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夏舞起

天下大亂，三十載后，天下四分，萬強國、古隨國、幽龍國、青岩國，四國並存，各佔一方，其中以萬強國為大。

亂世之中，各國君主皆欲一統天下，成為一代王者。然幽龍國地處劣勢，年年征戰他國，民不聊生。

此番，幽龍國又派大將古飛鷹，揮師南下，滋擾青岩國邊境，欲收四國之中最小的青岩國於囊中。

又是黃昏，日暮西斜，定北城裏，古飛鷹騎於馬上，率領着他的精兵，看着一地的狼藉，任意的將定北城裏的糧草物資，取之用之。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是古飛鷹的勤務兵帶着幽龍國君的密信飛奔而來：「稟將軍，皇上密函，請將軍親啟。」

古飛鷹看了他一眼，心裏不禁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接過了他手裏的密函，細細看了一遍。

而後，古飛鷹抑天長嘆，紅暈的暮色映在他的面頰上，輪廓分明。屍橫遍野的定北城裏，在藍色的渲染下，顯得格外的凄涼。

良久，古飛鷹才吩咐了一句：「老規矩，殺官不傷民。左將軍，右將軍，跟本將軍回營地。后將軍，這後頭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是，將軍。」

回了營地里，春風吹動，青青綠草隨風而動。古飛鷹與左右兩位將軍走進了軍營里，還特意支開了旁人。

「今夜本將軍便喬裝打扮，先入青岩國都，而後你們改扮一番，帶人前往，裝作幽龍國使臣入青岩國都。」古飛鷹把玩著自己手裏的劍，直截了當的說。

兩位將軍對視了一眼，都不知道古飛鷹此行何意。

古飛鷹目光如炯，大抵是看出了這二位的疑惑：「這是皇上的密旨，爾等遵旨就是了。」

「末將明白。」

深夜，古飛鷹騎着馬飛奔向南，經過驛站的時候，古飛鷹見着一個官僚帶着十幾個女子。

古飛鷹是北方人，哪裏見過這麼多的江南女子，一個比一個水靈，且又身姿卓越。

月上梢頭，古飛鷹在屋裏難以安枕，外頭的微風掃過樹枝，樹葉落滿地。

門外的腳步聲不絕於耳，隱約之間，古飛鷹還能聽見女子呼救的聲音。他猶豫着，在青岩國中，還是少出風頭為好。若是讓人給認出來了，那幽龍國的大計……

終於，古飛鷹還是忍不住，開門走了出去，左右看了看，四周寂靜得很，似乎什麼事兒也沒有似的。

只是眼前的院子裏，桃花樹下，古飛鷹隱約能看見一個柔美的身影。他只能隱隱聽見，那女子在說些什麼。

古飛鷹的腳下，再也抑制不住，他不自覺的朝那女子走了去，只開口喚了聲：「姑娘……」

她似是沒聽見一般，仍然是默默祈禱著：「願上天保佑，馥蓉家人平安，此番入宮為姬，無病無災。」

古飛鷹這才知道，原來白日裏看到的那些女子，都是要送進宮裏去的。但他在這女子的話時在，聽出了幾分凄涼。

他猜測，她本意是不願入宮去的。

「若是姑娘不願入宮，在下可帶姑娘離開。」

此時，她才聽見了古飛鷹的話，微微頷首，側過頭來：「方才那凄厲的叫聲公子可聽見了？那便是逃跑的下場。」

古飛鷹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只想要去保護眼前的女子。無論她是什麼，無論她是誰的女人。

