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瞿如
從黑暗之中醒來，已經是十五日後了。
宓芳發現自己又到了醫院裡，而且全身上下都被包裹著繃帶，看上去和剛被撈出來的木乃伊差不多。
他稍微動了一動，就感覺到了錐心的疼痛傳來，讓他下意識的就沒敢再動。
「醒了。」
幾乎是在他稍有動作的時候，五十弦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宓芳微微側了側目，就見到對方正坐在靠窗戶的那邊的椅子上，手裡拿著刀在削蘋果。那小刀在她手中便如同她身體的一部分一般好用，蘋果皮被削的薄如蟬翼，蘋果肉上的痕迹也是十分平整光滑。
「弦姐，深深和天澤大哥怎麼樣了？」宓芳的聲音有些沙啞，這一開口就感覺到了火辣辣的疼痛。他先是一愣，而後有些茫然的問道：「我躺了多久了？」
五十弦放下了手中的刀和蘋果，又將果皮扔進了垃圾桶裡面，聞言說道：「你們都在這醫院裡躺了十五天。」言下之意，便就是雲深和天澤也都和他一樣躺在醫院裡面，只是如今並沒有在一個房間罷了。
宓芳見到了這病房的擺設並不像是普通的病房，猶豫了一下，又問道：「弦姐你將我們送到這裡來的嗎？」
五十弦是山海界的人，沒有人間界的身份證，也沒有錢。平常用的時候，都是通過手機支付，而不管是手機還是手機里的錢，那都是宓芳和雲深二人提供的。他們因她才有機會修習法術，雖然沒有師徒的名義，卻已經有師徒之實了。這還是當初兩人私底下商議好了，哪怕是五十弦沒有說自己是他們師父的話，但是他們心底也依然會拿對方當自己的師父對待。
也正是因為這樣，宓芳才會有這樣的一問。如果是五十弦將他們送來的，她一個三無人員肯定多有不便才是。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的是什麼，五十弦平靜的說道：「是江華送你們過來的。」
這個名字，宓芳在天澤那裡聽說過。先前在準備來常佑村的時候，天澤原本就是打算先帶他和雲深二人和在這裡駐守的江華匯合的，不過三人倒是誰也沒有想到會在到達和江華約定好的地點之前，先一步遇見了精衛鳥，並且對方還將他們帶去了蘑菇峰。
想到這裡，宓芳忽然有些召集的問道：「雨停了嗎？」
五十弦點了點頭：「已經停了。」
「那就好。」宓芳聞言之後，心中頓時就安定下來了。甚至還重複了一句：「那就好。」
長右已經被送回了山海界中，大雨便也隨之停了。既然雨停了，就算現在洪水還沒有消退，那也很快會退下去去的。
「對了，雲爺爺他們......」
「村民們都沒有什麼事情，你們也沒有被發現。」知道宓芳到底想問什麼，五十弦不緊不慢的將他想要知道的消息都說了出來。
這下，宓芳才算是真的徹底放了心。
五十弦見他沒有再問，於是便自己開口問道：「你們當時在那座山峰之上，到底遇見了什麼？」
她這麼問，宓芳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問道：「弦姐，你知道不知道我們是怎麼下來的？」
「知道。」五十弦點了點頭，而後才說道：「我當時從山海界出來，便就見到你們下餃子一樣往下掉。若是在晚上片刻的話，我或許就要去重新尋找門外的守門人了。」
宓芳微微苦笑了一下，為了避免扯到身上的傷，他盡量不去做任何的動作，只像條上了岸的魚一樣直挺挺的仰面躺在病床上，說道：「當時我們被精衛帶領著，前往蘑菇峰上見到了造成這場洪災的妖獸長右，隨後將他們都送回了山海界中。其後原是準備下來去找雲爺爺他們的，但是卻沒有半點預兆的就被一股力量擊中，其後便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再醒來，便已經是現在這番模樣了。」
「是嗎？」五十弦將先前削好了皮的那個蘋果拿起來遞給了宓芳，然後手裡又拿起了一個新的蘋果，但是卻並沒有拿刀削皮，而是重新在原來坐著的地方坐下來說道：「當真是如此的話，那裡定然是還存在著除了精衛鳥與長右之外的其他妖獸，而且對方的實力並不低。」
就現在所遇見的這些妖怪，就算是吃了許多人的九尾狐實際上也並沒有與宓芳正面交上手。但是並不代表著山海界中所有的妖獸都是如此好對付的，而現在，就恰巧讓宓芳他們遇見了。
宓芳原本是想要拒絕五十弦遞過來的蘋果的，但是想了想有接了過來。這一動，又叫他痛的呲牙咧嘴起來，與此同時問道：「弦姐你能知道在那裡的是什麼要收嗎？」
