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月春風暖

第2章 三月春風暖

自禹立九鼎而分九州之後,天下大事,皆自有定數。

夏啟開創人間第一個王朝,統御四方,歷經千年。時至暴桀,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商湯王朝,再逾千年,武王伐紂,一戰封神。又逾千年,周王室羸弱不堪,仰仗諸侯國鼻息而存。現如今早已禮崩樂壞,諸侯紛爭不斷,百姓流離失所,朝不保夕。而王室貴族,歌舞不絕,奢華享用。其中差距堪比鴻溝。

......

「聖人謀之於陰,故曰神;成之於陽,故曰明。所謂主事日成者,積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積善也。明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

一位身着黃色龍袍的中年人望向那天邊的黃昏,沉沉地低語。人至中年,兩鬢卻如蔥段般花白,頭頂一紫金禮冠,暗沉的黑髮迎著遠處吹來的風肆意飛舞。面色枯黃,好似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飽含滄桑的雙眼始終凝視遠方,就彷彿在等待着什麼。

「世人愚鈍,他們需要王來帶領他們,需要聖人來訓誡他們,:需要像您一樣的天子來指引他們。」中年人的背後站着一個佝僂的老人,聲音低沉卻顯得蒼勁有力。

「你啊,總是喜歡拍寡人的馬屁。」

「奴才實話實說而已。」

「哈哈哈哈,你啊,真是個臭奴才。」

「王說的是」佝僂老人惶恐地連忙說道。「王,這天馬上就暗了,要不咱回吧。」

中年人收起了笑容,依舊凝視着遠方即將降下的黃昏,雙眼逐漸無神。

「王?」老者輕聲呼喊著中年人,見前者任然不作反應,便把聲音提高了點喚道,

「大王?」「嗯?」中年人這才回過神來。「王,該回了。」老者顫巍巍的雙手朝前作揖,佝僂著的背向下彎得更深了,彷彿時刻就要倒下去一樣,而他也習慣了,就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宛如一棵老松。

「如今天下百姓受戰而亡,哪裏需要什麼聖人,什麼神明。能吃上一頓飯就心滿意足了,都沒空去想下一頓是否還要繼續挨餓!」

「主兵日勝者,常戰於不爭不費,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百姓無知,聖人無教,神明視蒼生如螻蟻,百姓如果知道現在他們眼中的聖人、神明,不顧他們的死活。是否依舊視他們為神明,奉他們為聖人呢?」

殘陽如血-無邊的黑夜逐漸吞噬著最後的餘暉。

佝僂老人沉默了一段時間,正準備上前搭話,卻聽見中年人一陣嘆息。「走吧,回去吧。」

「喏!」老者隨着中年人的腳步緩緩轉過身來,彎著的老腰依舊是那麼的佝僂,邁步向著深宮走去。兩道斜長的影子越拉越遠,消失在黑暗中。

夜幕降臨,九州大地的夜色一如往常的深沉,偶爾有群星閃爍,便為人津津樂道。當夜空中劃過流星,猶如黑暗中的點點光芒,拖着長長的尾巴。是一種驚艷,更是璀璨。而在有些人的眼裏卻是一種預警,群星隕落,必有大事將至。是凶是吉,誰也無法預料,只能揣測一二。

而天下間有誰對天地星象,萬物自然之變化最為了解的莫過於眼前的白袍老人。

老人靜靜地站立在一座不起眼的山巔,腳下雲層翻湧,微風吹拂得白袍沙沙作響。卻似毫無知覺般抬頭望向夜空。不像九州的夜空,這裏看見的是琳琅滿目的星辰。一顆顆璀璨奪目的明珠,在夜裏散發光芒,恍若觸手可及。

老人的眼中一改平常的渾濁,雙目裝的滿是絢麗的銀河,其中數顆星辰快速劃過。耀眼萬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燃燒着,駛向無盡的黑暗,只為照亮那些太陽照不到的地方。

一身白袍,什麼話也沒有,老人就這樣靜靜地佇立在那裏。身下一片黑暗,頭頂明亮耀眼,抬頭,眼中是光芒璀璨。

……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少女早早的來到昨日救下的少年的房間,發現老人也在屋裏。小步跑到老人身旁,拉挽著老人的手左搖由晃,甜甜地道:「阿翁是不是已經治好他了?」

老人含笑不語,看着眼前的小精靈,緩緩搖頭。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難色,注視着床上的少年道:「他體內蘊藏着龐大的生命力,即使我不救,也能自愈。但能不能醒來...不好說。」

少女一臉緊張道:「為什麼會這樣,就連阿翁也不能讓他醒來嗎?」

「應該是這渾身的傷對他的精神造成了傷害,一個人全身血肉模糊,毛髮不存。這種撕裂式的感覺最容易讓人陷入昏迷。」老人答到,「但也不是毫無辦法,也許你能讓他醒來。」老人笑眯眯地看向還在震驚中的少女。

「啊,這麼重的傷,我,,我怎麼,我要怎麼做?」少女頓時手足無措,心裏想:他一定很疼吧。

老人臉色開始凝重起來,「可以在他旁邊說說話,至於多久能醒來,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也許,他只能像現在一樣一直躺着。」老人看向少女難過的神情,道:「我認識一個醫術很好的人,也許他有辦法,我把他送過去。」說完老人走向少年。

「不要!阿翁,能不能讓我試一下,也許,也許他下一刻就醒了也說不定呢。」老人轉過身來,一臉心疼地看着少女。他知道少女從小便一個人跟着自己一個老頭,有時候自己不在身邊的時候,少女既是害怕,又是孤獨。沒有同齡人說說話的感覺大概只有少女自己知道吧。

