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見了,故鄉

第六章 再見了,故鄉

香妮挺著虛弱的身子來到了鎮派出所,寒冷的天氣凍得她瑟瑟發抖。

「我當初就告訴你們,這件事情要理性處理」

「你們偏不信,這下好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往下該怎麼辦?」冉宏志帶著「義憤」的腔調對香妮說。

「我想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香妮用微弱伴著哭腔,卻仍然堅定的語氣問道。

「你們這些孩子啊,我是真沒辦法」冉宏志無奈的搖了搖頭。

「三天前,張達祥在家裡被人刺傷了襠部,還在住院治療,恐怕再不能做男人了」

「根據監控畫面分析,你哥哥可能是兇手」

「昨天晚上,我們在縣裡一家酒店抓到了他」

「柱子和寶子在逃跑過程中,被車撞傷,現正在醫院搶救」

「……」

對於一個涉世未深,沒有一點社會經驗的香妮,她突然感覺是那麼無助,冉宏志所說的這一件件噩耗聽得香妮腦海中一片空白,眼前發黑,兩腿發軟,癱坐在地上。

冉宏志叫來女警員扶起她坐在床上。

「你也不要太過緊張,我想一切都會過去的,現在注意保護好自己才是最主要的」對於冉宏志的安慰,香妮一句沒聽進去,她顫顫巍巍的站直了身子,離開了派出所。

柱子和寶子住在青石縣醫院,香妮趕到時,他們已經恢復了神志。柱子被撞斷了一條腿,寶子重一些,肝脾破裂,還在接受重症監護。

「都是你這死妮子惹的禍,寶子的醫藥費你們要負責任」看見香妮,寶子媽氣憤的說著。

「媽…你不要難為妮子,這事不怨他」寶子用微弱的聲音對他媽說。

此時的香妮已經是欲哭無淚,她獃獃的站在床前,看著重傷的柱子和寶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都說人生在世上是來歷劫,然而對於剛剛大學畢業的香妮確實未免太過不公平了。原本報效家鄉的一腔熱血,被這些噩夢吞噬著,已然不剩一滴。現在,需要她考慮的是怎樣解決眼前的危機,至於鳴冤告狀,她已無暇顧及了。

香妮變賣了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房子,籌措了不到兩萬元,送到了醫院給柱子和寶子治病。柱子和寶子住院不到一周,被肇事司機找的他們建築隊經理和一個社會大哥勸解出院,肇事司機僅花了部分醫藥費,不了了之。

亦非對傷害張達祥案供認不諱,公安機關考慮了具體情況,判處亦非十年有期徒刑。張家不答應,反覆上訴均被駁回,維持原判。

香妮帶著媽媽去監獄看了哥哥,三個人六目相對,除了眼淚,什麼話都沒說。

回到家裡,望著空蕩蕩的屋子,香妮娘坐在床頭又哭了一番,香妮沒有再流淚,還時不時的開幾句玩笑,試圖逗娘開心。

「娘啊,你看這水缸凍實心了,怎麼辦啊」

「那沒事,我把爐子生著」

「好吧,我做飯」

娘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忙乎了起來。

突然聽到「砰」的一聲,香妮娘急忙回頭看,原來香妮在引燃灶坑時,灶洞因為涼打了一個「空槍」,香妮娘趕緊跑過去看香妮,香妮被噴了個滿臉黑。

「妮子,傷到沒有?」香妮娘趕緊拿過來一條毛巾給香妮擦臉,可是那條毛巾已然被凍得硬邦邦的,根本無法用來擦拭。

「妮子」香妮娘猛地把香妮抱進懷裡,又哭了起來。

「娘,你看,不打緊的」香妮用手在臉上畫了個幾下,向娘做了個鬼臉。

「你這死丫頭,沒長心啊」香妮娘破涕為笑。

「娘,我們還得生活下去不是?」

「別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香妮伸手幫娘擦著眼淚說道。

「我一個老婆子,這些年都是這麼過來的,我不難過」

「娘是怕你啊,我怕你心裡過不了這一關那」

「這可是做虐啊」香妮娘說著又哭了起來。

「我沒事的,娘,你不用擔心我」香妮強忍著眼淚安慰著娘。

……

吃過晚飯,王肯堂兩口子來了。香妮急忙把他們讓到屋裡坐下,就回自己的屋去了。王肯堂臉色很難看,心情沉重,表情嚴肅凝滯。

「妮她娘啊,家裡現在就剩下你們娘倆了,你可得挺住啊」

「是啊,咱們都是過來人了,這都沒什麼,活過去了,就不算事了」

「張獨眼那傢伙也得到報應了,你可得多勸勸妮子啊,別再惹出什麼事了」

王肯堂兩口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解著,香妮娘咳聲嘆氣、一言不發。

「這房子賣了,你們娘倆今後咋打算的啊?」王肯堂關切的問道。

「還沒有什麼打算呢」香妮娘含著淚回到。

她獨自一人養活了香妮和亦非,本想著自己苦點,把她們培養成人就能把苦日子熬出頭,可不想孩子們大了,卻出了這些事,無論是誰突遭此變故都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可不行啊,要早做打算那,日子總還是要過的是不」

