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聯姻夫妻確定戀愛關係的第三天,軍人丈夫回部隊任命。
由於是戀愛初期的『小情侶』,二人每晚都會例行電話粥環節,陳靖安學著那些兵瓜蛋子逗小媳婦,不亦樂乎。
某天南梔突然想起了某個反派角色,柔聲質問,「殷裳又找你了么?」
嗯,很好,這是她作為女朋友該有的特權。
陳靖安搖頭,「沒有,大概是咱倆太恩愛放棄了吧。」
「……」
南梔撇嘴,陳靖安的話總帶著三分假意,難以辨別。不過他整天關在部隊里,殷裳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至於進去尋他,暫且可以放心。
當夜陰雨不斷,陳靖安囑咐南梔關好門窗,非必要不外出。
之後二人互道晚安,南梔看著未滅的屏幕抿嘴發笑,想象他說這些話時的動作表情。
南梔不受控制的暗想,忽而害羞,拿起被子蓋過頭頂,裹著自己開心的笑。
他告訴過她,這是初戀的感覺。
是真的,好甜好甜…
夜裡雷雨交加,南梔被驚雷嚇醒,凌晨三點,開始想念陳靖安溫暖的懷抱。
忽而發現自己是個戀愛腦,這樣不好,晃晃頭,不能想。
沈城下了一夜暴雨,早間新聞報道西部棚戶區大面積塌方,造成重大傷亡,各界正在前往救援。
天災最是無情,南梔對著人間疾苦不免傷感…
大雨仍未停歇,陳靖安已經隨隊投身於救援工作,這不僅是他們的工作,也是他們的使命。
人民生命安全,是他們永恆不變的使命。
南梔在擔心之餘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保家衛國』這四字的含義,不再只是電視里令人敬佩又讓人心疼的英雄,還可以是她的丈夫。
隨著大雨逐漸停歇,前線事態有所好轉,隔壁姐姐惦記自家男人,準備弄上一頓熱乎飯菜送過去,南梔自然也加入其中。
這叫做:夫唱婦隨。
她打下手,大概是心中使命感作祟,南梔今天的表現特別優良,並沒有出現差錯,還獲得了一番誇讚。
南梔心裡高興,終於不再是只會給他添麻煩的無用小妻子了,她也可以在他身後看不見的地方盡上一份綿薄之力。
四捨五入,南梔也是在『保家衛國』嘛。
兩位軍嫂忙活了一上午,乘坐送餐的大貨車像災區駛去。
姐姐純手工秘制大盆炸雞腿、大桶牛肉湯、南梔根據災情人數定了兩千份套餐,確保人人都有熱飯吃。
兩人到達目的地,直接叫人捐贈把東西送進去,然後人手拎著一個保溫桶步行去尋自家好兒郎。
路途泥濘,隔壁姐姐又是帶孕之身,二人行的小心翼翼,好在餐食已經陸續送至災民與救援人員手中。
陳靖安端了份盒飯正在喂一個小女孩,七八歲的年紀,被他抱在懷裡,小腿受了重傷。
他夾起排骨逗小姑娘開心,滿目慈愛。
周念禾一身泥土走過來,她剛給一位老人做了應急搶救,這會有點狼狽。
陳靖安難得的溫柔,她皆收於眼底,「我喂吧,你去吃口飯。」
「不用。」
他抬頭瞥了她一眼,「你吃飯吧。」
周念禾略顯尷尬的笑笑,坐到了兩人身邊拿起盒飯細嚼。
這些天陳靖安的疏離冷漠擺在臉上,對她永遠架起一道屏障。
當時災情當前,她二話沒說報名參加救援,也是存了與他接觸的私心…
她嘆了口氣,那小女孩聽到,奶聲奶氣,「姐姐不難過…」
對著她,露出一對小虎牙,明媚可愛。
周念禾抬眸,夾了一塊自己餐盒裡的肉餵給小姑娘,「姐姐肉太多了,替姐姐吃點。」
小姑娘天真爛漫,「好!」
遠遠看去,他們三人一排,有說有笑…
南梔獃獃的望著,腳下灌了鉛石一般不敢上前。
對周念禾,她似乎與生俱來就有一種戒備在。
還未等她多想,身後傳來一聲高呼,「底下壓著人!」