老人點了點頭,寵溺地摸了摸少女的秀麗長發。「那你要照顧好你的新『靈寵』哦,哈哈。」老人留下一陣笑聲便消失不見。少女也從傷感中恢復過來,「哼哼,臭阿翁。」瑤鼻微皺,修長的小手輕輕撩動耳畔的青絲,說不出的俏皮可愛。腳步輕盈,緩緩走向少年。

少女打量着眼前從天而降的陌生人,起初還以為是一隻受傷的靈獸。畢竟自己有過多次照顧幼小靈獸的經歷,它們都是伴隨自己長大的夥伴,老人不在的時候,也是它們陪伴着少女,不至於太過無聊。現在跟前的則是一個大活人,體型偏瘦,穿着一套灰白色長袍,和少女一個年齡左右。頭頂光禿禿的一片,偶有白光閃爍。走近一瞧,靈動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彷彿要看透眼前的少年。

少年面部白皙,額上生有兩道淡淡的印記,眼眸緊閉,細看之下,睫毛全無…倒是那挺拔的鼻樑,唇線明晰,唇形如菱的嘴巴,使得他透出幾分唇紅齒白的味道來。少女心想:還挺好看的,如果有眉毛,有頭髮那會不會更好看啊…心思萌動的少女開始浮想聯翩,看着近在咫尺的禿頭無眉臉,漸漸地發起呆來。

面前躺着的少年沒有一點病懨懨的樣子,反而面色紅潤,一臉平靜。按照阿翁的意思,此人體內生機勃勃,大道氣息於自身周天循環,再加上瑤池境內先天靈氣充沛,即使不吃不喝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但少女還是放心不下,用採摘來的果子,洗凈榨汁,一點一點餵給眼前的光頭少年。

放眼看去,一個身材窈窕,體型嬌小的小姑娘坐在一旁。給一個同樣瘦小的光頭少年餵食,小心翼翼地把葯勺遞到唇邊,手腕微微顫抖。如此畫面,略顯怪異,卻也不失和諧。「我就當作在喂小白好了,不緊張,不緊張,一點都不緊張。」少女暗暗給自己鼓勁,這畢竟是她第一次照顧人啊!而少女口中的『小白』是前些年在山中救下的一隻幼年白虎,在少女眼中大概只是只小貓吧。這些年救過的『小貓』、『小狗』不在少數,嗯,這次也沒問題的。

一雙柔荑輕輕地用手帕拂去少年嘴角的殘汁,少女滿意的笑了,甜甜的,那張小嘴像極了的櫻桃。往後的日子裏,少女除了平時上山採藥、看書寫字,還不忘采一些果子。於竹林間彈琴吟唱,於少年前吐露心腸。偶爾歡快,偶爾哀愁。娉婷年華,少女心思難猜。

「以前我救過一隻『小貓』,雪白雪白的可愛極了,我叫它小白。你也長得白白的,我也叫你小白好不好?」

「今天我在山上看見一個發紅光的果子,有條大花蛇守着,我就想還是等你醒了一起去摘吧。」

「你的頭髮都長出來了,眉毛也有了,眼睫毛好長啊,比原來更好看了。可是你什麼時候醒啊?」

「阿翁偶爾來過一兩次,都說要把你送去給那個神醫醫治。但你是我的病人啊,我也會醫病的好吧!」

……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瑤池卻一如平常般寧靜。陽光照在遠山的山頭,金光大作,半山腰處雲霧裊裊,祥雲漂浮。雲海環繞,百里大池宛如明鏡,波瀾不驚。竹林綠意盎揚,偶有琴聲傳出,如山間清泉清脆靈動,如春風拂柳纏綿悠長。

琴聲悠揚,響了三月,少女又長高了一點。秀麗的眉宇之間比以往多了淡淡愁緒。一個人,在一段時間,想着一個人,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少女心中或許有了答案。

白皙而修長的玉指撫平琴弦,起身往那間屋子走去,已然是習慣了。少女給少年喂下果汁,輕緩平穩,又用手帕擦拭少年嘴角,彷彿進行過很多遍一樣熟悉又自然。

坐在床邊凝視着少年那兩道淡淡的眉毛,平而微翹的睫毛,還有那冒出來的黑髮,長長的,短短的。小口微張,呼出一口氣來。吹得少年睫毛往上彎了彎,少女的嘴角也彎了彎。每天看着這張臉,漸長的頭髮,怎麼越來越好看呢?

「聽說山下開始下雪了,雪是什麼樣子的啊,好像去看一看呢。」

「昨天我上山的時候發現那枚紅果不見了,定是那大花蛇吞了,氣得我一晚上沒睡好。哼哼~」

「如果你醒過來就好了,好在哪裏呢?好在可以陪我說說話,一起上山採藥,一起看書寫字,一起…」

「啊哈~」一陣哈欠聲響起,少女困得伏倒在床邊。口邊還在細語呢喃,「一起教訓那條大花蛇!」

殊不知少年那淡淡的眉毛皺了皺,手指微動,一雙朦朧的眼睛緩緩睜開。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絕美的臉龐,即便是熟睡中也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降落凡塵。幾縷青絲搭在耳根前,瓊瑤小鼻微皺,櫻桃般的小嘴微抿著,像是做噩夢一般。既想叫醒,又怕眼前的人兒消失不見。

......

繞過江河錯落,穿越人海星河,該遇見的人總會遇見,不論是相隔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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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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