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朝暮

洛晗懨懨的,僅著一層白色薄衣，被凌清宵抱着去洗澡。

她趴在溫暖的泉水中時，都在深切反思自己。

她錯了,她不該胡思亂想,尤其不該質疑龍族的名聲。多年前她在西洱彌海時,曾不慎撞到夜重煜和雲夢菡行事，那時候她躲在樹上，雖然尷尬，但不得不承認夜重煜時間還挺長。

現在洛晗確認了，這不是個人天賦,這是他們種族遺傳。

凌清宵將水溫調好,一回頭見洛晗趴在浴池邊,似乎在走神。凌清宵不動聲色，問：「怎麼了？你在想什麼？」

一副洛晗如果敢說其他人，他就殺了對方的樣子。

洛晗有氣無力應了一聲,說：「沒什麼。就是累。」

蒼天可鑒，她練法術都沒這麼累過。難怪凌清宵能長時間連軸轉，他的精力和體力未免太好了。

一提到這個凌清宵就無話可說了。他放柔了聲音，說：「累了就睡一會吧，我幫你清洗。」

洛晗不說話，隔着水波，靜靜看着他。

凌清宵本來真沒往那個方向想,被她用這樣的目光看着,凌清宵慢慢反應過來。他輕輕挑了挑眉,眼中露出些許笑意：「我本是好心,不過既然你這樣想我,我總不能白擔這個名聲。」

他說着就來拉洛晗,洛晗怕他再來，趕緊往後躲。凌清宵將洛晗全身都環住，壓低聲音道：「別亂動。」

他是一個很克制的人，洛晗大病初癒還是第一次，他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顧。然而凌清宵現在不打算做什麼，若她再亂動下去，可就未必了。

洛晗聽出來凌清宵的聲音已經變得低啞，她不敢再刺激他，乖乖被他環在臂中清洗。洛晗原本全身緊繃，但是靈泉水溫暖清新，沖盪在皮膚上十分舒服，慢慢的，她就放鬆下來。

凌清宵確實規規矩矩的，洛晗甚至覺得，他比她還規避身體接觸。洛晗放下心來，漸漸又開始不安分。

兩人都只穿着一身白色的單衣，入水之後衣料緊緊貼在身上，形同虛設。洛晗看着凌清宵，忽然問：「你以前這裏泡溫泉時，會化出龍尾嗎？」

凌清宵看了她一眼，馬上就明白洛晗在想什麼。凌清宵道：「不會。我先前在這裏是為了練功，池中都是冰水，並不是在泡溫泉。況且，我又沒有受傷，為何會控制不住本體？」

洛晗有些遺憾。話到如此，她也就直說了，洛晗望着凌清宵的眼睛，道：「我想看你的龍尾。」

「不行。」

「為什麼不行？」

這還能是為了什麼？一個女子對龍族男子說想看他的龍尾，這意味什麼不言而喻。洛晗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凌清宵勉強忍耐著，道：「以後再說，現在別胡鬧。」

洛晗馬上激動起來：「你說我胡鬧？」

她這句話完全在無理取鬧，奈何凌清宵對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唯有輕輕嘆氣：「沒有。」

洛晗毫無自覺，還在不停控訴：「你上次就不給我摸。我好心搬你，你還用冰凍我。」

這是兩人在絕靈深淵初見時的事情。她不說還好，她這樣一說，凌清宵也想起來了：「第一次見面，你都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會不會威脅到你，你就敢碰我的尾巴。萬一你救了我之後，我對你不利呢？」

「可是你明明沒有。」洛晗不放在心上，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凌清宵用力點洛晗的鼻尖：「但是那時候，我才剛剛劈了你一劍，時空隧道差點因此斷裂。結果等你出來后，見了重傷的仇人，想都不想，就敢救人？」

「還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洛晗說着靠在凌清宵肩上，放心地將自己全身重量壓在他身上。洛晗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撩著水，說：「來到仙界以後，我認識了許多人，可是所有人中，你最好看。」

凌清宵本來想說膚淺，幼稚，一個人的好壞，豈能因為長相概而論之？但是他唇角不知不覺露出笑意，眉眼晶亮，輕輕彈了下洛晗額頭，道：「下不為例。」

洛晗捂住自己額頭，說：「那我現在能看你的龍尾了嗎？」

她還真是鍥而不捨。凌清宵永遠拿洛晗沒辦法，他沒有應話，可是水池中，一條銀色的龍尾緩慢出現。水池清可見底，在上方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下場景。洛晗驚嘆了一聲，即便是第二次看，她依然覺得震撼。