眾人聞聲看過去,反應迅速的當數救援人員,陳靖安把孩子放在石凳上立馬邁步飛跑過去,周念禾緊隨其後。
陳靖安經過南梔時視線頓了一下,轉而未做絲毫停留,直奔事故現場。接二連三的人群從她身邊經過,南梔直接被擠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之後。
她靜靜的看著他掀起一塊又一塊石板,把那人從廢墟里拉出,周念禾跪在泥土裡仔細檢查傷口,他們配合默契,說著她聽不懂的專業術語。
這一刻的南梔時如此的多餘,多餘到連一個光明正大的位置都沒有…
她心知自己不該在生死攸關面前如此揣測,可一顆心卻是無從控制。
那人在默契的配合下終於脫離危險,南梔知道自己沒有繼續停留下去的理由,她回過身,把保溫桶交給那個小姑娘,「一會把這個拿給那個哥哥…」
她咬了下唇,不情不願,「還有那個姐姐,一起吃。」
「幹嘛呢?」
南梔回過頭,陳靖安正站在她身後,單手攥著條破毛巾擦額角的泥土,另一隻手臂伸向南梔,「喏,給我沖水洗洗手。」
他手裡拿著瓶水,不甚清澈。
南梔應聲站起來欲接過,他嗤笑一聲,毛巾扔到手邊石凳上,「你擰的開?」
調笑的話脫口而出,聽在耳朵里很是不痛快。
他把瓶蓋打開重新遞到她眼前,南梔接過,傾斜瓶身,小水流緩緩落在他粗糲的掌心,洗凈上面的泥土污垢。
洗完陳靖安把水瓶拿回來,仰頭喝了好幾大口才放下,「你送來的盒飯?」
問話時他顯得漫不經心,眼底一片烏青,休息不好。
南梔點點頭,撿起那條毛巾給他擦了下額頭沒擦凈的地方,「還有隔壁姐姐。」
他哼笑一聲,逗她,「還挺有錢。」
陳靖安脫了外套翻面墊在石凳上,沖著南梔拍了下,「坐。」
隨後自己在邊上席地而坐,彎身管小女孩要保溫桶,「小鬼頭,把我老婆準備的愛心午餐還我。」
「……」
他說話的聲音太大,南梔害羞。
她拉他,「你坐在石凳上吧。」
陳靖安不聽,拿過手裡的保溫桶打開,「幾天不見會做飯了?」
保溫桶分三層,最下面是蔬菜湯和米飯,中層裝著水煮牛肉和炸雞腿,最上層素炒西蘭花,點綴了幾顆愛心型胡蘿蔔。
南梔羞愧的低下頭,陳靖安把保溫桶放腿上單手扶著,另一隻手把人扯過來摁到石凳上坐好,夾了一塊胡蘿蔔放嘴裡嘟囔,「就這環境,湊合坐吧。」
他繼續沒正形的逗,單手端起碗灌了一口湯,「讓我猜猜,這胡蘿蔔該是我老婆親手切的。」
南梔皺眉嗔他,「你怎麼那麼煩?」
他反問,「你不喜歡?」
南梔氣急敗壞,正要再說話,被他一筷子堵住了嘴,一大塊牛肉入了口。
「胡蘿蔔不能分給你,秘制的。」
南梔忽而喜笑顏開,他怎麼能表現的這麼幼稚?
陳靖安繼續大口吃飯,南梔在邊上乖巧的遞水擦汗,他不時喂一口肉給她,和諧美好,這才叫般配。
他吃完隨手把餐具扔到一邊,南梔蹲過去收拾,被他抓住了手,「抱一下。」
南梔又驚又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陳靖安藉機親了一下她軟軟的手心。
嚇得南梔又猛然縮回自己的手,倆人被石凳擋著,陳靖安把她放在腿上攏在了懷裡抱緊。
南梔瘦小的後背緊貼在他胸膛,又是那股子身體乳的奶香味兒,往心窩裡鑽。
「陳靖安。」
他哄誘著,「就抱一會兒。」
「……」
南梔怕極了,大庭廣眾之下,他就要耍流氓,什麼人啊!
粗糲的大掌還過身體,「想我沒有?嗯?」
南梔抓著他的手腕往下拽,掙扎著從他懷裡站起來,所幸大家都去吃飯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她羞紅了臉,還不忘給了陳靖安一腳。
往後退了半步整理自己被揉亂的短袖,他怎麼能這樣!!!