五十弦搖了搖頭：「不知道。人間靈力斑駁，妖獸潛入便如水如大海，輕易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而在對方可以要躲避的時候，那就更難找到它們了。更何況，還是實力強大的妖獸.......」說到這裡的時候，她不免微微擰起了眉頭。
先前受到了山海界主人的召喚她才會離開人間回到山海界中，出來后尚且還將全副心思放在了界主所說的消息之中，又乍然見到了宓芳三人面臨著生死一線的危機，於是也就沒有太過關注附近的情況。等到她後來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再去，已經尋不見任何先說了。
這說明了那個潛藏在幕後的妖獸一直在關注著她，而且對方或許並不僅僅只是實力強大這一點，在山海界中的地位應該也不低，所以才不會像先前的九尾狐它們那般對她這個守門人十分忌憚。而這樣的存在.......她倒是能數出來幾個，他們還個個都是令人棘手的存在。
「你先好好的養傷吧。其他的事情等到你痊癒了再說。」五十弦想著若是打傷宓芳他們的妖獸如果真的就是自己所想的那幾個的話，那麼就算是自己只怕也少不得受到幾分鉗制，更何況是宓芳這個半路出家的守門人了。
一面向宓芳這麼說著，五十弦在心中也在思索著什麼時候回到山海界中去查探一番那幾個如今的下落如何。他們最好還是好好的呆在山海界中......
宓芳看著五十弦的神色越發顯得陰沉起來，不免也提起了心來：「弦姐，那個新的妖獸很難對付嗎？」如果就連五十弦都是這般的態度，那麼自己對上恐怕是半點勝算也沒有吧？
這個念頭才生出來，他就不免又帶上了幾分苦澀。若是知道現在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他當時就不該那麼冒冒失失的.......不，他當時就應該直接把地下室鎖起來輕易不要進去！
但是再多的想法現在也只能想想而已，再怎麼後悔懊惱現在也是於事無補了。
五十弦一側目就見到宓芳的神色顯得十分鬱結，於是便揚了揚聲音說道：「你仙俠倒也不必想得太多。女媧大神當初設立山海界就是為了給異族一個容身之地，不會容許他們肆意妄為再引來滅頂之災的。況且人類的誕生也算是因她而起，當真有什麼事情是你們處理不了的，女媧大神不會坐視不管的。」
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全然沒有打算自己插手其中的意思。宓芳聽出來了，但是卻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滿。
五十弦從最初的時候就已經態度分明，人類如何她不關心，會找上他也不過是自己作為守門人的職責所在而已。縱使如此，她也是給了他許多的幫助。
宓芳微微的嘆了一口氣，道：「弦姐，我知道了。......不知道深深和天澤大哥他們現在怎麼樣了......」若是叫他完全什麼都不去想那也是不可能的，於是就只好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五十弦沒有去拆穿他，順著話題就說道：「他們倆人你放心便是。雖然不能直接治癒你們的傷勢以免引起軒然大波，但是至少能保證你們性命無礙的，」
她如此一說，宓芳才算是明白。他們現在重傷躺在醫院裡面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若非五十弦出手，恐怕他們此刻躺著的就不是醫院的病床，而是太平間的床了。
既然五十弦都這麼說了，那麼宓芳便也安下了心。
一個垂危近死的人在轉瞬之間變得健康無比，這個事情一旦傳開了那定然是會在世間引起一場海嘯的。五十弦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沒有在一開始就對宓芳三人施展可以治療的法術讓他們直接恢復過來，哪怕當時見到三人從蘑菇峰上重傷掉下來的也不過就只是一個江華，而且對方還是知道奇異事件是真實存在的第八處的人，為了以防萬一，有些事情最好一開始就從源頭上解決掉最好。
那時候五十弦削的蘋果其實就是從山海界裡帶出來的東西，常食用它可以令身體越來越強健，卻又不至於一下子就讓人恢復過來，而是會在一個快速但是又可以讓人們接受的時間裡令人逐漸的變得越來越健康起來。
到時候就算是真的被發現了宓芳三人的身體恢復的程度有些異於常人了，但是也還是能從對方的身體素質原本就好這一點上得到一個完美的解釋，再加上第八處的運作，肯定不會再留下什麼把柄。