他正欲說些什麼的時候，那女子起身看了他一眼，稍稍欠身道：「多謝公子一番好意，馥蓉命中如此。」

她轉身就離開了，回了她自己的房裏去，卻就此，落在了古飛鷹的心裏。這個纖纖女子，居然有如此堅韌的心。

同是去青岩國都，故此，在往青岩國都的路上，古飛鷹一路都跟着入宮的隊伍而去。自然，這一路上，古飛鷹也能時常見着那個他思慕之人。

而青岩國都中，君王風流成性，又逢三年一選，為宮中挑選歌姬舞姬以充後宮，供宮中娛樂。

一輛又一輛的馬車駛入宮中，直奔著清風樓的方向去了。而這馬車裏坐着的，便是民間選送的歌姬舞姬，這些個女子，有出身清白的良家子，自然也有出身低賤的青樓女子。

最為特別的，便是朝中大臣為了取悅君王而特別訓練的歌姬舞姬。自此，這些歌姬舞姬自入宮之時，便已然分為了上、中、下三等。

最末一等姬者，只能以歌姬助興，是沒有資格侍奉君王的。

而夏馥蓉便是這些舞姬中，中等的舞姬。為了家中兄長的仕途，她只能犧牲自己，自請入宮為姬。

正如母親所說的，以她夏馥蓉的姿色，興許能一朝選在君王側也不一定。

馬車終於在清風樓外停了下來，馬車上的女子一一走下馬車，一個一個兒的，如弱柳扶風一般，站在柔和的春風裏，髮絲，衣袂，紛紛隨春風而動。

夏馥蓉也走下了馬車，一陣微弱的春風扶面而來，還微微帶着些涼意。夏馥蓉微微抬眸望向天際，雙目微合。

這便是皇宮，集天下大雅之處。

身為民間女子，她從未見過，如此莊嚴氣派的宮殿，這般美如畫卷的樓閣與湖面。

「姑娘們，從今日起，便要在這清風樓里學規矩，練歌舞了。日後各位的命運會如此，就只能各憑本事了。」就在夏馥蓉陶醉於這陌生的皇宮之中時，一個慈眉善目的姑姑開口發了話。

雖然這話不怎麼好聽，甚至有些扎耳，但她所說的，都是鐵錚錚的事實。

自然，在這清風樓里的一切，也都是分等級的。所幸夏馥蓉是良家子，住所的環境，還是不錯的。

接下來的幾日，在這清風樓里，便是各家姬者斗歌斗舞，一較高下的時候了。

夏馥蓉在這些人中，無疑是一股清流。她生性純良，本就不是什麼好鬥之人，且舞者各有長短，也沒有什麼好爭的。

姑姑可是個眼尖的人，越是夏馥蓉這樣嫻靜之人，怕是越能得君王的歡心。從前這清風閣里的姑娘，姑姑可是一看一個準兒的。

夜裏，青岩國宮中歌舞昇平，好不熱鬧。無論青岩國的邊境打成了什麼樣子，在皇帝石俊淵的心裏，只有歌舞美姬，才是人生之樂事。

至於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早已是萬古不變的鐵則。他的國事，多半都是由太子石鴻文拿主意，石俊淵至多不過是審視石鴻文的處理國事之能力罷了。

歌姬們拿着各自的樂器走進了大殿裏，頓時，略顯清冷的大殿裏漸漸開始有了絲竹之聲，靡靡之音，不絕於耳。

石俊淵聽曲看舞的時候，從來不會有意身邊其他后妃的感受。只要是他喜歡的，誰也攔不住。

皇后李嫣然對於石俊淵的樣子，不敢去掃石俊淵的興，卻對此十分的不滿。她身為皇后能做的，也只是好生教導其子石鴻文，在國事上多費些心思。

而貴妃華若曦的態度，便與李嫣然截然不同了，她恨不得，多給石俊淵弄些歌姬舞姬來，既能討他的歡心，又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靈動如清風一般的歌喉在大殿裏唱起，頓時就抓住了石俊淵的心，他那一雙漆黑的眸子，正左右尋着那歌聲的出處。

華若曦只看了石俊淵一眼，她知道，石俊淵定是又動了春心了。身為一國君主，如此沉迷於歌舞，怕是這青岩國命不久矣了。

歌聲荏苒，伴着一縷浮動的微風，夏馥蓉在姑姑的鼓勵下半掩著廣袖，步態輕盈，搖曳生姿，款款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