「這環境不好,衣服就是容易臟。」
周念禾一臉惋惜,手裡不知道何時多了分裝的洗衣液出來,「我幫你洗洗吧?」
南梔往後退了一小步,尷尬的笑笑,「謝謝你,不用的。」
周念禾滿身掛泥灰頭土臉,反觀南梔白凈的一張小臉衣物整潔,如此強烈對比,再配上她這幾句貼心話倒顯得南梔嬌氣吃不得半點苦頭。
陳靖安也站了起來,拍了拍身後的塵土,把南梔攬到自己懷裡,「不用。」
不知是心裡作祟還是其他別的緣故,南梔覺得陳靖安摟著自己的胳膊格外緊繃,對著周念禾故意挑釁一般。
那感覺,就好像他要昭告全世界『他喜歡孫南梔』,管這是真是假,沒輸就行…
南梔微微動了一下,陳靖安撫上她的指尖輕捏,隨後放開她到身後把保溫桶裝好遞到她手裡,「走吧,我們回去。」
「嗯。」南梔微微點頭,聽話的隨著他走。
她最擅長的就是聽話了…
走出圍欄區,南梔便先提出與他告別,救援期間不得擅自離隊,誰知道還會不會出現中午那種情況。
她分的出輕重緩急,自己不是來給他找麻煩的。
南梔很暢快,笑起來也是甜滋滋的,「我和隔壁姐姐一塊走,你快回去吧。」
陳靖安點頭「嗯」了聲,「下雨天一定關好門窗。」
「好,知道了。」
她拖著長音回他,夾著點不耐煩的撒嬌。
陳靖安無奈發笑,大掌覆上她的後頸貼近自己,在脖頸處輕咬了一口,南梔連連後退,「流氓。」
他笑得一臉魅惑,「等我回家。」
南梔點頭,「嗯。」
陳靖安轉身邁開步子返程,期間回過一次頭和她擺手。
他很好,很溫柔,也很貼心。
南梔心裡很暖,也很…七上八下。
陳靖安消失在了視野之中,南梔給隔壁姐姐打電話問什麼回,姐姐嬌嗔著說晚上再回,南梔含笑掛斷電話。
姐姐被留下了,她卻被送了出來…
南梔打了車回家,天又陰起來,她把門窗關好,沖了個澡,窩在熱炕上玩手機。
手指輕觸屏幕,她點開了周念禾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如今的水煮牛肉再也不是你我獨有。
下一條:回到了並肩作戰的日子
發表日期是昨天。
南梔不受控制的往下翻閱。
依然心動、愛你如初、不負此生……
她的朋友圈不乏青春傷痛文學的色彩。
南梔翻到去年十一月五日,生日快樂。
所以…這一條,應該是他們一起。
他,還有她,以及他們共同的朋友。
南梔嘆了口氣繼續向下輕滑,2014年9月15日,應該是他們分手的日子。
她說:離開是你留給我最後的溫柔。對不起,再見,我愛你。
再往下,是他們兩年的甜蜜證明。
她為他做過的每一頓飯,為他洗過的每一件衣服,還有…她穿著他短袖的曖昧照片。
周念禾真是個喜歡記錄生活的姑娘,就連初吻,她都要發朋友圈紀念一下…
2012年3月24日,他們確定關係,她手捧一束玫瑰,笑得甜蜜誘惑。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撫過一朵花,那熟悉的掌,也撫過她…
如果這還不能證明,那麼那張露出微笑的正臉照也足以表明他們的過去。
年輕時的他,帥氣青澀,短髮,白大褂,儒雅隨和,不似如今邪魅狂狷。
周念禾的朋友圈簡直是他們戀愛的記事本,每一處都有他的痕迹。
她的丈夫,在其他女人的青春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南梔從最後一張照片退出,猛然發現,這人已經將自己刪除好友,但是她的朋友圈又是對陌生人可見。
忽而想起,某天陳靖安叫她刪了周念禾,轉眼變成周念禾刪掉了自己。
他,該是不想她們有瓜葛吧。
周念禾,代表了年少的美好,代表了青春的凈土,他應該不想被外人打破…
不知不覺間一滴清淚滑落,南梔驚慌失措的擦去。
她告訴自己,都是過去了,他們沒什麼,那都是過去的事…
可手指還是止不住的顫抖,周念禾五分鐘前又發了一條:
陰雨與你,我選後者。
下方視頻,是他們避雨的宿舍。
一半是軍官,一半是醫護,說笑不停,曖昧至極。
「……」
南梔終於退出了她的朋友圈。
她那小小的頭像,身著護士服,青澀可人,那頂帽子,據朋友圈所說是他親手奉上。
他已成家,她仍懷念。
怎麼算,南梔都像是多餘的第三者,就好像…今天在營地,他們默契配合,她無助落單。
南梔的心緒止不住亂成一團,她說服自己接受的那些過去,正是依舊藕斷絲連的現在…
