨風頓時語塞。他去年在爺爺的要求下進了芸果澗,錯過弟子大考,按百花谷規矩,他如今已不能算是谷中弟子,自然要想一套說辭才好。

誰料,不等李隨風說話,杜羽倒是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說道:「我知道了!」

這一拍不要緊,李隨風和杜羽都愣了!杜羽手中那根鋼針就直接被杜羽插進自己的大腿中了!

「杜羽前輩?」

「不打緊、不打緊。」杜羽一揮手,說:「我練習毒道多年,身體百毒不侵,又有真氣護體。醉明毒對我沒什麼用。」

見杜羽盤膝而坐,想要運起真氣祛毒,李隨風趕忙阻止他,說:「前輩!你剛沾上血烈蛇毒,再碰上醉明毒,二者混合之毒,專門侵蝕真氣!」

「我給忘了!」杜羽一拍腦門,說道:「下次你早點提醒我!」

「前輩運功了?」

「小子,只能麻煩你幫我解毒了。」說完,杜羽就昏了過去。

「煩請您有點前輩的樣子。」李隨風自言自語地說。面對邋遢漢子模樣的杜羽,李隨風心中滿是無奈。百花谷弟子多是素衣白衫,注重自身潔凈,但是杜羽卻衣衫襤褸、不修邊幅,身上瀰漫着濃重的酒糟味,面對以污穢著稱的血烈蛇毒也不在意。李隨風又長嘆一聲,對昏迷的杜羽作揖,說聲「得罪」后,便抓住他的腳踝,將他拖出了密林。血烈蛇毒氣味腥臭,芸果澗中的靈獸飛禽絕不願來此。沒有它們相助,李隨風是取不來那些救命草藥的。

李隨風忙亂近一個時辰后,杜羽這才幽幽轉醒。

「行,小子,有本事!」杜羽笑呵呵地說:「這毒都能解了,難怪真人說你能幫我。」

「真人,聞憂真人?」李隨風神情一緊,反問道:「掌門知道我在芸果澗?」

「不是真人叫你來的芸果澗嗎?」

「是我爺爺命我來的。」

「你爺爺是誰?」

「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是我爺爺。」

「罷了,不糾結。」杜羽大大咧咧地一揮手,轉而神情嚴肅地說道:「我問你,血凌寒毒與朽木懸滴所混之毒,你有何解法?」

李隨風閉眼思量片刻,一邊掰手指一邊說:「毒分烈、熾、腐、寒、郁、幻六相。若論以毒攻毒,寒腐之相可用烈熾之毒應對。但血凌寒毒與朽木懸滴皆為天下百大奇毒,血烈蛇毒最多扼制其中三分毒性。要解毒,不可大而化之,對症下藥才是正途。這兩毒奇特,混合后又生郁相,其他毒性出現,單一解毒之法難以根治……」

「你就說,有辦法還是沒辦法?」杜羽不耐煩地摳了摳耳朵。李隨風不滿地說道:「醫毒之道,當尋其理。遇病除毒,應當破其表象、尋其內由,依理而行。不聽內由,只問結果,前輩是怎麼學的?」

「你管我怎麼學的!」杜羽摳過耳朵,又開始摳鼻子。他把指尖的鼻屎彈到一邊,說道:「我都是把這葯那毒的一起吃,能解就解,解不了就再找葯抗住,反正我真氣厚實、一般毒藥早對我身體無效了。」

李隨風的嘴角一抽,只能是甘拜下風。他思索片刻,說道:「陳月草解朽木懸滴、七炎花解血凌寒毒、輔以匯水津果、城下墨草,或許可解。」

「你說這四樣,我早知道。」杜羽沒好氣地說道:「城下墨草還好說,匯水津果、陳月草、七炎花,這三樣我上哪找去?芸果澗里都長不出來的玩意,都是稀罕物什。我好不容易搞到一枚血烈蛇卵,放在芸果澗里剛孵出來幾個時辰,就讓你小子廢了……」