「要不你看這樣行不,我有個遠方的親戚,住在鎮上,他家的孩子今年和香妮的年歲差不多」

「那孩子精靈,長得也好」

「就是沒有文化」

「你放心,他們是不會嫌棄咱妮子的」

「我們捉摸著,給妮子找個婆家,你們就能過了這難關了」

「我們還沒有想這事,再說了妮子剛遭了這麼大的罪,我怕她還沒有緩過來呢」王肯堂兩口子的說辭像刀子一樣,句句戳在香妮娘的心頭。

「人那,都一樣,誰還能不經歷個風風雨雨的,不算什麼」

「孩子結了婚,有了家,生了孩子,一忙乎起來這些就都忘記了」王肯堂繼續勸說著。

「不,妮子的婚事要她自己定,他哥哥也告訴她,對於婚姻不能草率」

「咱們妮子都受過這麼大的罪了,可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了」香妮娘堅定地說道。

「那好吧,我們也是好心,心裡想著你們娘倆以後的生活」

「既然你們這麼堅決,我們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不過那張家閻王,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他們吃了這麼大的虧,你們還是小心點好啊」

王肯堂兩口子邊說邊起身走了。

王肯堂兩口子走後,香妮娘就睡不著了,一會躺在床上,一會填填爐子,苦思冥想,她想亦非,擔心香妮,想著以後該怎麼辦。

同樣沒有睡著的還有香妮,她輾轉反側。由於特殊的家庭環境,香妮從小就是個要強的孩子,不但因為尊重師長,還因為聰穎好學而備受老師們喜歡,都認為她將來定能有出息、做大事,香妮也把自己的目標定得很高,她立志成就一番事業,不但要給媽媽好的生活,也要讓哥哥過得更好。然而,自從去了大城市讀書,她飽受了城裡孩子對農村的歧視,於是,她便立志一定要用自己的努力改變家鄉,改變農村。因為品學兼優,畢業時很多老師都推薦她去國家大企業工作,許多外資企業也向她頻拋橄欖枝,但都被她拒絕了。她義無反顧的回到了家鄉,正在準備用自己的才學大幹一番的時候,張獨眼這一盆冷水不但將她的夢想澆個透心涼,也幾乎將她個人和家庭毀滅殆盡。

這些變故唯一的好處就是讓她必須得冷靜下來,思考一下自己的單純、天真和幼稚,甚至可以說是無知,對殘酷現實的無知!

一個人想成就一番大事業,光有滿腔熱忱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財力、物力,甚至人脈。然而,通過這些變故,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孤立無助,在別人眼裡是那麼渺小,渺小到如一粒塵埃,微不足道,在那些所謂的大人物眼裡,她只不過是一個可笑的小丑,甚至嘲笑一下,他們都會感覺是在浪費時間。

有人說「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人活著就要像夏天的花兒那般絢爛奪目,努力盛開;然而,生命中除了美麗,難免也會有不完美的地方或結局,淡然的看待悲傷與死亡,就像秋葉般靜美地接受所有歸宿,那便是最美的人生,沒有遺憾。想到這裡,香妮暗暗下了決心。

山窪不大,但畢竟是養育了香妮二十餘年的故土,到了真要離開的時候,香妮捨不得,香妮娘更是捨不得。正是在山窪鄉親們的幫助下,香妮娘才能把香妮和亦非養大成人,她本想著在這裡終老,沒想到橫遭劫難,在這樣一種情況下離開——為了躲避仇家的報復,況且她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她已是哭訴無門,欲哭無淚。

香妮辦理了離職手續,香妮娘賣了耕地,娘倆踏上了去往濱江的列車,香妮和娘並排的坐在一個位子上。香妮娘的心裡滿是愁苦怨恨,臉上看不見一絲笑意。香妮卻不是因為懼怕張家而選擇的離開,她把這次離開看做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她還是要回來的。

她從容地抬起頭瞥向窗外,莽莽蒼蒼的丘陵向後疾馳,枯乾的樹木也紛紛向後面倒去,在這些倒去的枯木中,香妮彷彿看見了嫩嫩的枝芽已在含苞。她相信,這個在她生命中最冷的冬天就要過去了,一種讓平常人難以覺察的輕鬆與平靜不經意間掠上香妮俏麗的臉頰,自信與期冀在這個飽經磨難女孩的明眸中熠熠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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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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