多麼諷刺,多麼的…讓人難過…
手機在身畔發出頻頻振動音,陳靖安的來電,她調了靜音背對而去。
她需要時間去消化,消化她的丈夫與前女友一起過生日,一起參加同學聚會,一起配合救援,一起吃飯休息…
他們…好像也沒幹什麼吧…
南梔深呼一口氣,胡亂的把淚水擦乾,裹成一小團漸漸睡了過去。
二十幾年的經驗告訴她,睡覺能解決百分之九十九的煩惱。
等她醒來雨還未停,窗外一片漆黑,南梔摸過手機十幾條未接來電,還有一條一小時前的新聞推送:大雨導致災區再次塌方。
南梔指尖頓了一下,來不及多想,立馬撥電話回去,對方不在服務區…
她慌亂起來,從炕上蹦到地下,才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陳靖安微信下有消息:『下雨了,你到家沒?』
二小時前。
『接電話。』
『到家沒?』
『睡覺了?』
他問了很多,她一句沒回。
嗯,她在睡覺。
「……」
淚珠斷了線一般噼里啪啦的落下來,怎麼辦?為什麼不理他?他到危險的時候都在關心自己到沒到家…
為什麼要鬧脾氣啊…
南梔突然覺得那些事都不重要了,還有什麼能比他平安無事更要緊…
她冷靜下來,忽而想到隔壁姐姐在災區,或許能聯繫上。
當下打電話過去,因為下雨隔壁姐姐提早被送了回來,並不知道實情,只知道那邊情況不大好,大哥把她放下就急忙趕回現場了…
南梔更是心裡沒底,一邊打電話一邊盯著電視新聞報道。
他一定要平平安安…
南梔還是放心不下,叫了車往那邊趕去,只要確定他安全就成,保證不會添亂。
她到時大雨仍未停歇,來往人員密集,救援物資雜亂堆放,一下車還沒做出反應就被抓了壯丁,一個大姐扔給她一件志願者紅馬甲,「穿上衣服別亂跑,到那把物資清點分組。」
「我…我不是…」
南梔還沒解釋完,便和一堆物資被扔在了原地,那大姐早已揚長而去了。
「……」
她嘆了口氣,這裡確實缺人,總不能坐視不管。
南梔就著礦泉水箱坐下,將派送過來的物資分類清點登記入冊。
偶爾有從裡頭出來的官兵,南梔會抓住問問陳靖安的情況,大家匆匆忙忙,無人知曉…
凌晨時分大雨驟停,那個安排工作的大姐拖著一身疲憊回來,南梔剛好分配完成,大姐拉著南梔誇了一句,馬上給她安排到下一批物資當中。
南梔得了機會抓住大姐,「姐,你幫我打聽打聽,陳連長,陳靖安情況怎麼樣?」
「咋?相好的?」
大姐就著中午的涼飯吞了幾口,瞧著小丫頭白白嫩嫩,幹活倒是把好手。
南梔微微點頭,「我愛人,裡面沒信號,我聯繫不上他了…」
大姐拍大腿,「哎呦,你還是個小軍屬。」
她嚼著米飯,「成,我吃完給你打聽去。」
南梔怯生生的遞上一瓶礦泉水,「謝謝您了。」
大姐接過仰頭就喝,「客氣啥?」
之後南梔繼續清點物資,分組排列,這批比上批東西多,碰上亂的難免得出把力氣倒騰,挨了不少的累。
等都處理完畢已經是次日中午,南梔一夜未眠,早上勉強吃了塊麵包又繼續幹活,這會正像模像樣的給前來領物資的士兵按組分發。
「嫂子?」
南梔抬眸,對上一道熟悉的視線,是林海,她瞬間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脫口而出,「陳靖安怎麼樣?」
「陳連忙著呢,沒事兒。」他又問,「你怎麼跑這來了?」
南梔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沒聽到林海後半句,自顧自小聲嘟囔著,「沒事就好。」
繼而開始埋頭給人拿分配好的物資。
林海取了物資往回拿,陳靖安忙活了一晚上可算得閑一會,找個背陰處點了支煙,還沒放嘴裡,就聽林海慌裡慌張的沖著他亂叫。
「嫂子!陳連!嫂子!」
他皺眉,「什麼嫂子?」
正要抬腿去教訓這小子毛燥,一個大姐攔住了他的去路,「你是陳連長?陳…靖安?」
陳靖安怔住,點頭,「是。」
「哎呦!你可真難打聽!我打聽了一晚上!」大姐拉著他自說自話,「你小媳婦兒,擔心的了不得了,求我幫著打聽。」
陳靖安皺起眉頭,煙頭扔到地上,「誰?」
林海氣喘吁吁,「南梔嫂子,在入口呢!」
「……」
陳靖安把眉頭擰成了一道深溝,往外邁步,急匆匆問,「她怎麼在?」
林海支支吾吾,「志…願者…」
他步子邁的更大,那小胳膊小腿跑這來還受得了?
