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龍與鯤鵬
「昔之得一者，天得以清，地得以寧，神得以靈，萬物得以生。其致之一也。謂天無以清則恐裂，地無以寧則恐廢，神無以靈則恐歇，萬物無以生則恐滅。」
老人對著少年招手，少年秦瑜不由自主的飛起落到老人身旁。只見老人一手撫在少年未至三寸的青絲額上，一股微熱暖流傳遍全身。一陣短暫的窒息感讓少年眼珠直瞪，心裡感覺什麼被堵住了一樣。幾個呼吸后，便一切如常，再無不適。
「血脈已被封印，但汝切記：勿要受傷、流血。汝之血，尚有餘香，為師對此也無可奈何。難免被有心人發現，加以利用，屆時汝危矣。」老人飽有深意的對秦瑜說道。這時少女蘇蘇過來幫他包紮傷口，卻發現傷口已經快要癒合。
「徒兒身懷異血，體內生機磅礴，受傷亦可自愈，但切記不可流血，切記！下山去吧。」老人的話讓少年一臉懵，這今後還不能輕易流血了。聽老人的意思是受內傷出血也要咽下去，想想都覺得無力。
這片世外桃源也不會有人心懷不軌吧，一直在這裡也挺好的。少年看著那緊張又吃驚的俏臉，對老人口中的有心人沒有放在心上。
「沒事了，我們走吧。」少年秦瑜對少女笑著說道。少女蘇蘇瞧著那俊俏的笑臉，想起先前少年的舉動，一顆玲瓏心，『噗噗』直跳。只有少女一人聽得清楚。
「剛才太危險了，阿翁也說你不能受傷，下次不許了，聽到沒有！」
「嗯？你剛剛說什麼，怎麼那麼小聲？」
「我說，你今天的字沒練，《左氏春秋》、《九歌》，抄十遍！站住！」
「聽不見，聽不見…」
少女口中的兩本典籍，一本是記錄近千年來的歷史變化，一本則是少女最喜愛詩詞集。以少年那不堪入目的秦文，少女覺得每天抄錄典籍，怎麼樣也能有所改善吧。誰道少年秦瑜識文斷字基本是過目不忘，書寫起來卻費時費力，經常偷懶。
「我去東天池啦！你就一個人慢慢遊盪吧，氣死了。」少女蘇蘇氣得兩個腮幫子鼓鼓的，跺了跺腳便朝山谷東邊而去，不在搭理秦瑜。整個瑤池境內能威脅到少女的事物不多，剛剛的『小蛇』只是個小小的意外。像『小白』這樣的靈獸，少女自小便養了十多二十個…這美好的童年啊！
「嚇得一身汗，都怪臭木頭，真是榆木腦袋，那麼大條蛇也不知道躲。不過…算你有良心，不枉費本少女照顧了你整整三個月。」少女蘇蘇活蹦亂跳的，很快便消失在秦瑜眼前。
東小天池是西王母洗臉的地方，現在嘛，被少女徵用了。誰讓偌大的瑤池仙境內就只有三人呢？一個逍遙天地，神龍見首不見尾；另一個嘛現在也苦於自己一身汗味，無處安放那燥熱的心。
剛剛一連串的驚心動魄之舉，都是出於對少女的保護之意。雖然受傷的總是自己。「對了，不是還有一個西小天池嗎？東邊不能去，西邊沒人啊！」少年秦瑜這樣想道，輕車熟路的朝西走去，這些日子已經在少女的帶領下對整個瑤池熟悉了一番。隨未曾深入一些險地，但三大仙池怎麼樣也熟啊。
何況自己看到仙池的時候總有一股衝動，對水有一種說不出的渴望！
……
瓊汁仙露，水似玉汁。
雖然傳說這裡是西王母的「洗腳盆」，但池周圍塔松競秀，披綠掛翠，倒映湖中，墨染幽深。日落西山，池水銀輝閃爍間泛著金光，一看便不似凡間之景。離西小天池不遠處掛著一卷垂落的銀簾，長約數十丈，乃是西小天池瀑布，少女蘇蘇將之命名為：「冰譚銀簾」。
銀簾背後，彷彿隱現著西王母梳洗的倩影。不過這一切與少年無關，於瀑布下取水而飲，於小天池中洗浴是秦瑜現在最想做的事。是的，在王母的「洗腳盆」中洗澡，雖然說出去不好聽了點，但誰讓瑤池一個人說了算呢？也就兩人知道而已，何況水清見底，不喝都是種浪費。少年這樣安慰自己。
