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莫比烏斯環。

將一根紙條扭轉180°后,兩頭再粘接起來，就會形成一個循環往複的紙條圈。

世間的因果也正是如此，有因必有果,如不種因，則必無果。

正是因為梨本兼光失去了妹妹，他才會成為什百,在20歲那年成為審神者,並且學會使用時空轉換器。而又因為想要找到妹妹,所以回到過去,卻遺留下時空轉換器,讓被他吸引的梨本遙櫻,無意中得到這個物件,到達另一個世界。

妹妹的失蹤,竟然是什百自己的原因——為什麼黑什想要搶走妹妹？正是因為如果不那麼做,他的妹妹，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化為魔女，陷入死亡。

這將是一個奔波在莫比烏斯環上的人生。

但是黑什的出現直接打斷了這樣的循環,從一開始就切斷了妹妹成為魔女導致死亡的原因。

若是什百自己的話,他在意識到這些的時候,他也會那麼做的。

可是,就如同紅髮的半妖所說的那句——「你怎麼敢……」

像是上一秒的重疊，只是角色交換了一下。在這破碎的空間的暴風裏，黑髮的少年身邊隱隱散發出淺淺的屬於時空的力量——那是時政對於審神者的保護——他死死地扣住了因回憶起這些經歷而神情痛苦猙獰的半妖。

穿越時空從來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會被捲入其中變成碎片,可是此刻的三人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齊木楠雄努力地想要尋找被他搞丟的兩個付喪神,而這兩位,則是陷入了那污染精神的幻術當中，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全。

或者說——就在這裏，就在這時空的縫隙中，將眼前之人碾壓成粉末，攪成碎片，才是什百想要的結果。

他這麼想了，也乾脆就這麼做了。

妖怪大多都是偏激的，什百更是因為同步了情感，導致那強烈的自我厭惡產生了自毀的想法。

【乾脆就一起死在這裏吧——！】

黑什從幻術之中掙脫出來，神情略顯狼狽，但是對上這雙紫色的不屬於自己的眼瞳，他臉上反而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他們是同位體，只能說黑什是什百的另一個分支，什百也是黑什的一種可能性，所以他們的情感是共通的，他們想要讓對方（自己）去死的心情是一致的。

明明這是危險至極的沒有立足之地的夾縫之間，但是就在這沒有空氣的地方，彷彿佈滿了血色的霧氣，周圍的空間在顫抖，彷彿要崩裂開來！兩人全然沒有保護自己的想法，軀體上的皮膚開始一點一點破碎，化成黑色的裂痕往著周圍蔓延。

似乎過去了很久，又好像只過去了幾秒鐘，兩人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可怕。

金屬的鏗鏘之聲落在耳邊，什百那雙冰冷的紫色眼瞳中閃爍著非人的鋒利感，刀氣在他身邊往外溢散，只要稍微靠近他的人都會在身上帶起深入見骨的傷痕！鋒利的刀刃靈力撕碎了周圍的空間——而這時，紅色的半妖張開了嘴，凄厲尖銳的屬於貓又的叫聲化為狂風，席捲了一切！

貓又最明顯的特徵正是他們的兩條尾巴，尾巴的分叉越明顯，實力則越強。而二尾貓就證明他們的血統、實力都是極為純粹而強大的！半妖的兩條尾巴在身後擺動，風暴似乎在他身邊匯聚，他的雙手化為利爪，兇殘的兩尾貓試圖想要將眼前的這個人撕成碎片吃掉！

刀刃和野獸相碰，無往不利的刀劍在此刻卻無法將獵物直接殺死，半妖的實力比什百強，否則他也不會那般確信自己能成功替代對方的身份。血霧瀰漫開來，兩人之間的戰鬥影響到了空間的波動，一陣陣的屬於空間的漩渦在他們周圍產生。

紅髮的半妖原本想要一腳把什百推向裂縫之中攪成碎片，但是在這關鍵的時刻，他卻不知為何猛地停頓在原地，硬生生讓他的攻擊換了個方向，什百轉而抓住機會，形勢逆轉！

黑色的付喪神身上滿是血液和裂痕，六道骸的幻術契約早已經消失，他化為太刀后軀殼支撐不住外界的擠壓，從而又瞬間恢復成少年的姿態。但這一刻什百早已不是扮演的付喪神，他將自己屬於野獸的那一面暴露出來，就像是回歸了初始，化為沒有理智的野獸，用着最兇惡的姿態要在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

從一開始他們就是一個人——什百沒有任何一刻要比現在更明白這一點。

兩人互相攻擊時候的力量開始交融，彷彿產生了什麼奇怪的特異點，紅髮半妖流出的血液充斥着屬於妖怪血肉的力量，只要不怕詛咒，不擔心爆體而亡，吞噬這些力量就是妖怪的本能！