這是後來天天被五十弦賽蘋果的宓芳慢慢才發現的，除了他之外，雲深和天澤那裡也倒也沒有落下，只是就沒有了五十弦親手削皮的待遇了。
天澤和那些女護士們關係打的很好，雲深就是直接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沒過幾天就嚷嚷著要搬來和宓芳一起做。
院方倒也沒有過多的阻攔，兩人都同意了后就直接給他們換了一個兩人的房間。當然，這背後也有天澤出力的原因。
常佑村的大雨停止之後，關注著這件事情的各路人們也紛紛鬆了一口氣，又開始興緻勃勃的研究著這場大雨忽然停止的原因。
三人住院的第八天，雲深的電話打了過來。對方不知道從什麼渠道知道了宓芳和雲深兩人竟然把自己折騰進了醫院的消息，隔著屏幕臉也黑得可怕，不過到底還是在倆人的懇求之下並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雲爺爺他們，而是直接動用關係派來了私人直升機將他們接到了C市最好的那家醫院裡繼續治療。
不過說是治療，實際上兩人在五十弦帶來的蘋果的作用下幾乎已經不需要在做什麼了，等著時間到了身體就能完全恢復過來，這也是雲深選擇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這件事情最重要的原因。
作為很早就在商場浮沉的商界大佬，雲澤像是知道了些什麼，但卻又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他一向事物繁忙，尤其是最近幾年因為在開拓別的城市的市場，便是看望兩個弟弟也是匆匆的來，匆匆的去了。
臨走前，雲澤和五十弦單獨在一起談了很久，誰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談了些什麼，宓芳只知道五十弦回來之後神色似乎不怎麼好看。但是等到雲深大咧咧的開口去問的時候，她卻又很快恢復過來，平靜的說道：「沒什麼，就是你們大哥托我好好照顧你倆。」
哪怕是雲深也知道事情可能並不是五十弦說的這麼簡單，但是五十弦不說他倒也沒有一定要追著問下去，於是這件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
一個月以後，兩人順利的從醫院裡出來，重新開了山海事務所的門。這一段時間裡倆人全靠著在山海家族裡面和家族裡的網友們聊天打發時間。而天澤早在雲澤派了直升機去接他們的時候就已經跟著第八處的江華一起離開了，現在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裡。
這天，五十弦又回到了山海界中，雲深躺在事務所的沙發上刷著家族群里的消息，忽然見到了有人發出了一張有幾分模糊的圖片，並且說道：「家主，快看看這個，是不是山海經里所說的瞿如啊？」
雲深在讀這條消息的時候，正在熟悉收復咒語的宓芳也停了下來，打開手機翻到了那位網友發出的消息。只見那張模糊照片拍攝方法並不是很專業，就像是有人拿了手機隨手拍了一張，其中作為主角的那隻鳥兒雖然隔的有些遠了，但是卻也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那是一直長著人臉有三隻腳的怪鳥。
山海家族的人都知道，家族雖然是說在講一些奇聞怪談，但是這麼久以來的故事之中大多都會提到山海經中所描述的那些異獸。雖然大家都戲稱山海經其實就是山珍海味經，其上記錄的都是古時候被人們吃的滅絕的動物。但是人都有獵奇心理，雲深的口才好，大家也樂意捧個場。如今這位發出消息的網友實際上也對山海經很是熱愛，所以才會第一時間將這張照片分享出來。
據說他是在千度貼吧刷帖子的時候發現的，雖然大家都不怎麼相信這是真的，有猜是P圖，有猜角度巧合......但是宓芳與雲深二人還是第一時間重視起來了。不管怎麼說這都算是一個很好的線索，於是連忙在家族裡面問起了有關於這張照片的消息，最後又摸到了那個最初發出的帖子那裡。
發出帖子的那位網友是個驢友，這張照片實際上也是在戶外登山的時候無意間拍到的，後來整理照片的時候才發現，覺得有趣和不可思議才會發上來給廣大網友分享。
「是在郊區外的青龍山上。」
從電腦前站起來，雲深一邊從冰箱里去了一罐可樂，一邊和正在查閱著資料的宓芳說著。
後者頭也不抬的翻著書說道：「如果這張照片是真的，那麼就十有八九是瞿如了。」