快步走到池邊，把上衣一脫，露出白凈的上身，往池裡一跳。
「噗~」
少年開始在水中折騰起來，彷彿生來就會游一樣，自由無比。在水裡手臂的傷口在小仙池的作用下慢慢消散，卻散發出極具誘惑的味道，蔓延至池底深處！
幽暗的池底傳來微弱光芒，水中迴響起一陣奇怪而神秘的歌聲，像是來自遠古的呼喚，悠長而晦澀。正在水中徜徉的少年秦瑜發現了池底的光芒和耳邊的歌聲，猶豫不決。想往下游近一看，卻又膽小害怕，渾然沒了在少女面前義無反顧的勇氣。
在好奇心驅使下，少年還是往下潛去。就在自己憋不住，準備放棄往回遊的時候，一股吸力牢牢地拉扯著少年。
少年一番掙扎之下，大口吃水，一不留神暈死過去。
……
再次醒來時，少年秦瑜被眼前之景震驚了。這是一個被紫色流光充斥著的溶洞，紫水晶、白水晶遍布，偶爾看見一兩顆鵝蛋大小，發著白光的珠子。熠熠生輝。少年被眼前的奇異景色吸引著往前走，流光溢彩間，讓他一時目眩。穿過狹小的洞口，少年嘴巴張得大大的，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兩副巨大無比的骸骨！
就在這時，一股無名之風刮來，在這略顯潮濕的洞內顯得有些陰冷。嚇得少年一陣哆嗦，耳邊再次響起那悠遠而晦澀的古老歌聲，像是在嘆惋、又像是懷戀。就在秦瑜驚慌失措之際，那無形的風吹向他的額頭，少年睜大眼睛，時間彷彿被定格。
少年眼中閃現一幅幅壯麗的畫面，江河山川，被「自己」一覽無餘。「自己」就像是天地的主宰，大海和天空，任由翱翔，無拘無束。這種感覺讓人沉迷。但少年很快清醒過來，他覺得這片自由自在的天地少了點什麼，少了自失憶以來那心心念念的，人。
腦海中的景象變換，來到少年熟悉的地方，正是瑤池。狀如大海的瑤池上空雲海翻湧，兩道道巨大的身影交錯。一道體型似蛇，鱗甲玄黑，卻頭生雙角，腳下長有四爪。傳說中的遠古神獸：龍。而與之對峙的是雙翼若垂天之雲，頭冠紫金，一雙利爪下，龍之身軀也傷痕纍纍。神鳥：大鵬。
雙方一番糾纏之下，往瑤池衝去。只見大鵬遇水后化作一條大魚，掀起巨浪，聲勢滔天。兩神獸水中一番纏鬥，都負傷累累，畫面也戛然而止。少年秦瑜腦海中想起一道低沉而充滿威嚴的聲音：「神族的少年，爾的身體為何如此孱弱，神性血脈也被人兩度封印？」
秦瑜青澀的臉上驚恐不已，這四周明明沒有人，那麼是誰在說話。
「本太子在爾識海中，也就只有識海還算符合一個合格的神族少年身份。閑話少說，今夕何年？為何瑤池仙境的靈氣枯竭到本太子都快要感受不到的地步了？」腦海中的聲音疑惑而震怒，少年感覺頭要炸了。
「我怎麼知道，你又是誰？」
「本太子就是爾眼中威武絕倫，天生神聖的巨龍！」霸道無比的口氣卻讓少年心中一舒，指了指兩副骸骨中的其中一個道：「死後還這麼威武，不愧是天生神聖。」
「小子懂什麼，爾且看那龐然魚骨，乃本族死敵：鯤鵬！本太子力敵此撩，打得它神魂俱滅，最終卻也力竭而亡，只剩神魂在此沉睡。若不是爾神性血脈的刺激之下，本太子爺也不會蘇醒...小子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黑龍心裡嘀咕道：真是睡糊塗了，話沒套出來，反倒把自己給買了。暗自給自己兩巴掌，洞內又刮來兩陣陰風。
少年不假思索道：「書上說而今是周王室建朝一千八百年，諸侯林立，各自封王。你與鯤鵬更是傳說中的生物，已經消失了數千年。」