大姐跑著步在後頭都跟不上,「哎小夥子你慢點,等會我。」
「……」
烈日底下,南梔埋在成山的物資後頭,灰頭土臉的把東西分給士兵,然後再拿小鉛筆在筆記本上記錄,時不時拿著滿是塵土的小指尖數數,又可愛又認真,陳靖安卻覺得心臟被揪了一下。
大姐終於追了上來,把南梔拉住,「哎呦,我來分吧,你男人來找你了。」
南梔垂著頭算數沒聽清,「不用姐。」
扭頭繼續清點,陳靖安無奈的笑笑,上前,幫她搬下一箱礦泉水。
南梔專註於工作,沒注意來人,柔聲細語的指揮,「這組要十箱。」
她也不抬頭,低著腦袋還是算數,要麼把視線放在本上,要麼在物資上。
最後一組終於分完,南梔鬆了口氣抻下懶腰,和苦力道謝,拿出一瓶礦泉水,「謝謝你啊。」
陳靖安接過,「不客氣。」
南梔猛然抬頭,茫然的對上他布滿笑意的眼睛,忽而嘟起小嘴,委屈起來。
哎呦,這小可憐樣兒,誰看了不心疼。
陳靖安抬手蹭她臉頰上沾著的灰,結果自己手臟媳婦兒成了小花貓…
「累不累?」
南梔垂下頭輕搖,小手抓上他的衣角,「陳靖安…我打不通你的電話…」
她小聲抽泣起來,隨後便控制不住靠在他懷裡大聲嗚咽,陳靖安把人攏在胸前輕輕安撫。
真糟糕,把小姑娘嚇到了…
「沒事兒了,我不是好好的,嗯?」
南梔聽不見似的,小手緊緊抱著他的腰身不斷聲哭噎,所有難過委屈都撲進了他的懷裡。
陳靖安輕輕拍著她的背摩挲,給足安全感。
南梔哭了足足有五六分鐘才斷聲,意識到自己唐突的舉動不合時宜忍了聲低音抽噎,自己的小臟手胡亂的抹眼淚,被陳靖安抓著不放。
他從大姐那尋來了張紙巾,一面擦眼淚一面擤鼻涕,特殊時期,開源節流。
「哎呦!你這丫頭可真能哭,陳連長衣服都濕了。」
大姐在邊上樂呵吐槽,陳靖安也笑,「是,大雨都沒這厲害。」
「……」
南梔輕捶他,「陳靖安你怎麼這麼煩人…」
他「嗯」了聲,拉起她的小手,白嫩的虎口處有留有傷痕。嘆了口氣,在傷口四周輕輕摩挲,眉頭微微皺起,輕聲念叨,「受傷了…」
南梔看了一眼,這是昨晚搬東西被紙殼划傷的,並沒覺得疼。
他把小手拉緊小心的避開傷口,「吃飯沒?」
南梔點了下頭,「吃了。」
「吃的什麼?」
她轉身指了指桌面上擺著的半塊麵包,彎起哭腫的眼沖他笑。
他又嘆了一口氣,心口堵的厲害,這小丫蛋跟著他受苦了。
南梔輕輕掙開他的手,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桶泡麵,神秘兮兮,「我給你藏的。」
陳靖安捏她小鼻子,「以權謀私?」
南梔氣哄哄的皺起眉,「你是救災英雄,不算…」
她抿起唇憋出個成語,「不算徇私舞弊。」
天啊,小媳婦兒太可愛了!
