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是夢？

迷迷糊糊中，姜妮鼻子裏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汽油的味道，感覺自己似乎在車上，身子正隨着車子一晃一晃的。

她頓時有了一瞬間的迷茫。

她不是已經擺脫了小叔姜天賜一家，很順利的到了京城？

巧巧來接她，兩人不是正興沖沖的在討論，該怎麼佈置她們的新家----那兩座巧巧好不容易才買到手的，恰好緊挨在一處的小四合院的么？怎麼？

記憶霍地停頓住，姜妮又驟然回想起那輛正沖着巧巧而去的小汽車。當時她來不及多想的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推開巧巧，然後，然後......

然後發生了什麼？

她只記得自己身上一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巧巧呢？巧巧怎麼樣了？有事沒事？姜妮的心猛地一揪，還沒有徹底睜開眼睛就下意識的就叫道：「巧巧？」

「這孩子，做夢還在念叨著妹妹呢。別嚷，妹妹好不容易才睡著了，要是被你吵醒了哭小心我打你屁股。」

熟悉又陌生，帶着笑的聲音傳來。姜妮下意識的扭頭看向聲音的來處，然後怔住，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淚流滿面了都毫無所察----

「妮兒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就哭起來了？哎呦，小笨蛋，怎麼今天就聽不出來媽媽那是故意在嚇唬你的？媽媽什麼時候真的打過你了？你說你這孩子整天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麼都不怕，膽子大的都敢學孫猴子去大鬧天宮了，怎麼這會兒忽然就變膽小了呢？」

看着大女兒忽然看着自己愣愣流淚的樣子，衛紅玉呆了呆，然後把手裏熟睡的小女兒姜巧巧塞到姜自強的手裏，一把攬過姜妮，心疼又好笑的一邊替她擦拭眼淚一邊說道。

「媽，媽......你和爸爸別丟下我和妹妹，我害怕，妹妹也害怕......」

沒有爸媽在身邊護著，自己和妹妹的日子太難了。

姜妮簡直一點兒也不想再去多回想，自己當初是怎麼竭盡心力的跟奶奶和小叔姜天賜一家鬥智斗勇保護妹妹的。

為了這，她想着法子的一邊賺錢一邊糊弄奶奶和小叔小嬸全家，供著妹妹讀書，再籌劃着悄悄的把爸媽的墓給移到了京城，讓姐妹兩人徹底的擺脫小叔小嬸全家。

這過程中的艱難，如果沒有小哥哥的鼎力相助，只憑着她自己只怕是支撐不下去的。

小哥哥----

想起來那個始終不曾嫌棄過自己，始終守護在自己身邊的人。姜妮的心裏說不清楚是個什麼滋味。

她答應過的，等到自己徹底擺脫那一家子人之後就嫁給他。可是，可是......

可是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家人，偏偏她和妹妹就遇上了車禍。她竟然還看見早就逝去了二十多年的爸爸和媽媽。

她做夢了？這是在夢中？

如果這真是夢，那她願意多做一會，別那麼快的醒過來。她不介意自己變小了，也不介意妹妹變小了。她只想這樣靠在媽媽，還有爸爸的懷抱里多一會，再多一會......

「嗚嗚嗚----」

哭出聲來，攬著衛紅玉的腰身，姜妮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淚可以流的這樣多，很快就把衛紅玉的衣服給浸濕了。

衛紅玉：「......」

姜自強：「......」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是滿臉的疑惑。遲疑了一下，姜自強單手抱着姜巧巧騰出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姜妮的後背，小心翼翼的問道：「妮兒，是不是做噩夢了？」

「肯定是，不然怎麼會好端端的突然哭成這樣了？」

姜妮還在自顧自的哭着沒有回答，倒是衛紅玉一邊攬著姜妮輕輕搖晃着，哄才幾個月的姜巧巧一樣的哄着她，一邊篤定的抬頭對着姜自強道：「也不知道是多可怕的噩夢，竟然把咱們家的小調皮搗蛋鬼給嚇成這樣了？」

「你可別笑話她了。忘了她最討厭被人叫成小調皮搗蛋鬼的了么？小心一會兒回過神來不依的再跟你鬧騰。」

看着平日裏哪怕是摔破了膝蓋也不肯哭的姜妮，忽然間哭成了這樣，姜自強也是有些手足無措。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哄她了，便索性跟着衛紅玉一起打趣起她來。

本以為姜妮會跟往常一樣立刻跳起來反駁自己。

不想姜妮果真抬起頭來了，不過出乎意料的並沒有反駁他更沒鬧騰。反而抹了一把眼淚之後使勁的又看了衛紅玉和自己好幾眼，然後看看四周，又看看車窗外。

車窗外。

等到姜妮再扭頭往後看，看見跟在他們這輛後面不遠處的一輛長途客運車之後，她的臉色忽然的就大變色了。變得慘白起來。還一下抓緊了衛紅玉的胳膊，緊張的渾身都在忍不住的哆嗦。

姜自強：「......」

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家妮兒到底是做了什麼樣的噩夢了？竟然反應這般的反常？

「爸，媽......我，我，我肚子痛。我，我要便便......快憋不住了，我要下車......」

緊張的緊緊抓住媽媽衛紅玉的胳膊，看見四周的情形，竟然跟記憶中最可怕的那場事故發生之前幾乎一模一樣。

姜妮的腦海里「轟」的一聲，彷彿看見自己所乘坐的這輛長途客車再次被那塊巨石壓下來。爸爸和媽媽為了保護她和妹妹，想也沒想的就一起把她們兩個牢牢的護在身下。硬生生的用血肉之軀為她們姐妹撐起了一個生存空間......她和妹妹活下來了，可是，可是爸爸和媽媽，還有車上的其他人......

她和妹妹是整輛車上唯二的倖存者，她們是最幸運的人。

妹妹毫髮無損，她只有一邊腳被壓到......

雖然最後她的那隻腳治不好瘸了，可是跟爸爸和媽媽還有其他丟了性命的人比起來，她難道不是已經幸運了太多太多？

尤其是她們的這份幸運還是來自爸爸和媽媽創造出來的奇迹。

是爸爸和媽媽在給了她們姐妹兩人第一次生命之後，在面臨着忽如其來大災難的時候又再次毫不猶豫的又給了她們姐妹第二次的生命。

她們得到了爸爸媽媽最無私的愛。她們是幸運的，可是失去了那樣愛她們的爸爸和媽媽她們同時也是最不幸的......

眼淚再一次瘋狂的湧出來，想到自己若是不能夠阻止這輛車繼續前行，就又要經歷一遍曾經那樣痛徹心扉的失去。失去爸爸和媽媽......

不，不行。哪怕這是在夢裏自己也不想再讓它發生一次。

情急之下，姜妮的腦海中空白一片，根本就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阻止客車停下來。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用肚子痛，要便便當借口。

哪怕是這個借口讓她羞的有些難以啟齒，叫出來簡直是太丟人了。但是跟會失去爸爸和媽媽比起來，這，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