他的龍尾銀光閃閃，浸在水中時，宛如星光揉碎了灑在水底。

洛晗伸手去摸上面銀色的鱗片，才剛入水，就被凌清宵抓住手腕。洛晗抬頭，凌清宵抿著唇，說：「只是看一看就可以了吧。」

「不行。」洛晗掙開凌清宵的手，頗為無語，「不要和我扣字眼，我又不是這個意思。」

洛晗說着，生怕凌清宵將龍尾收回，趕緊伸手去摸上面的鱗片。觸感和她想像的一樣，冰涼瑩潤，宛如玉石，但是也能感受到堅硬和鋒利。

美麗又強大，莫過於此。洛晗摸了一把后簡直上了癮，完全停不下來。凌清宵忍了一會，嘆道：「你可真有活力。」

洛晗一時沒明白他什麼意思：「嗯？」

「是你自找的。」

·

第二天，仙娥們守在外面，安安靜靜，不敢發出任何響動。凌清宵從立政殿議事回來，見她們站在外面，問：「還沒醒？」

仙娥們搖頭，低聲道：「尚未。」

凌清宵明白了，他揮手，仙娥們整齊退下。等人都走後，凌清宵推開殿門，無聲走到殿內。

內殿帷帳都放着，模模糊糊的薄紗內，一個女子側躺在床上，正睡得沉。凌清宵看了一會，輕輕撩起帷帳，坐到床邊。

「洛晗。」凌清宵低喚，「該起了。」

洛晗長發散在塌上，她動了動，將臉埋入枕頭中，一副不想聽不想起的樣子。凌清宵無奈，樓着她的肩膀，將她半抱起來。

「你睡太久了，不能再睡了。」

凌清宵將她抱起，洛晗脖子後仰，露出一截纖長美好的脖頸線。洛晗頭還沉甸甸的，完全無法離開床榻。

凌清宵沒辦法，只能托着她的頭，將她放在自己身上。凌清宵身上的布料涼涼的，兼之他的體溫也比尋常人低，洛晗才靠上去，就被冷意刺激醒了。

洛晗強行被喚醒，整個人都不好了。洛晗睜開眼，不滿地瞪了凌清宵一眼：「你幹什麼，為什麼非要吵我？」

「睡太久對身體不好，都午時了，該起了。」

洛晗聽到更不滿了：「我昨晚睡沒睡覺，你不知道？」

凌清宵默然，片刻后道：「好，是我不對。今天晚上一定讓你早些睡，但是現在你不能再睡了，起來活動片刻，對你身體更好。」

洛晗還是不想動，凌清宵乾脆伸手覆在洛晗額頭上。他屬性寒，手指更是常年冰冷，洛晗被冰了一下，笑着捉住他的手，道：「你好煩，放開。」

凌清宵環住她，將兩隻手都覆在洛晗臉上。清涼從臉上傳來，腦子逐漸清醒，洛晗的睡意消失，她無奈地嘆了一聲，說：「好，我起。」

「乖。」凌清宵捧着她的臉，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快換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凌清宵說完，十分有經驗地補充了一句：「不許再躺回去了，要是時間到了你還沒動靜，我就進來幫你換衣服。」

真煩人。

洛晗一臉木然，凌清宵將她放好，起身離開。他轉身時，見洛晗頭髮炸毛，木木地坐在床上，好笑地摸了摸她的頭髮：「乖，別鬧。」

洛晗換了身全新的衣裙，昨天那身裙子到底還是報廢了。好在玉清宮不缺衣服，洛晗挑了一件淺紫色束腰裙，外面罩着白色細紗，罩衫上還點綴著細碎的水晶，走動時宛如銀河閃爍。洛晗走到外間，凌清宵正坐在外面看東西，看到她出來了，凌清宵合上書，起身道：「我來幫你綰髮。」

凌清宵拉着洛晗坐在梳妝鏡前，精緻的水鏡倒映出兩個人的身形。凌清宵從首飾盒中拿出玉梳，問：「早膳……或者是午膳想吃什麼？」

洛晗想了想，報出一連串菜名。凌清宵手指輕輕從洛晗發中穿過，有條不紊地將洛晗頭髮盤起。

洛晗看了一會，突生好奇：「你為何會盤女子的髮髻？」

「上次替你打理頭髮時還不會綰髮，後面一直引以為憾。這些年日日盼着你醒來，想的次數多了，就慢慢會了。」說話間，凌清宵已經將洛晗的長發盤好，他拿起玉簪，將髮絲固定。隨後，他次第用了珠花、髮釵、步搖，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不緊不慢，一個清雅大氣的髮髻慢慢在他手下誕生。

洛晗從鏡面中看着他的動作，問：「你當真是第一次給女子盤髮髻？」

凌清宵微微嘆氣：「當真。有沒有其他女人，昨天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可是你的動作未免太熟練。」洛晗並不是懷疑凌清宵，她只是覺得奇怪，「你都沒有練習過，熟練程度就不輸專精盤發的仙娥。你真的沒經驗嗎？」

「誰說沒有練習。」凌清宵打理好她的頭髮，俯身，環抱在洛晗身邊，輕輕靠在她的鬢髮上：「這些年，每次看到日出朝霞，長風皓月，花開花落，我就會想你。這雖是我第一次動手，可是在腦海里，我已經排練了無數次，早已將每一個步驟都熟爛於心。」

「日月花海和我有什麼聯繫？」

凌清宵輕笑：「沒有聯繫。但是，當我看到一切美好的事物時，都忍不住想起你。」

洛晗動容，握住他的手，靠在他身上，凌清宵也緊緊環住她。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自他遇到她后，世間一切美景，都是她。

朝朝暮暮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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