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信州（3）
黎舒神色頓時一凜，他當然明白盧帆話里的意思，這是想要讓他去劫大戶，湊個幾十萬兩銀子為軍資之後再去福州投奔新帝！
打仗打的就是錢糧，後世認定大明之所以亡國，表面上看是亡於天災，實際上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財政破產。
偌大一個帝國，到最後窮的連區區百萬兩銀子的開撥錢都拿不出來，這還不是最驚悚的，最驚悚的據說連傳令兵的路費都沒有……
而大宋之亡呢？主流是認為蒙軍戰力太強，上帝之鞭的威力確實不是吹出來的，但是不要忘了，蒙軍打釣魚城打了多少年，打一座襄陽又打了多少年，光是這兩座城就讓蒙軍精疲力盡，更何況大宋還有半壁江山。
就憑這兩處戰場就能得出一個結論，就是蒙軍雖強，但宋兵也不是吃素的！
宋亡的一個很大原因就在於財政破產！
哪怕宋代富庶堪稱歷代之最也是一樣！
開慶元年，蒙軍在圍攻釣魚城的時候，蒙將術速忽里對蒙哥說過『川蜀之地，地削勢弱，兵糧皆仰給東南』
而那個時候的東南財力已然無法支撐起龐大的戰事消耗，最後沒有財力支撐的四川，後期雖有虎將張珏英勇抵抗，也很快就失敗。
襄陽之戰，並非是沒有糧食守不住，而是因為軍械將盡，軍餉長時間發放不出來，最後絕望的守將壓不住激憤的守軍不得已開城投降……
到了最後，朝廷沒有錢糧供應前線將士，就只能一邊開空頭支票，一邊給將領封官加爵。
朝廷不給錢，還要讓將領賣命，然而當兵吃餉，沒響當兵的根本不聽指揮……
在丁家洲之戰時，宋軍潰敗，猛將孫虎臣向賈似道哭道『無餉吾兵無一人用命』，夏貴支援丁家洲的軍隊，在得不到朝廷錢糧的時候戰敗潰逃，沿江縱兵大掠，歸廬州，搶百姓時比蒙古人還狠……
在古代民族觀念薄弱，家天下統治下，為你一姓賣命，你就得給我飯吃，這是顛覆不破的真理，軍隊的運轉，全靠錢糧來支撐，沒錢沒糧就沒有軍隊，軍隊沒了，朝廷自然也就亡了。
所以宋亡亡於經濟崩潰亡於財政破產很有道理，同樣盧帆的建議也很有建設性。
現在朝廷缺錢糧是不爭的事實，如果信州能帶幾十萬兩銀子去勤王，不敢說解朝廷的燃眉之急，至少也能讓朝堂上諸公卿高看幾眼，順便獲取更大的話語權！
然而黎舒很快搖了搖頭道:「信州府內的庫藏乃是朝廷資財，帶走義不容辭，可這信州城內的大戶同樣也是大宋的子民，本官身為一州正印，父母之官，如何能索取子民之財，若是這麼做了，本官和那些縱兵劫掠地方的武夫有何區別，本官日後又有何顏面再去主政一方，此事不提也罷。」
盧帆嘆了口氣，沒說什麼，黎知州什麼都好，就是過於迂腐了些……
大戶之財，汝不取，自有蒙軍取之，如此和資敵有何區別……
「盧同知方才說起衢州事，倒是讓本官想起一件事。」
「知州大人莫非是想起了武夷山？」
黎舒微笑點頭道:「那鄧雲原本不過就是禁軍中的一個小小都頭，卻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帶十幾個兵就潛進衢州，最後還殺了衢州同知朱之裔，真可謂是膽大包天，這傢伙入武夷山佔山為王之後，還派人在信州各地收集物質，如今的瑞峰米行的周東家可是與武夷山的生意做的如火如荼啊。」
「知州大人想說什麼？」
「本官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這鄧雲倒也算得上是個果敢之人，身為大宋將兵，卻敢殺一州同知，還裹挾了知州王之垣和通判魏肯，此人還能算是大宋之兵?分明就是一個亂賊！」
盧帆笑道:「在下官眼裡此人倒是有勇有謀，為了成事不惜一切，聽說如今武夷山中除了禁軍幾百人和衢州鄉兵七八百人外，這鄧雲又新募了兩三千壯丁入軍，如此看來鄧雲手頭上的兵力不下三千人，若是大人能將之收為己用，福州勤王……」
後面的話盧帆沒說，但是在場的眾官員心裡都明白，黎舒也不經有些意動。
寧旺灑笑道:「鄧雲本就是禁軍都頭，之所以殺入衢州，還不是因為知曉衢州州衙一干狗賊有降元之心，如此鄧雲非但無錯反倒有功，知州大人若是有意，下官願意前往武夷山，招攬這一支兵馬南下勤王！」
「好！」黎舒難得果決一次道:「本官也正有此意！寧通判不如先行一步前去會會這鄧雲，本官與盧同知清理庫藏，點齊兵馬押運，隨後與寧通判山下匯合！」
寧旺點了點頭，沒有表示出異議，信州庫藏無非就是裝車拖走罷了，可鄉兵就要費事的多。
這次是要遠赴福州，而這些鄉兵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讓他們背井離鄉，只怕是抵觸甚大，那麼就需要拖家帶口，這事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
州衙內的十幾名官員最後又敲定了些許細節，剛打算散了各忙各的，只見一名衙役班頭進了正堂，拜倒道:「啟稟黎大人，石正將，華副將求見！」
黎舒沒有一皺，石正將名叫石新，乃是信州鄉兵的武職統領，華章則為石新的福將。
一介武夫罷了，倒不值得在座的大人重視，不過這石新勉強算個例外，因為石新乃是威武郡王之後！
威武郡王也就是開國公石守信！
對於這樣的元勛名門之後，多多少少也該給點禮遇。
不過這並非最重要的，畢竟大宋的文臣從來不把武將看在眼裡，勛貴也是一樣……
可是國難思良將，這石新弓馬嫻熟，一身家傳武藝爐火純青，實乃不可多得的將才，這次福州勤王，一路上還要多多仰仗其護衛，自然不會令其憤懣，以至徒生變故。
「讓他們進來。」黎舒揮了揮手。
班頭退下，不一會的功夫只見大堂昂首闊步走進兩員小將，頂盔帶甲，氣宇軒昂，當首石新，隱隱可見將門乃祖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