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節 先生！

剛才還在印刷社門口圍觀並參與抗議的時候，李衡天忽然發現原本守在左右的劉立民、張遠，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彼時日本憲兵隊的人，正抬著那部小型油墨印刷機準備撤離，而數以百計的輔大師生們則將其團團圍住。直到全副武裝的憲兵，用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強行打開一條通道。

李衡天對此毫無對策，更不清楚日本人掠走了印刷機之後還將採取哪些動作。他只是出於本能，命令在場的林嫣然等幾人，馬上去通知救國會會員向事發地點集合。至於集合了會員做什麼，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日本憲兵在校園內的行進速度，明顯受到了抗議師生的掣肘，以至於從印刷社到校門口的這段距離，足足走了一刻鐘。正是基於此，才有越來越多的救國會會員們聞訊陸續趕到。

群情激憤之下，許多救國會會員跑到衡天會長的身邊請求任務。但得到的答覆一律是模糊的在現場待命。

李衡天何嘗不憂心如焚，怎耐面對窮凶極惡的武裝憲兵，他也拿不出有效的應對辦法來。

正在彷徨焦慮，他的秘書助手林嫣然氣喘吁吁地跑來了，向他緊急通報了在化學實驗樓內見到的蹊蹺一幕。衡天先生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也立刻意識到，剛才消失了的劉立民、張遠突然又與化學系的孫嘉梁等人攪和到一起，肯定是在謀划著要做什麼，而這要做的事情，百分百是瞞著他這個會長的！

此時此刻，日本憲兵們已然押著印刷機出了輔仁大學的校門，已然感到有些不妙的李衡天，踮起腳尖四下張望，終於發現了在校門內一側聚集的一小伙人，再定睛一看，中間那個瘦高挑的傢伙、不是劉立民又是哪個！？

急火攻心的救國會會長，當即飛奔過去，一面就脫口喊出劉立民的名字。果然他立刻就看到了對方几個人的手忙腳亂，無疑是在掩飾著什麼。

等到他沖至劉立民的身旁，劈手從其手中奪下一個玻璃瓶子，卻赫然發現是一瓶北平特產的燒刀子酒！

「這是什麼！？」

又氣又急的國文學系副教授脫口問道，因為他已經發現了這瓶燒刀子酒的怪異之處——瓶口不像正常的酒瓶那樣封著瓶蓋，反而有一節細小的麻繩從泥封的瓶口中引了出來。

「回答我，這是什麼酒？你們幾個不聽林嫣然的通知，鬼鬼祟祟跑到這裡又做什麼？！」

劉立民、張遠、孫嘉梁以及其他幾個李衡天不認識的學生，全都緘默不語，臉上的神色卻是尷尬古怪。

「劉立民！」氣不打一處來的衡天先生，再度對自己的大弟子憤怒地發出咆哮。

「鬼子……鬼子的卡車開走了……」突然，小個子張遠低呼了一聲，旋即欲言又止。

包括李衡天在內的所有人，頓時全都順著張遠的手勢，向柵欄圍牆的外面看去。

「先生！」

目睹了這一幕的劉立民，驀地朝著自己的師尊喊了起來，聲音中竟然飽含著埋怨與悲憤。

「做什麼！？」李衡天自是當仁不讓，針尖對麥芒地回吼了一聲——只是劉立民臉上的屈辱、恚憤以及絕望的神態，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也就是在這一刻，救國會會長腦海中電光一閃，猛地又將手中的瓶子舉了起來，擺到自己的眼前仔細觀望。

他嗅到了一股顯然不是酒精的味道。

是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