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鐵帽子山

「嗯，我知道了！」

我重重的點頭，向跛腳爺回了一句。

但就在我收起辟邪鏡，準備轉身離去之時，跛腳爺卻是不咸不淡的緊跟著一句：「那上面乃是紫薇諱，可辟百邪的秘諱！」

我微微停頓了一下腳步，但還是佯裝沒有聽到一般，轉身走出了內屋。然而在內屋的門口位置，只聽到身後傳來了跛腳爺罵罵咧咧的聲音：「臭小子！修習道術秘法有什麼不好？天生就是這塊料卻天生不喜歡成為這塊料，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後山是一片連綿近百里的山脈，而在附近的村民們口中，似乎也沒有什麼正式的稱謂，倒是一直稱後山為鐵帽子山。只因那些山峰並非都是俊秀挺拔，許多僅僅是一些低矮的山嶺，而在山嶺的半山腰以下，則是鬱鬱蔥蔥，翠綠的一片。但是到了半山腰的上方，則是光禿禿的，儘是一些草木不生的怪石，如同一個大鐵帽子倒扣在山上，故而得名。

「晉陞，你是在跛腳爺的身邊長大的，有沒有從跛腳爺那學點玄門的道道出來啊？」大福子一邊趕著路，一邊不忘向我打趣道。但見我悶聲不吭的跟在後面，似乎大福子也早已習慣，隨口又說道：「說實在的，如果你不學點玄門的道道傍身，日後就你這一碾子砸不出個屁來的脾氣，難道真想在義莊守一輩子啊？」

隨即，大福子又說道：「不過，你多少還是懂得一些跛腳爺的那些能耐的吧？」

但見大福子好奇的扭過頭來，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我。我則是隨口岔開了話題：「前面還有多遠才能趕到風水寶地？」

「大概還有六七里的山路吧！」

大福子無奈的收回目光，似乎和我聊天實在很悶。繼而饒有興緻的向我又說道：「晉陞，興許你還不知道，眼前的這片山脈，其實並不是村民們口中所說的鐵帽子山，在此地的《縣誌》中有記載，這一片山脈，古稱星斗山，左右分成兩條脈，左邊為武曲星脈，右邊為文曲星脈，而中間的那條蜿蜒曲折的水流，為纏山水。恰巧將兩條山脈分開，按理說那些玄門術師口中的風水之道，似乎也並不是信口開河，他們尋龍點穴，多是在文曲星脈上點，文者，能做官，能從商。而武曲星脈倒也有人尋龍點穴，只不過，極少！」

在古代多有戰亂，所以家中若是出了武將，也並不見得能夠讓人多麼歡喜。尤其是尋常百姓家，在戰亂中顛沛流離者，多是希望能夠平安無事，過太平日子。做官皆是多考慮做文官，再不濟也可以從商，更容易求富貴，安身立命。

故而，大福子口中所說的武曲星脈極少有人點出風水龍穴來，並非是點不出來，而是用的人不多。

但再好的山脈，能夠用的風水寶地，也並不多。曾跟隨跛腳爺四處尋龍點穴，雖然我沒有學過這些，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各種山脈走勢也看得非常之多，一片風水寶地上，極有可能會陸陸續續的被許多人家作為祖墳地來使用，其中的緣由，無非是想沾一沾山脈之中的龍氣，尤其是風水術師點出來的風水寶地，周邊安葬祖先者比比皆是。但我知道，真正能夠佔據主位者，只有最初的一家。

「前面就是三棵老柳樹，再往前半里路，山坡上有提前做好的標記！」

大福子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大柳樹，不禁微笑著向我說道。「這個魏大先生說得還真是分毫不差，真的有三棵老柳樹。魏大先生還說，這三棵上百年的老柳樹，為三星朝拜，主三代有官星出世，而寶地的來龍方向，又是山纏水繞，藏風聚氣。對了，魏大先生還是十分佩服跛腳爺的，他說那葫蘆纏藤穴，就在這金蟬抱印穴的后三里處，兩個風水寶地相隔並不是很遠，但是對於子孫後代的影響，卻是截然不同！」

「魏大先生既然都布置好了一切，為什麼還要讓跛腳爺大半夜的跑到這山裡來觀地氣尋龍脈？」我皺了皺眉頭，忽然開口呢喃了一聲。

「要我看，還不是因為他想多撈點我們家的錢？故意說他一個人整不了，還把跛腳爺拖下水，把事情鬧起來，這樣才顯得他的能耐大，我大哥才給的酬金多嘛！」

大福子沒好氣的說道：「其實我大哥就不應該找那個魏大先生幫忙，魏大先生這個人手太長，有人算命打卦，他都恨不得把人家扒一層皮下來。遠不如跛腳爺為人厚道，而且無論是義莊寄存屍體還是算命消災，從來都是價錢公道，村民們也都更信服跛腳爺多一些，只不過你們所居住的義莊離村子太遠，就便宜了他魏大先生！」

