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爭吵
韓家宏本來心裏就有氣，林母那句『自己沒本事』，無疑是點燃他心裏那簇火的導火索。
「操，你個鄉巴佬敢推我？我告訴你，你欠了我的錢，還敢讓我滾？我今天就教教你什麼是道理！」
他一腳踹開近旁的凳子，凳子撞在牆壁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一步上前揪住比自己矮上一大截的那個婦女的衣領子，另一隻手高高舉起來。
只是那手只舉到一半就手腕一緊，被一股大力鉗制着再也動彈不了了。
韓家宏詫異的回頭，就看見紅了眼眶的林辰憤怒的瞪着自己，眼尾猩紅，那目光竟像是要把人活生生吞下去，大口喘著粗氣的樣子有些可怕，讓韓家宏的心下意識一沉。
林辰攥著韓家宏的手腕越收越緊，指尖泛白，指甲幾乎要扣進對方的皮肉里。
那一瞬間，林辰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憤怒多一些還是羞恥多一些。到底是憤怒對方試圖傷害自己的母親，還是因為被當着顧陽的面揭穿了自己母親那些卑鄙的作為而羞恥......
只要一想到顧陽還站在自己的身後，他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胸腔里破土而出，瘋狂的生根發芽，拽着他的心一直下沉，讓他幾乎有些直不起背來。
他會怎麼想自己？林辰不敢去想，也不敢回頭去看身後的顧陽現在是何種表情。只覺得好像被人掐住喉嚨往水裏摁，那份窒息的酸澀在胸腔處炸開。
？？？？心中千迴百轉，其實不過轉瞬。
下一秒，少年青筋暴起的手被顧陽攔住，阻止了他進一步的動作。
「阿辰，為了這種小人髒了手，不值得。」顧陽的聲音清冷，似玉石相擊，清脆冷然之間帶着一絲涼意，「把手鬆開，他不配你對他動手。」
感受到顧陽對自己的態度和往常沒有絲毫差別，甚至還多了幾分安撫的意味，林辰緊抿著嘴唇，將扣住的韓家宏的手腕狠狠一甩，冷冷地看着他。
韓家宏也從一開始的恐懼中清醒過來，稍微鎮定了一些，他揉揉手腕，往後退了幾步，避開林辰和顧陽的包圍圈才稍微有了一些安全感，喉頭迅速上下吞咽了幾下。
「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我可沒有強迫她，是她為了錢自願拖住林辰不讓他來給你送譜的......」
這話是對着顧陽說的，難免有些挑撥離間的意味，字裏行間全在提醒顧陽，他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他。
見顧陽沒有說話，韓家宏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兩圈，笑容里滿是惡意：「你把人家當好朋友。可你沒有想到，你這幾天在好朋友家練琴的時候，他媽媽可是一直想着怎麼找機會在考前的最後一天，哄着你把琴譜留在她家呢。」
林辰冷不防想到那幾天母親過分殷勤的態度，和考前那天晚上，確實也是自家母親煮好宵夜之後，又催著顧陽趕緊回家，甚至主動提出第二天考試的時候，會讓自己給顧陽送琴譜過去……
而這一切，原來都是自家母親和韓家宏的陰謀？只是為了影響顧陽考試，只是為了那兩萬塊錢！
林辰渾身顫抖，那一腔鬱氣幾乎無從發泄。只覺得彷彿全身的血液倒流，僵在原地。
他緩慢又艱難的抬頭去看顧陽，生平第一次覺得和他對視是一件這麼需要勇氣的事情，看到他平靜無波的眸子忍不住出聲解釋，「阿陽，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顧陽根本沒有在意韓家宏惡意的挑撥，只是冷笑一聲：「名額不止一個，韓家宏，你是有多自卑才會想到用這麼卑劣的手段？」
少年的聲音清冽，還帶着點兒嘲弄。眼裏是他慣常的睥睨神色，「你給了伯母多少錢？我來幫他們還。」
韓家宏不敢置信的抬頭看顧陽，被少年這般傲氣的態度刺的一激：「顧陽，原來你對你身邊的狗這麼好啊？他媽媽為了錢和我合作，你還要幫他們還錢。呵，難怪林辰會一直跟着你……」
林辰捏緊了拳頭。
「韓家宏，你自己沒有朋友，就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樣嗎？我相信阿辰不會做出那種事情，我和他之間的關係，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挑撥？」顧陽眼風一斜，少年的傲氣展露無遺，「再說了，哪怕沒有曲譜，你也贏不了我。」
這番聽起來十分仗義的話非但沒有讓林辰感受到溫暖，反倒如墜冰窟。他目光落在顧陽的身上，那個人好像無時無刻不是光芒萬丈的，也就越發顯得自己卑劣又低微。
如果顧陽生氣的話他心裏反而會好受一點兒，可是對方不但沒有生氣，反倒要幫他還錢。這無異於把他的尊嚴和驕傲踩在地上，撿都撿不起來......
其實韓家宏或許說的沒有錯，顧陽就是在施捨自己，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當成與他對等的朋友，所以這件事情不值得他生氣。
他從來都是站在一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以施捨的姿態來俯視自己。
哪怕在任何人面前被揭穿這件事都無所謂，為什麼偏偏是顧陽呢？
林辰默默的看着他良久，最後目光低垂，無聲的收回。
韓家宏見顧陽神色不似作假，也知道是很難從林家討回這筆錢了，便對他豎起兩個指頭，「兩萬。」
兩萬對顧陽來說不過是一個月的零花錢，對於林家來說卻不是一筆小數目，顧陽眉頭都沒皺一下便答應了，他向林辰要了自己家裏的備用鑰匙就跟着韓家宏走了。
走之前甚至安撫地拍了拍林辰的肩膀，並沒有發現林辰的不對勁。
林母因為被當面揭穿這樣的事情，十分尷尬，全程沒有再說話。
等到兩個人都走了，才往外探出半個身子瞄了瞄，然後深長的嘆出一口氣，半是艷羨半是感嘆，「你瞧瞧人家顧陽，多有出息。」
這句熟悉的開場白讓林辰太陽穴突突的跳動起來，偏偏林母還沒有罷休的意思，「人家是真把你當朋友啊，兩萬塊錢說給就給了，你可得好好跟他打交道，交好這個朋友。彈琴又厲害，家境又好，關鍵是對你真心實意，你還去哪兒找這麼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