現在付喪神的身體反而讓什百得到了這樣單方面的優待。

他咽下了口中的來自於自身的鮮血，咸腥的感覺始終難以消散。短刃從來都不適合遠程攻擊，但是在這一刻什百身上凝結起來的刀氣化為了數十道幻影，隨着他向前衝刺的動作，攻擊未曾落在半妖身上，卻撞上了一個不知名的空間上，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響起，如同蛛網一般層層疊疊往外蔓延。

裂痕越來越大，紅色的半妖卻像是受到了什麼反噬一般，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那個單獨的小空間外的結界碎裂——沒有了結界保護，那個空間頓時化為了粉末被泯滅。

哪怕只有那麼一瞬間，但是什百還是認出來了——那個小空間裏面的佈置，竟是他和的本丸一模一樣。不等什百意識過來，一個包裹着什麼、散發着金色光芒的繭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繭並不是透明的，一個被層層疊疊保護起來的紅髮小女孩正在其中沉睡。

看到那個熟悉的面容，什百猛地反應過來了，他竟是將這個半妖保護自己妹妹的本丸空間打碎——而那個地方，就是半妖藏匿妹妹的地方！也怪不得剛才對方猛地改變攻擊的方向，正是因為屬於他的這個「本丸」就坐落在這附近。

如果在這樣下去，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很有可能會在這危險的地方如同那個「本丸」一樣毀滅。

不能在打下去了，什百意識到了這一點。在什百停止攻擊的那一剎那，紅髮的貓妖將手伸向了繭所在的位置，理所當然的，什百也下意識靠了過去。

繭的外層就如流動的水，觸碰之時會引起波瀾卻又無法倒映出周圍的環境，若是往常，只要有狐之助在，在這亂流之中開闢一個新的空間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現在，不論是什百還是半妖，他們為了搞死對方力有不逮，原本輕易的事情變成了麻煩。

直到什百接觸到那個「繭」，他立刻就跟吸了貓薄荷的貓咪一樣，這一瞬間身體無法控制，神情化為空茫，他的意識在本能面前毫無反抗能力——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早已經不在原本的位置，和他不死不休的另一個人也不在眼前。

趴在地面的黑髮付喪神安靜地從原地坐起來，只感覺上身體上上下下彷彿散架一般，自身的靈力妖力不受控制地往外溢散。與其說是溢出，感覺倒是更像他變成了電池，在為一個什麼地方充電。

大腦依舊沒有回過神，什百突然感覺喉嚨有些難受，他咳了一下，屬於血液的腥氣在口中漫開，不過嘴裏倒是沒有其他什麼傷口就是了。

這裏是一片森林，什百不知道自己掉在了哪個世界，他只是安靜地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就像是靈魂回過身體，那雙空洞的紫色瞳孔終於多了一點屬於生命體的高光。

黑髮的付喪神抬手稍微重新控制了一下身體，結果才抬頭，就看到了眼前全然的血色。

那是屬於人類的身體，只不過化為了數十塊被肢解，軀體分離，完全不符合人類身體所擁有的血液澆灌著這片草地，連樹榦上，都被惡意地抹上了紅色。

滿腔都是屬於血液的鐵鏽味，什百愣愣地有些回不過神，一時間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百站起身，甚至能感受到身體骨骼運動所發出的碰撞摩擦聲，他掃視了一圈周圍，蹲在了那個頭顱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臉，黑色的長發散落在地面上，她閉着眼睛，眼角一顆淚痣，臉色蒼白，若是不看頭顱下流出的血液，她就像是普通的睡著了一般。

什百有些出神，怔怔地伸出手，手中還握著自己鋒利的本體短刀。

而就在這個時候，「pong——！」

一個巨大的衝擊從天空中落下，什百猛地回過神，一個穿着高中校服的粉發少年揉着肩膀從大坑裏面走出來。

齊木楠雄感嘆道：【我終於找到你了。】

而他剛感嘆完，他就立刻注意到了眼前的不對勁，先不提這個肢解的屍體，黑髮少年一身血手裏還握著一把刀——怎麼看，都像是殺人現場啊！

作為一個在和平年代和平世界長大的普通人，齊木楠雄覺得自己現在可能要稍微做出驚恐的表情，可是向來面癱的臉讓他什麼都表達不出來。

【額……殺人現場？】

什百停頓了一下，他看了眼自己手裏還沾著血的刀。說實話，其實他也懷疑是他自己無意識的時候乾的。

現場這麼沉默下來，而這時，那個本該死亡的女人那雙緊閉着的眼睛猛然睜開！女人黑色的眼瞳對上什百略顯茫然的眼睛，原本流着鮮血的頭顱斷口似乎開始癒合，有些什麼東西似乎要長出來——

什百下意識把這個頭顱丟向了齊木楠雄的手裏！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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