來到標記好的墳地跟前，雖然還沒有挖墓坑，但地面上已經被清理出來一小片空地。

此刻，一抹陰涼的山風席捲而來，吹打在身上，只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大福子頓時驚恐的向四周掃視了一眼，隨後看到我便是鬆了一口氣：「晉陞，真是謝謝你能陪著我來這裡，如果沒有你作伴，我，我真是不敢大晚上的來到這裡……」

「現在時間還早，跛腳爺說祭地氣務必在子夜時分，大福子，你先擺好香爐倒上酒，我去找個乾淨的地方，夜裡我們也好休息！」我先是看了看天色，剛進山那會兒天色就黑了下來。此刻的虛空中懸挂著一輪明月，細微的光線照射在山川大地之上。讓眼前的這片山脈，顯得更加荒涼了許多。

說罷，我緩步來到山腳處，並找了一個稍微乾淨的地方，隨便清理出一個空地來，便是把帶來的被褥放下。

這裡上去就是墳地的所在，上下幾乎也就是十多步的距離。此時，大福子恭敬的在墳地上擺放好香爐，並插上兩根蠟燭，隨後倒了三杯酒擺放好，又把帶來的供品一一擺出來。做完這些，大福子快步跑了下來，且喘著大氣道：「一個人在墳地里搗鼓那些東西，心裡『撲騰』的厲害，晉陞，你說這附近會不會有髒東西啊？」

「別胡說！」

如今我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幾個字眼，只因我遠不止一次被這些髒東西所糾纏，所以，只要聽到這幾個字眼，我的身上便是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祭地氣必須是主家一個人，我雖然陪著你來到這裡，但卻不能和你一起進入墳地，現在還不到子夜，我們先把鋪蓋卷收拾一下！」

「唉！那好吧！」

大福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隨即便是和我一道把鋪蓋卷收拾妥當。每人一個被窩，相隔三尺余的距離。隨之，我拿出五穀雜糧，圍繞著兩個地鋪撒了一圈，每人一個圈，剛剛好把帶來的五穀雜糧用完。「晉陞，我還另外帶了燒雞和酒，還有十幾個白面饅頭，足夠咱們兩個人熬上三天了，呵呵！」

說著，大福子一屁股蹲坐在自己的地鋪上，並拿出燒雞和酒，和我分著吃了起來。

「你說我大哥也真是，明明在等著我回來見老爹最後一面，可他卻事先打好了棺材釘，看也沒得看……」說到這件事，大福子十分傷感的又嘆了一聲，且拿起酒壺猛灌了兩口。

「我覺得你應該防著點你這個大哥，家裡那麼多人，卻沒有派一個人跟著你前來。縱然祭地氣只能你們兩兄弟親自祭，但只要不進入墳地之中，也沒有什麼不可！」我皺了皺眉頭，隨即喝了最後一口酒，仰頭倒在自己的地鋪上，再次向大福子補充了一句：「你老爹在世的時候，你還是徐家的小東家，可現在……早點睡吧，子夜之前還能睡一個時辰……」

「我知道別人都以為我傻，但我心裡非常清楚！」一旁，大福子的愁苦之聲傳了過來。「徐家的家業，我是爭不過我大哥的，如果他肯給我一口飯吃，我記他一輩子恩情，可如果他一口飯也不給我，我，我也不會怨恨他……明年在省城完成了學業，我就離開家，天地這麼大，總有我的容身之地……」

「晉陞！晉陞你這麼快就睡著啦？就快到子夜了，你別睡了行不行？我，我睡不著，而且我心裡特別瘮得慌……」見我沒有回話，臨鋪的大福子忽然壓低聲音，向我顫聲喊道。

不多時，我忽然睜開雙眼，但見大福子嘿嘿笑著坐在了我的地鋪邊上，我愕然的抬起頭問道：「你不睡覺，跑到我的地鋪上幹什麼？」

「晉陞，我一個人實在睡不著，讓我睡在你身邊好不好？我雖然胖點，但我不佔你的地鋪，我貼在你的地鋪邊上睡！」大福子一臉哀求的望著我，似乎生怕我不同意，手裡好抱著自己的被褥。

我無奈的怔了怔，繼而忍不住笑了起來，大福子也跟著嘿嘿一笑，慌忙把他的地鋪拉到我的邊上來，並把兩個人周圍撒的五穀雜糧攏成一個大圈。其實我更加睡不著，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是守在跛腳爺的神壇才能睡著，這次若非同情大福子，我是絕不可能違背跛腳爺的意願來到這荒山野嶺睡大覺的。

此刻兩個人的地鋪緊挨著，我倒也放鬆了許多，涼風習習，十分助眠，不多時，我便是睡著了。

只覺得還沒睡多久，忽然被人晃了晃。我立時睜開雙眼，驚恐的向四周掃視了一眼，但見大福子正近距離的趴在我的跟前，死盯著我！

「你，你有毛病啊你？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我渾身一顫，腦門立時冒出一排冷汗，繼而一把將大福子推開，沒好氣的懟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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