陳靖安把她拉到懷裡,「你吃沒吃?嗯?」
他垂著頭離她特別近,來往人多,南梔不好意思,害羞的推開他,保持距離。
大姐從棚屋裡端了壺熱水出來,「哎呦,小丫頭早上的泡麵你沒吃啊?正好我這燒的熱水,快泡上。」
南梔被陳靖安盯得不敢抬頭,隨後他笑了笑,接過水壺,「我媳婦兒疼我,沒捨得吃。」
他敲了敲她的小腦袋,「是不?」
南梔被道出了心思氣急敗壞,扭頭要走,被他拉了回來。
「給我泡麵啊,幹什麼去?嗯?」
南梔又嘟起嘴,眼看著小樣兒就要掉眼淚,陳靖安嘆了口氣,「你眼睛里進雨了是不?小哭包。」
他拉著她坐下,把泡麵泡好,等著的功夫就著礦泉水把剩的半個麵包吞下去,又潮又干,還比不上她做的飯…
泡麵泡好,陳靖安從別處搬了凳子過來,掀開,拿叉子卷上一大口餵給她,南梔搖搖頭,「我不餓,你吃吧。」
陳靖安另一隻手也抬了上來,捏著她的小下巴壓開了嘴,強行喂下去。
「……」
他就這麼一口接一口的喂,話都不讓她說清楚。
南梔眼底又開始泛酸,被他抓個正著,厲聲威脅,「憋回去。」
「……」
終於一碗面都喂進了她的肚裡,陳靖安滿意的笑起來,抬手仰頭把泡麵湯喝乾凈,手掌隨意的擦了一把,「咱們南梔也是英雄,就應該吃碗熱乎的泡麵。」
「你餓不餓?」
南梔小聲的問他,擔心他吃不飽。
陳靖安笑著搖頭,側頭俯在她耳邊低語,「有情飲水飽。」
「陳靖安!」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禁逗。
陳靖安笑了笑,隨後開始了一項令人費解的活動。
他把泡麵桶用清水沖了幾次,確保乾淨后把熱水倒進去,「一會兒渴了喝熱水,這條件有限,你將就點。」
他像哄小孩似的,摸著她的發頂輕揉,「忙完了就先回家去,乖。」
南梔悶聲點了點頭,他怎麼能這麼好…
陳靖安隨後嘆了口氣,有些不太情願,「我得回去了,你照顧好自己,受傷的地方千萬別沾水知道不?」
南梔輕聲應著,「嗯。」
陳靖安轉身往回走,沒幾步回過頭,「好好吃飯!」
南梔繼續點頭,目送他往裡去,此時此刻便是最好。
兩天後,救援全部結束,部隊與醫療組準備撤離,志願者們留下查缺補漏。
陳靖安工作結束,可他的小媳婦還在一線戰鬥著,所以咱們陳連長轉身就投入到了新一輪的工作:給他光榮的志願者媳婦兒做助理,二十四小時貼心陪護。
一天後志願者工作結束,陳靖安領著媳婦兒回家,夫妻倆榮獲此次災情『最佳奉獻獎』。
得此殊榮,南梔功不可沒。
光榮事迹傳到北城去,南梔給陳家長了頂大的臉面,陳解之親自電話慰問,葉晚棠埋怨陳靖安胡鬧讓小姑娘跟著吃苦。
打心底里,她還是心疼這個兒媳婦。
陳靖安抱著媳婦兒愛不釋手,說她人小本領大。
南梔害羞,不好意思的小聲解釋,說自己不是去當志願者,只是下車就被抓了而已…
陰差陽錯。
陳靖安埋在她脖頸咯咯發笑,「合著是讓人給抓了壯丁。」
南梔累的打不起精神,擱他懷裡昏昏欲睡,沒一會兒便身子發軟進入了夢鄉。
他端詳著那小鼻子小臉兒,瘦了黑了,也漂亮了…
這些天,他看到了刻在骨子裡的閃光點,她善良、勇敢、堅定、聰慧…還有…她並不嬌氣,是個能吃苦受累的全能姑娘!
這些所有,皆是孫南梔,他的,孫南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