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聖上,清清白白

我與聖上,清清白白

()我一手捂眼,雙膝顫顫跪地,默念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顧愛卿。」浴桶里的老狐狸忽然叫我。

「草、草民在……」

「你可知罪?」

「知、知罪……」

「何罪?」

「看、看了陛下的……」我耳根發熱,嗓子眼冒煙,實在難以啟齒。

這時老狐狸語調忽地提升,「你膽子越發大了!朕沐浴都敢闖進來!」

我大喊冤枉,「草民不知陛下在沐浴……」

「這個時辰,即便朕沒有沐浴,那也在休息,你當朕是天子么?」老狐狸繼續沉聲質問。

皇帝發怒,沈昭儀帶着幾個宮女太監趕了來,欲收拾現場。老狐狸又拔高了音調,「都出去!」

沈昭儀愣了一下,揮手命宮女太監退出,再謙恭體貼道:「陛下息怒,都是臣妾沒能攔住外人……」

「都出去,你也出去!」老狐狸疲倦道。

沈昭儀眼裏的不甘和憤怒一閃即沒,朝我瞟來一記眼刀。我從地上爬起,片刻不敢停留,急急忙忙往外溜。

「顧淺墨!」老狐狸在後面陰沉地叫了一聲,「朕讓你走了么?」

我后脊只覺一陣寒意蔓延,進不是退不是,不知怎樣邁步。沈昭儀怨恨地盯了我一眼后甩袖走了。

浴桶里的水聲潺潺,老狐狸忽然鬆懈下來似的,聲音也軟了幾分,「給朕加些熱水。」

我覺得自己咽口水的聲音都起了迴音,繼續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心翼翼搬了熱水騰騰的水桶接近浴桶。老狐狸只余頭部和肩部在水外,靠在浴桶邊,手臂搭在桶緣上,十分放鬆的神態。我飛快瞄了一眼,露出來的肌膚被熱水浸過,水潤澤亮,恍如一面鏡子。

那飛快的一眼沒躲過老狐狸看似慵懶疲憊卻神光不減的目光,我又飛快撇開頭,不明白自己這番境遇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站那麼遠,怎麼給朕加水?」

我繼續拖動水桶,直拖到老狐狸身邊,蹲在那名貴的浴桶下,我嗓音發軟,「陛下,罪民知錯了!您就饒了小人!」

「愛卿是想蹲大獄?」

我橫下心來,咬牙搬起水桶,提到空中,傾盆注入。波光澹澹的水下,隱隱現現的光景,我急忙扭頭退了開去。

老狐狸手拿舀柄給自己身上澆水,「朕真是高估你了。」

我連忙應道:「草民是爛泥糊不上牆,陛下聖明。」

「夜闖內宮,你已經闖習慣了,朕的宮牆擋不住顧侍郎。」

我提醒道:「草民只是一介布衣。草民是有要事求見陛下,才不得已為之不可為。」

老狐狸附在桶緣上,眼睛透過水汽看着我,赫然一雙明眸秋水,「你今夜不是嫁妹么?」

「正是。」我攀上浴桶,正色望着他,「草民擔心陛下的身體。三更半夜,陛下為何沐浴?」

「近來身體有些憊怠,昭儀宮裏有些民間方子泡浴。」

「民間方子泡浴?」我湊近幾許,眼珠轉了轉,「不是吃的什麼?」

「吃的什麼?」老狐狸沖我看看,眨眨眼。

此事沒有確鑿的證據,貿然說昭儀勾結妖人,十分不妥。我考慮了一番,遂嘆道:「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嘆完了發現老狐狸無有反應。我醞釀了下情緒,再嘆,「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飈塵。」老狐狸還是沒有反應。我運足氣勢,三嘆:「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

老狐狸終於有了反應,眉頭動了動,「愛卿竟也會思索些人生玄奧問題,朕深感意外。」

我抬頭望向殿梁,久久無言。

老狐狸自動理解為我此際正陷入消極情緒中,便開解道:「壽貴深不貴長。」

被老狐狸勸慰一番后,我點頭表示感激。老狐狸適時道:「水涼了,再給朕加些熱水。」

我頭腦一片混沌,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事情不該是這樣啊?提起水桶一個倒灌,頓時將我澆醒了。

老狐狸愣怔地瞧著一身**的我,「阿淺是想沐浴了么?」

最後,我換掉了一身水淋淋的衣裳,裹了一身老狐狸的乾淨常服,在希宜宮眾人驚詫的注視中走了出去。

守在宮外的梅念遠與謝沉硯見我煥然一新的模樣,雙雙愕然,呆在了原地。

謝沉硯神態糾結,對我左右打量,「小墨你進去的時候不是這樣子的!」

「唉!」我嘆口氣,「發生了一些事情。」

梅念遠面容陰鬱,目光欲將我入木三分地看下去,「發生了什麼事?那老狐狸又對你做什麼了?」

「進去的不是時候,他在洗澡。」我據實道。

二人一聽,均是面容大變,謝沉硯咬咬牙,一副痛心的表情,「君臣竟然……」

梅念遠轉頭看了看夜色,調整了一下情緒,再轉回視線狠狠盯着我,「他在洗澡,讓你做什麼了?」

我吞吞吐吐,不想說,無奈在二人這樣的視線審視下,只能開口:「讓我、讓我給他……」

二人不由自主朝我跟前走近一步,異口同聲:「給他怎樣?」

「給他加熱水,加個水而已,你們不要用這麼鄙夷的眼光,我、我什麼也沒有看見……」說到最後,我聲音逐漸低下去,甚是沒底氣。

二人顯然不信,硯台愈加痛心,梅念遠愈加深地盯着我,「你的衣服呢?怎會穿着他的衣裳?」

「我的衣服打濕了,只能借老狐狸衣裳救救急,總不能穿一身昭儀的女人衣裙!」我一甩衣袖,率先走入夜色里。

身後兩人跟上來,四道目光火球一般盯在我身後,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

謝沉硯悲傷莫名,似是自言自語,「若只是加個水,怎會把自己衣裳給打濕了,這麼沒有道理的話還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越是沒有道理的話,她越能說得理直氣壯!」梅念遠接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

「她一向如此!」

「他們真的只是洗澡和加水?」

「你會信么?」

「不會……」

走了一路,二人在我身後誹謗了一路。

出了宮,謝沉硯憂傷地表示要回家,梅念遠亦表示要回家,讓我自己駕馬車回府。

一東一西,兩人同時轉身各走各的路。我獨自站在夜色中,愴然而涕下。

沒多久,一個冷笑聲傳來,「侍郎怎淪落至此?」

我驚喜地抓住來人,上下其手,「濯香!」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三千男寵三千亂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三千男寵三千亂
上一章下一章

我與聖上,清清白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