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對聯
賈琮第二天早上才得知此事，沉默了許久之後，給宮裡送了一批花草，又自己寫了一對對聯，給清山池送去。
「琮哥兒，你來了？」楚雄穿著明黃色龍袍坐在椅子上，顯得很平靜，笑著說道。
賈琮行禮之後，從懷中掏出一對裝裱好的對聯，雙手捧上道：「昨夜夢中祖父贈給我一副對聯，說是借我之手送給太上皇。」
楚雄站起身，接過之後看了一眼，仰天笑道：「代善，還是你懂我，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哈哈哈哈，代善，我去找你了，到了下面，可不做君臣了，咱們做兄弟！親的！」
「琮哥兒，你回去吧，朕很高興，這麼多年第二次的高興，第一次還是得知你活捉了沙皇，替代善報仇的時候。」楚雄雙眸滿是喜意的看著賈琮道：「不必多勸，若天命在朕，朕自百毒不侵萬害不沾，刀兵也奈何不得朕，若天命不在朕，吃飯喝水都可能被噎死，睡覺都可能背過氣去。」
「太上皇，保重。」賈琮拱手一禮，緩步退出，直到出了殿門才轉身。
楚雄嘆了一聲，坐下去看了一遍又一遍這副對聯，外面關雙奇輕聲道：「太上皇，該去祭天典禮了。」
「好，走吧……走吧！」楚雄起身，在關雙奇的帶領下，快步離去，只不過，讓關雙奇帶上了那一副對聯。
沒有看客。
沒有主持。
也沒有任何方外之人。
只有一個孤零零的祭壇，楚雄知道，這是他父皇當年修建的，用來祭祀亡人，小時候就經常被帶來這裡上香，現如今，他要用這個祭壇，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也沒有剃頭什麼的，只是昨晚沐浴了一次，干坐到早晨，也差不多陰乾了，祭詞也很簡單，只不過三五句而已，大意是：這大楚國的江山如果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都是我的罪過，還請把懲罰降臨到我的身上，不要遷怒別人，皇帝是仁慈的君主，如果有被冤枉的人都是我的罪過之類。
做完這些事，楚雄彷彿看開了一切似的，大笑道：「皇帝，到時候，把這副對聯貼在朕的墓碑兩旁，就是極好的禮了。」說著，示意關雙奇捧上對聯給當今看一眼。
當今看了一眼，識得賈琮的筆跡，字字如刀似劍，鋒銳之氣頓生，夾風帶雪，心底不由自主的讚歎一聲，這才看內容，一看之下，呼吸急促，只覺得要是能得這樣一副對聯貼在墳墓上，死了也都無憾。
上書什麼，不敢言之，只記得「苟利」「生死」什麼之類，雖不為人所喜，可也是肯定之意。
「此乃代善借賈琮之手贈給朕的，你若想要，還得以後看看你代善叔贈不贈你。」楚雄笑道。
「皇帝，好好對這大楚國的萬里山河，否則，朕做鬼也定然不饒你。」
「不敢為禍做害。」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走罷，跟朕去你母妃牌位前吃頓飯，也好祭奠一二。」楚雄轉身就走，當今急忙跟上。
長明殿。
這是唯一一座沒有人居住的宮殿，可偏偏沒有半分灰塵，楚雄得了空就會親自來用武宗之力清掃一番，殿中供奉著一個無名牌位，當今行禮之後坐下，楚雄獨自看著那牌位，看了許久，這才坐下。
不多時，關雙奇把一些飯食捧到殿門口，沒敢進去，當今親自過去接過托盤，楚雄撿了一塊糕點，對當今道：「記得它嗎？」
「母妃最愛吃這個。」
「這就對啦……還記得就好，沒忘了本。」
「當年在出征蒙古的時候我隨軍，從迎兵的百姓之中看見了你母妃，那年我十二，你母妃……九歲，不知道為什麼，我當時不是該動情的年紀，可偏偏就是看上了。」
「後來打聽之後，我求了你爺爺恩准，只差一步她就是太子妃，可這時候生了變故，怎樣和太后相識的，朕就不說了，你只需要記得，朕從沒對她有過一毫一厘的感情，只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所以你行事不必顧及她。」
「許多武勛將門都在暗中嘲笑我是色中餓鬼，可我不是，一個人倘若真的碰到可以和他相守一輩子的人，那第一眼就確定了以後的一切東西，不管她貧賤還是什麼，一切都不是阻礙，性格不合都沒有半分關係，朕活躍，你母妃沉默，可偏偏就跟民諺似的，看對眼了。」
「這點，朕倒是和賈琮很像，馬騰雲說了，賈琮說過十一歲那年從北海回來，他就看上了鎮北公誥命，你也該有耳聞。」
「對賈琮……朕虧欠代善的，若朕不讓他去，他現在怕是還活著，可朕……好大喜功，當時想都沒想就讓他去了。」
「所以，朕欠代善的，要在他後人身上還回來，可代善給朕託過夢，倘若真扶不起來，不用在意他，該怎麼辦就是怎麼辦，不用心慈手軟。」
「過幾年出征東瀛，賈琮回來，不壓他的爵位，實打實了封，二十歲的王……為了防止他變了，以後不要領兵了，也不要從政，他不是會魯班法陶朱術嗎，隨便他干點什麼吧。」
「有些跑遠了……再說你母妃，她那時候喜歡甜食，朕就研製了這種糕點，沒什麼叫頭，那種做東西還要起一大串名字的，不是廢物就是清談之流，腐朽不堪罷了，這人世間哪裡來的那麼多閑情雅緻。」
「若朕無事，陵墓也該提上日程了，朕不想活了，受了太多的煎熬太多的苦，十七歲我正式領兵出征，十歲我就混跡軍旅了，打了半輩子仗，臨老還整日活的孤清，不好，朕想歇歇了，永遠的歇歇。」
楚雄擦了擦桌子上的碎屑，道：
「若朕死了，陵墓……朕記得你前些年也說過要修，那便修罷，朕是武宗，屍身腐爛的沒有那麼快，在從庫里拿出些冰來鎮屍，隨便走走禮儀就可以了。」
「若朕病重，便直接殺了朕，不要讓這種病染到任何一個人身上，朕生前給人帶來麻煩，先是南巡又是東征，壓根沒消停幾日，死了就別折騰別人了。」
「行啦！走吧，讓你母妃休息吧，聽朕說了這麼久話，也該乏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