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節 綴行

史兆賢有過在日本三年留學的經歷，一口流利的日語講得不比中文差。在東瀛，他甚至差一點迎娶了一個日本姑娘。

如今他在北平背陰衚衕的家，已經有了妻室與一兒二女，再算上男僕女僕各一，幾乎將那座兩進的四合宅院住滿。

而於北師大原址開辦的師範學院，學生雖不多，卻頗招了幾名日本女學生，多為在北平居住的日僑的女眷。其中一名主攻漢學的日本女生，極其仰慕史兆賢的學問，除了在學院上課，還不時去史教授家中拜訪，聆聽其教誨。而史兆賢對她也關照有加，樂於在課後悉心栽培。

此前刺殺聯盟安排劉立民及其女友程慕雪進入背陰衚衕實施監視，這對情侶在史兆賢宅邸門前撞見的那個和服女子，便是該日本女生。

今天午後，在師範學院的兩節課結束之際，史兆賢又被他的這個日本女弟子給截在教室了，就《詩經》中的諸多詞句一一討教。結果不知不覺中，就比平時多滯留了半個小時以上。

等到他終於出得師範學院位於南新華街的大門，守在校門口替他拉洋車包車的車夫，早等得心焦了。

洋車夫綽號老三，四十歲出頭，是史兆賢常年包下的私車。他除了不住在史家，每天早八點半一過就要拉著車到背陰衚衕，進入史兆賢私邸候命。

中午送史教授來師範學院講課，按照慣例，下課後再將其送回背陰衚衕，今天的用車便到此為止了。所以老三已經約了兩名兒時發小，傍晚到大酒缸去喝燒刀子。但此時顯然誤了時間。

在從南新華街返回背陰衚衕的路途上，車夫老三跑得很快。以至於坐在車上的史兆賢，不得不兩次出言，呵斥他不要慌手慌腳。

而無論史兆賢還是老三都不曾在途中注意到，有兩輛腳踏車自師範學院校門口開始，就一路跟著他們的洋車綴行。這兩輛腳踏車的主人都很年輕，其中一個還是學生裝束。

從北新華街進入府右街的時候，史兆賢倒是瞄了幾眼府右街街口的那片王府建築——他很清楚那裡如今是華北方面軍特務部的佔據地點，第四課的青木課長乃至特務部部長喜多誠一少將，都在裡面辦公。未來，自己恐怕少不了與他們打交道了。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洋車很快抵達了府右街上的太僕寺街街口，車夫老三一個急轉，洋車從寬敞的府右街拐入了逼仄的太僕寺街內。

後座上，被這急轉彎弄得有些搖晃的史兆賢，禁不住咒罵了對方一句——這個老三今天不知道吃了什麼槍葯，車子跑得飛快。

埋頭拉車的老三，嘴裡咕嚕了一句什麼，似乎是在替自己的行徑辯解。與此同時，洋車又一頭扎進了背陰衚衕。

終於要到家門口了！史兆賢總算舒了一口氣。就在這一刻，他看到有一輛腳踏車，竟然比他的座車還要飛快地一掠而過，騎車的年輕人在超越的瞬間，刻意用目光注視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