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格局

勝負難料……

這是石新給鄧雲留面子的說法，石新性子耿直，這輩子就沒說過什麼軟話，能破天荒的說出給人留餘地話來，純粹是因為，逐虜軍的強悍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一個月前的某天晚上，當寂靜的夜空當中突然間想起了戰鼓聲，當他罵罵咧咧以為是在做夢最後驚醒過來出去一看的時候，看見那校場上除了隆隆的鼓聲外，便是三千全副武裝的戰卒列陣以待的情形時，石新才不得不承認，逐虜軍紀律之嚴明，當世無匹！

而那天晚上，他從信州帶來的八百鄉兵出現在校場上不足三十人……

信州鄉兵雖然戰鬥力遠不如禁軍，可什麼樣的將軍帶什麼樣的兵，一群狼被羊帶著，狼也會變成羊，同樣，一群羊由虎狼來帶，吃草的羊也會變成嗜血的狼！

做信州鄉兵正將這些年，他仗著自己勛門的身份三番五次據理力爭，為的就是要將本就屬於鄉兵的餉銀一文不缺的發放下去，這也讓石新在信州豎立起了絕對的威信。

平日里鄉兵營操練，雖然鄉兵也有怨言，可還是能堅持下去，然而他在信州的操練和現在逐虜軍比起來，就跟過家家一樣不值一曬。

軍營是能激發男兒血氣的地方，是能讓人發生蛻變的地方，而這裡的逐虜軍就完美的詮釋了這一點！

八百信州鄉兵蛻變了，變的讓石新都不認識了，以前的鄉兵一旦操練的稍微苦點就會抱怨，累點就會裝死或者嘻嘻哈哈，但是在這裡不會，因為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尤其是當兵的能忍受周圍的兵用異樣的眼光去看待他們。

八百鄉兵是在經過基礎的隊列整訓之後被打散安置在三衛，因為生疏經常會弄亂陣型，而陣型一亂就會被罵，不是鄉兵被罵，而是所有兵都被罵，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所有受訓的兵被罵，那麼自己是不是該羞愧，尤其是連累大家一起被俯卧撐被跑圈的時候，自己是不是會感到恥辱?

所以這兩個月間訓練最刻苦的就是信州的八百鄉兵，沒有別的原因，就因為他們是鐵血男兒！

但是蒙古鐵騎的戰鬥力實在是強到令人絕望……

幾年前，蒙古軍還在硬啃襄陽這塊硬骨頭，李庭之奉命駐守郢州（湖北鍾祥）支援襄陽，於是李庭之任命被詔安的張貴與張順統數千兵馬為先鋒前往襄陽，那個時候石新就作為正將，率一支三百人的斥候隊伍隨同二張進兵襄陽。

二張逆漢水而上進抵襄陽之時被蒙古大軍包圍，石新到現在也忘記不了突圍戰時候的慘烈，蒙古鐵騎千軍萬馬沖陣，區區三四千兵馬被蒙騎一衝而散，最後潰散，淪為蒙騎屠刀下的亡魂……

那一戰石新刺死三名蒙騎，奪了戰馬，狂奔百里才甩脫了追兵，身上負創不下十處，最終失血過多而昏迷，被救回來之後，考慮到他是勛門後人，所以李庭之就安排他來了信州，名義上是養傷，實際上不過是不想他死在戰場上罷了。

從那以後蒙古鐵騎就成了石新的夢魘，因為那是他一生中最為接近死亡的一次！

所以當鄧雲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回答的很違心，石新承認逐虜軍遠勝他所知道的任何一支步軍，但不包括蒙古鐵騎，甚至不包括色目人組成的先鋒騎兵！

「騎兵……呵呵……」鄧雲冷笑道:「自秦一統神州，來自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對於中原王朝的威脅就沒有一日斷絕過，然而這些騎著戰馬的蠻夷在步軍方陣的面前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例子簡直多不勝數！始皇帝因為『亡秦者胡也』這句話發起的滅胡之戰，戰力兇悍一統草原的匈奴被大漢打得只能狼狽西竄，唐時突厥如日中天，最後還不是在大唐軍神的戰刀之下灰飛煙滅，就算是大宋在失去燕雲，在沒有能力組建出一支完整建制的騎兵情況下還不是一樣北擊大遼、強金，西攻李夏，就算偏安一隅，照樣能擋住號稱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蒙軍四十餘年！可見蒙騎不過如此……」

石新冷笑道:「狂言大話誰都會說，你說的那些哪一個不是一代王朝開國盛世之時，如今大宋……」

「如今大宋雖然已是日薄西山，但亂世方才會出梟雄，異族想要入主中原，也得先問問萬萬華夏漢民願不願意，五胡亂華再烈，冉閔大帝能應運而生，如今蒙賊妄圖侵佔漢土，誰又敢說漢人之中無梟雄誕生力挽狂瀾！」

「鄧將軍說的那梟雄恐怕是自己吧？」

鄧雲灑笑道:「梟雄鄧某可不敢當，但是鄧某要告訴石兄一句，大宋如今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在這個時候如果還沒有蓋世豪雄站出來，那麼大宋必然走向末路，一旦大宋社稷覆亡，要麼蒙元入主神州，漢人淪為奴隸，要麼就會有無數豪傑站出來舉起義旗反抗蒙元統治，就算剿滅一批，又會有另外一批，子子孫孫無窮無盡，最多幾十年，異族蒙元對華夏神州的統治必然會在風起雲湧的起義浪潮中徹底消亡，這是因為異族殘暴不得人心的必然，鄧雲不才，也願做這起義浪潮中的一滴水，不管最後功成還是失敗，至少也盡了身為一名漢人的責任！」

「你可以去福州……」石新頓了一下道:「兩個月前你說逐虜軍操練得還不行，可現在這些兵都已經被你練麻木了，石某覺得現在是時候拉出去以戰代練了，畢竟操練戰勇最好的地方永遠都是戰場，不讓他們殺敵見血，他們永遠成不了嗜血的狼！」

「石兄說的沒錯，這個觀點鄧某認同，但是石兄的格局太小，石新看到的是一家一姓之天下，鄧某為的卻是漢人之江山！」

「扶宋滅元，難道這其中還有差別？這不就該是逐虜軍該做的事？」

「不錯，逐虜軍的番號就是要驅逐蒙元，但是時機還未到，鄧某至少還要等一個人來，才會考慮出山！」

「誰?」

「文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