「什麼！吾族已經消失數千年！距商湯過去多少年？」
「大概…三千年了吧。」
「三千年…小子想不想解開你身上的封印！想不想知道你身上發生過什麼！想不想獲得你神族的力量！」黑龍口音一轉，突然問道。
「我什麼都不想要。什麼神族，什麼封印，我現在只想離開這裡。」少年感受到一絲不安。封印的事情老師再三叮囑，卻還是自己大意了。還有什麼神族，讓他對失去的記憶一陣慌亂。
「吾之軀骸後有一出口，爾可以去看看。」言罷，腦海中再無聲音傳來。少年秦瑜疑惑地朝那巨大遺骸走去，行至遺骸之下，不禁感嘆造物的神奇和生命的流逝。這樣強大的生靈到頭來也是白骨一堆。
突然，一道不可阻擋的無形壓力朝少年弱小的身軀覆蓋而來。少年「哇」的一聲口吐鮮血，如山的壓力壓得少年五臟六腑都快要移位。秦瑜再也堅持不住，癱倒在離出口不足幾米之處。
「神族的小子，吾龍族生來便是天地間的霸主，即使死後依然威壓猶在。」一道似鷹啼，似鹿鳴，又似虎嘯的聲音在洞內回蕩，響徹在少年耳邊。
「呵！是嗎？那你看好了！」少年雙眸忽然變得妖異起來，有血色閃過，嘴角微揚。掙扎著爬起，如山壓頂的感覺讓他口中再次血沫橫飛，卻沒有倒下。少年倔強的心性爆發，眼角瞥見骸骨邊上有一塊球狀的『玉石』，通體發著金光，竟朝它走去。步履闌珊，艱難萬分地一步一步走到『玉石』旁。雙手環抱住又朝洞口走去。
少年無聲的舉動讓黑龍憤怒之餘，還詫異地沒有開腔，任由少年抱走『玉石』。就在少年一步一個腳印的靠近洞口的時候，響起晦澀，悠遠的聲音：龍語！少年對此嗤笑一聲，便聽到腦海中傳來黑龍的聲音：「神族的少年，爾一定會再來的！」
少年秦瑜充耳不聞，悶聲向洞口走去。洞口處是一道水幕，流轉不停。少年縱身穿過，睜眼一看像是在先前的西小天池水中，懷抱著『玉石』朝水面快速游去。
就在秦瑜快要游到水面的時候，被一道近在咫尺的戲水聲吸引，在水中睜大眼眸一看嚇一跳。有人！在洗澡！
碧波蕩漾，襯托著不遠處一道若影若現的倩影。玉肌勝雪，嬌嫩的身軀不停扭動，兩條修長的美腿踩著水波。肚臍處一片光潔無瑕，往上瞧去，散亂在水中的秀髮遮擋住胸前的景色，卻散發出朦朧美感，誘人至極。
東小天池的水面，少女歡快的在西王母的專用「臉盆」中洗澡。兩雙小手，一隻捧起仙露似的池水往秀髮澆淋，一隻梳理著又直又黑亮的秀髮，動作輕盈緩慢，悠閑萬分。美眸微閉，水嫩的紅潤小嘴哼著無名歌謠，享受著水的輕柔，渾然不覺水下的動靜。少年在水下看呆了，一時間忘了閉氣。
「咕嚕~咕嚕~」的聲音傳來，少女好奇的看著水面的動靜，晶瑩的水珠掛在俏臉之上，可愛動人。不一會浮出一道身影，少女羞怒不已，自己渾身不著片縷的，一溜煙的功夫游到岸邊抓起衣服消失不見。少年秦瑜眼角微眯，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模糊卻潔白如玉的背影，慌張逃離。
少年自覺的『飄蕩』到岸邊青石上，假裝昏迷。不一會兒，樹林出來響聲，少女蘇蘇穿戴好衣物娉婷走出。看著青石上『昏迷』的少年秦瑜氣不打一處來，玉足輕踩，來到上身赤果果的秦瑜身前。耳腮紅的快要滴出血來，眉眼一揚，蹲下用力掐著少年的鼻子。
「咳咳~咳~」
少年睜眼看著少女，濕漉漉的青絲搭在肩上，身著淡黃的長裙也有些許地方被沾濕，裸露在空氣中的冰肌雪膚，欺霜賽雪。少年目不斜視，不好意思的笑了，燦如斜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