李隨風不理會埋怨他的杜羽,轉而摸出紙筆。他寫下一道藥方,說道:「這十六種藥材按我寫的分量、技法處理,藥效可與匯水津果、陳月草、七炎花三者無異。城下墨草前輩自己找就好,其餘藥材,芸果澗中都有。」

「誒我去,還能這麼玩?」杜羽難以置信地看着藥方。

「信不信由前輩了,反正我之前十幾年閑得無聊,都研究這些東西了。」

「厲害、厲害!」杜羽拿過李隨風寫的藥方,說:「你寫這些,我倒是有!我先回去試試。」

「前輩不是自己中毒?」李隨風說:「若是他人中毒,還是要先問診一番,以免額外生出變故。」

「因人而異。」杜羽讚賞地點點頭,說:「小子,你在醫毒之道是個天才。不過,這人我不好帶來見你。你這法子極妙,但我浸淫醫毒之道也有多年,看過一遍還是知道該如何調理使用的。若沒醫好,我也不來賴你。但若醫好,我也沒什麼能謝你,姑且當個人情,先欠著了。」

「前輩說話,倒是耿直。」李隨風心想。

杜羽看看四周,說道:「對了,真人既然提點我來此,想來也是要讓我指點你。我看你與我一樣,也是慣用長劍的。但是,我看你招式門路自成一家,連內功真氣都與百花谷內傳武功不同。我隨意指點,只怕是會害了你。」

杜羽思索一番,說:「招式就不指點你了,只和你說說我的心得。聽或不聽、有用無用,全都在你了。」

「習武,當行止由心,縱使旁徵博引,亦要堅持自身之路。否則,必走火入魔。」杜羽說道:「武學根基無非六相,循環往複、相生相剋。此六相,動生剛、剛則拙、拙悟靜、靜出柔、柔得巧、巧為動。是謂動靜兩儀、剛柔並濟、巧極反拙、大拙則巧。我觀你的招數,靈動剛猛,卻未以靜柔收斂,顯得招式笨拙、缺少巧變。」

聽杜羽這一番話,李隨風茅塞頓開,連忙謝道:「謝前輩點撥!」

杜羽一揮手,說:「少來!我這副邋遢樣子,任誰見了,都不信我是百花穀穀主之一。我要不點撥你幾句,你都不信我是你前輩!」

「呵……呵……」李隨風被杜羽點破剛剛心中所想,只好乾笑幾聲,掩飾尷尬。

「小子,你很聰明。但是聰明人,我見多了。所有的聰明人都有一個缺點。」杜羽伸出一根手指,神情肅穆地說道:「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可以算無遺策、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

李隨風沒有說話,只是恭恭敬敬地聽着。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算透了天下人心,謀定了天下棋局,但只要一句造化弄人,就能讓一切化作泡影。」杜羽彷彿在回憶往事一般,說道:「最後,傷的儘是身邊之人。」

「小心謹慎、量力而行、防人之心還是未雨綢繆,以你的聰慧,不需要我這個邋遢人和你多說。」杜羽盯着李隨風說:「你要永遠記住,不要自以為是。」

杜羽的一番話,意味深長。他那一幅落魄邋遢宛如乞丐的樣子,竟還真有了些世外高人的模樣。

「晚輩謹遵教誨。」李隨風深深作揖,再抬頭時,哪裏還有杜羽的身影,只留下一股摻雜着血烈蛇毒腥臭的濃濃酒糟味。

「這屋子,暫時是住不得了。」李隨風看了一眼旁邊凌亂的葯櫃和散落一地的藥材,嘆氣道:「不是說自己有藥材么,怎麼還偷我的?手是真快,這一眨眼的功夫,順走我不少藥材……」

「前輩,您是真沒前輩的樣子。」

從那以後,芸果澗中又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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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部巔峰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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